庭外微風起,過屋外青柳,順著窗溜進,淺淺拂著青紗。
一室無聲。
纖長手指將握著的書卷放回桌上,宋采唐眉目清靈,笑看自家小丫鬟:“有什麽問題?”
青巧鼓了鼓臉,有些不好意思,但在自家小姐的戲謔眼下,沒敢害臊,直接說了:“咱們的錢不夠啊!”
第一句衝出口,下麵的話就容易了,指著圖紙,對宋采唐說:“小姐您看,您畫的這般細,做起來肯定費工夫,這數量不,您又要好料子……前後算算,沒幾十兩銀子下不來!”
宋采唐就逗:“怎麽,我這麽個大小姐,連幾十兩銀子都沒有?”
“也不是真就不夠,就是給出去了,咱們就真沒錢了!”
零買不了,下麵人也打賞不起……
宋采唐“嗯”了一聲,點點頭:“那就先給訂金,剩下的銀子,到時就有了。”
青巧更急,這現在沒有,到時怎麽會有呢!
難道——
青巧眼一亮,又是一暗,咬了咬,“關家……雖說有錢,但也是您外祖家,不是一個姓,鬆叔說了,沒事問人家要錢,有點骨氣……”
說著話,青巧想起一件事,猛然驚醒:“小姐是不是等著關家主送錢?您以前病著,用不著,現在不一樣了,您祖母病了,還有大小姐呀!”
越說,青巧越覺得自己猜對了。
大小姐不是小氣的人,瞧昨兒個送來的東西就知道,是記著們家小姐的,沒直接給錢,大約是沒想起來,許回頭就送零花來了!
宋采唐笑瞇瞇看:“不是說要骨氣?”
青巧眼珠四邊溜,頭垂下去,著手指:“那小姐也要吃飯過日子啊……”
看小丫鬟的不行了,宋采唐笑笑,放過了:“放心,不要關家的銀子。”
青巧眼睛立刻就亮了:“小姐有私房錢?”
宋采唐一臉意味深長:“我有沒有私房錢,你不知道?”
青巧頭立刻又垂了回去。
那就是沒有。
每日裏照顧小姐,小姐哪藏了私房錢會不知道?
宋采唐呷了口茶,決定不再為難小姑娘,聲音徐徐緩緩,如珠玉相撞:“你忘了吳大夫人?”
青巧愣了愣。
吳……大夫人?
義莊那個?
“真的會給?”
“不相信你家小姐??”
宋采唐長眉揚起,瞇著眼,映著,靈氣『』人。
小丫鬟的心怦怦一陣心『』,小姐太好看了,犯規!
抱著圖紙,咬了咬牙:“婢子伺候您用了早飯就去!”
……
午後,青巧還沒回來,張氏那邊送了兩個丫鬟過來。
一個琴秀,一個畫眉,應了們的名字,眉目清秀,機靈巧,相貌很是出挑,看著就懂眼『』會來事。
院管事王媽媽笑著捧抬宋采唐,好話不要錢的說:“要說咱們家的表小姐,真真是千裏挑一的人品,瞧這眉眼,這相貌,哪像是生過大病的人?有大福氣在後麵等著呢!瞧瞧,咱們掌家夫人也舍不得委屈您,這就讓奴婢挑了兩個還算懂事,好使的丫鬟過來,下了死令,好好伺候您!”
“您隻管使著,們要是『』耍,你隻管罰,打死都沒事,您要不願髒了手,隻管老奴來,老奴收拾們!看不順眼,不喜歡,隻管說,想要什麽樣的,老奴給您挑,直到您滿意為止!”
宋采唐纖纖素指著書邊,眼梢微抬,笑的意味深長。
機靈聰明,懂眼『』會來事的好丫鬟……
看起來不像假的。隻是這懂誰的眼『』,來哪邊的事,就不一定了。
等著王媽媽說完,也沒立刻說話,隻是慢條斯理翻著書頁,等房間裏安靜的有點可怕時,才緩緩開了口。
“這又打又殺又罰的——王媽媽可莫這般說,不知道的,明白你是好心,想的多的,不定腹誹我這表小姐多不好伺候呢。”
靜靜看著王媽媽,似笑非笑,眉目凜冽,端秀的高鼻著威嚴,令人不敢『』視。
王媽媽一臉訕訕:“這話怎麽說的?老奴真是好心——”
“行了,我這沒什麽事,媽媽有事,隻管去忙吧。”
宋采唐端了茶。
王媽媽便退了出來。
走出庭院,拍著口,表小姐剛剛那一眼,怎麽那麽清那麽,像能看人心似的!
一個十六歲的小丫頭片子,還傻了一年,怎麽可能會聰明?
一定是看錯了。
……
房間裏,琴秀和畫眉拜見新主子。
低眉順眼,禮行的端端正正。
宋采唐大概能猜到這兩人要幹什麽。初來乍到的,哪哪不悉,沒心思跟這些人鬥心眼,便揮了揮手,讓二人先下去休息,等青巧回來安排們。
誰知一個兩個都不走,還立刻跪下了。
“婢子們過來就是為給表姑娘使喚的,哪敢懶不做事?”
“表小姐想要什麽,隻管吩咐!”
還趕不走了!
宋采唐長眉微揚,眸底現出玩味笑意。
如果真當是主子,就會知道,讓們下去,也是命令……
不願意走?
也行。
眸忽閃,落到桌上,頓了片刻,方才聲起:“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這盞茶時間太長,走了味兒,你們兩個,誰擅長泡茶,給我換一盞,做的好了,小姐我有賞。”
剛剛還異常團結,一致對外的兩個丫鬟,瞬間轉頭,對視了一眼。
這頭一次表現的機會,怎麽可以不爭取?
琴秀剛要開口出頭,畫眉比快了一步,滿麵甜笑聲音清脆:“奴婢去給表小姐沏茶!奴婢專門同老夫人跟前的姐姐們學過,表小姐一定喜歡!”
宋采唐看著二人,笑瞇了眼,有矛盾呀……
有矛盾就好。
這人怎麽樣,脾氣稟『』,家人朋友,有沒有機會攻略策反,一時間看不出來。現在犯懶,不願意腦子,這倆機靈丫鬟又不願意下去,就這樣玩吧。
繼沏茶事件後,挑事好者宋采唐,又分別以服配『』,首飾搭配等問題,一邊閑閑給自己試服,一邊把倆丫鬟溜的團團轉。
慢慢的,也瞧出來了,畫眉的丫鬟巧,會奉承人,喜掐尖要強,琴秀呢,就要穩重一點,搶不過畫眉就不搶,蘊足了勁,下一回不聲不響就會來個大招,把畫眉到一邊。
畫眉被了,臉拉的很長,不高興的模樣誰都看的出來,琴秀呢,哪怕被畫眉搶了先,也不生氣,麵對宋采唐時,一直都是溫溫順順的。
宋采唐把服首飾悉了個遍,青巧就回來了。
看到兩個新丫鬟,青巧氣的小臉鼓起,眼淚汪汪的看著宋采唐,那委屈的,好像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好在宋采唐不是個隨便扔寵的壞主子,接過青巧手邊一大堆『藥』材包就往後麵走:“行了,你是咱們這唯一的一等大丫鬟,兩個新來的給你管,好好分派事,別擾了我。”
青巧腰板立刻就了起來!
雖不如自家小姐聰明,可也不是個傻的,小心眼多多的,尤其事關自己。隨便問一問,就想明白怎麽回事了,深裏不清楚,但這倆人是的競爭對手,準沒錯!
仗著份略高,小姐信任,青巧給倆新來的派了任務,重中之重一點,小姐喜歡安靜,沒有直接喊名字,沒陪著,不準私自往小姐邊湊!
跑了一天,小丫鬟本該很累,可見了倆新丫鬟,鬥誌無比的高,眼睛盯的特別死,所有小姐邊事,全部包攬下來,沒倆新人『』手的份!
畫眉&琴秀:……
青巧功的阻隔了倆新人打擾小姐安寧,自認十分英武。
嗯,英武!
連給小姐鋪床時,角都揚的高高的。
可……夢醒起夜時,發現小姐又不見了!
找出去,小姐正坐在鋪滿月『』的廡廊上,借著月,一邊看書,一邊慢條斯理的著黑乎乎的『藥』丸子!
小丫鬟登時氣的眼圓圓,臉鼓的高高,趕進屋抱了件搭被出來,給宋采唐蓋上:“您也不覺得冷!”
“忘了。”
麵對小丫鬟的指控,宋采唐笑的有些訕訕。
也不知怎的,就看上這如水月了,做夢都想著。
夜涼如水,雲淡淡的,風悄悄的,似乎怕驚擾了人們夢。
青巧在宋采唐邊坐下來:“小姐,您看的什麽書?”
宋采唐正好完一顆『藥』丸,依次出手指著地上的書:“遊記,『藥』學,奇聞異事……”長眉斜斜鬢,飛揚出些許慧『』,“一樣米吃出百樣人,這天下,很有意思呢……”
青巧晃了晃頭,不大懂。
洗了洗手,在宋采唐邊坐下,幫忙『藥』丸子。
不大懂書本意思,倒是能瞧明白,小姐這是走了困,不想睡覺。
小姐太聰明,書本……流不了,有些事,卻是可以說的。
比如家長裏短。
比如今天出門看到了什麽新鮮事,聽到了什麽新鮮話,還有那些要做的東西,怎麽砍價來著,掌櫃的答應什麽時候人……
還有——
“小姐,您上好了,明兒個,怕是得給夫人請安去。”
宋采唐看了眼院後閣房的位置。
那裏,住著兩個新來的丫鬟。
這都送人來提醒了,怎會不知?
“嗯。”
青巧看著月亮,歎了口氣:“真不想去呀……我每次去,都覺得夫人那裏怪怪的,三小姐笑的也怪,婢子擔心們留小姐太久,磋磨小姐。”
“別瞎『』心,們磋磨不了我。”
青巧倏的扭頭,眼睛晶晶亮:“小姐可是有法子?”
“嗯……你猜?”
宋采唐笑的一臉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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