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家行商，並不像大族家宅一樣，規矩嚴，每日裏必得給長輩請安，晨昏定省，真要這樣，頭一個不了的就是張氏。關家這方麵略鬆散，無事時，十天半個月請個安，沒人挑剔規矩。

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宋采唐卻免不了這一遭。

以前病著，不方便，這好了，怎麽也得見回人不是？

房間裏有兩個新丫鬟，畫眉搶著活兒幹，巧的不行，把表小姐誇的天下地下，琴秀呢，不言不語，實則一邊盯的特別準，但凡宋采唐需要點什麽，別人沒立刻瞧出來，一準見『』針的手。

青巧那眼皮翻的……

嗯，還知道醜，注意背著點自家小姐。

可宋采唐是誰？現代驗，觀察力不是蓋的，早就看到了。

青巧小丫鬟臉圓圓，眼圓圓，有子天真的萌勁，還特別忠心護主。相這麽久，沒誰比更能解讀宋采唐需要什麽，但早上起來事多，不可能全部一下子做了，有著的，就有靠後的。

之前，所有活慢慢忙，也不顯什麽，現在麽……有人搶了。

青巧在背後狠瞪搶事最勤快的畫眉，以前沒見你們這麽殷勤呢！

宋采唐拉了下小姑娘的手——

夠了啊，別太過。給人記恨不好。

青巧就討好的笑：“我們小姐最聰明，最大度，最好看啦！”

宋采唐：……

可真是，討好諂都不得章法。

青巧知道自家小姐心裏什麽都明白，自己這個‘最心一等丫鬟’的地位不會不保，不再跟別人別苗頭，一邊忙活著伺候宋采唐，一邊把畫眉琴秀指揮的團團『』。

琴秀倒沒什麽，反正畫眉太會搶，沒太多表現的地方，這樣正好讓表小姐看看的本事。

畫眉氣的不行。

論家世論資曆論學過的東西伺候人的本事，青巧算老幾？不過幾個大錢買回來的野丫頭！

可到了別人的地盤，沒混前，有氣也得憋著……

等跟表小姐混了看，頭一個收拾了青巧！

眼看著宋采唐收拾的差不多，畫眉看了眼外麵天『』，笑著提醒：“時候不早了，青宜院想必等著了，表小姐，咱們現在就出門吧？”

青宜院，是張氏住的院子。

宋采唐看了眼青巧。

青巧立刻腰，溜圓眼睛看著畫眉：“誰說小姐要去青宜院了！”

畫眉猶豫了下：“可小姐這般……是要請安的？”

“請安當然要請，可誰告訴你，咱們關家就一個青宜院的主子得請安？你把老夫人放在哪裏了！”青巧說的這一個理直氣壯。

畫眉咬：“老夫人病了……”

“就是因為病了，才更該盡孝！”

青巧叭叭把畫眉訓了一頓，悄悄看向宋采唐，朝自家小姐表功。宋采唐隻回了個帶笑的眼神，就的不行，尾翹上了天。

因這一通，畫眉被打的暫退，陪著一起出門的丫鬟自然是琴秀。

琴秀目閃了閃，規規矩矩的福行禮：“婢子伺候小姐。”

畫眉看著三人影遠去，眸底浮出一抹『』，狂個屁！

以為這樣就能氣著夫人了？

還有琴秀，現在你瞧著得意了，咱們回來再看！

琴秀是個穩的，不說話，於是宋采唐安靜了一路。

到了老夫人住的鬆鶴堂，守門的小丫鬟早早傳了話，一個周爽利，笑容溫和的媽媽親站在門前，給宋采唐打簾子。

青巧小聲提醒：“這是老夫人屋裏的徐媽媽。”

宋采唐便微笑：“多謝徐媽媽。”

徐媽媽當沒看到這對主仆的私語，手道：“表姑娘這邊請。”

一路穿過正廳，轉過屏風，拂起珠簾，宋采唐才進了老夫人的屋子。

房間很大，布置的不算優雅，也不算富貴，用了很多花花綠綠的民間飾，比如草編，比如戲劇臉譜，比如木質的石質的東西，頗有熱鬧煙火氣，很是歡快。

房間裏除了丫鬟婆子，兩位小姐十分顯眼。

“大姐，三妹。”

宋采唐一一行禮，見過關清和關婉，這才走到床前，小心的看向床上躺著的人——的外祖母，白氏。

神『』微怔。

大家滿都是老夫人老夫人，以為外祖母有多老呢，實則外祖母並不怎麽顯老，隻兩鬢稍稍有些霜『』，眼角有皺紋，但皮很好，『』帶紅，蓋著被子看不出態，閉著眼睛看不出眼神，可整個人的覺，一點也不像五六十歲的老太太。

關清端著空了的『藥』碗，輕聲道：“這風寒易過人，你就站在這看看，別往前了，祖母剛剛吃過『藥』，現在有些不舒服。”

宋采唐仔細看了看白氏樣子，眼角有淚漬，麵『』微紅，呼吸有些快，聲音也放的很輕：“可是咳的厲害？”

關婉拿帕子輕輕了白氏眼角，大眼睛裏汪著一汪水，幾乎要跟著掉眼淚了：“祖母這次生病，總是咳，白日還好，晚間咳的厲害，總睡不踏實，這睡不好，病可怎麽能好？”

關清拉開即將要掉金豆豆的妹妹：“祖母沒事，再吃幾劑『藥』就會好，你別瞎『』心，擾了祖母養病。”

關婉也知道病人前掉眼淚不好，可真是見不得祖母這模樣……

幹脆就著關清一拽，站起來背過，深呼吸。

就在這時，白氏突然從枕頭底下『』出顆粽子糖，迅速塞到了裏。

宋采唐：……

看了看左右，關清正在把『藥』碗往桌上放，關婉正在深呼吸，房間裏丫鬟婆子，一個兩個悶著頭，沒人出聲。

外祖母這樣，也沒有人看到。

白氏似乎察覺到了的詭異目，突然睜眼，迅速朝眨了眨。

宋采唐：……

第一次發現，一個眼神，僅隻一個眼神，能表達出那麽富的含義。

有擔心，好像在問，你病好啦？

有欣，我的乖乖外孫真的好了，可惜我倒病了不能抱抱！

有期待，等祖母病好，定要好生和你親香親香！

有叮囑，吃糖的事，是咱們的，不準和別人說喲。

甚至還有托付，關清關婉兩個不懂事的丫頭，你多擔待！

宋采唐覺得，自家外祖母絕對是個人才。

糖吃……肯定是關清關婉得過醫囑，不讓吃甜的。

一屋子丫鬟婆子，還有倆孫，宋采唐也不想老人家失了麵子，隻得閉口不提。

不過說了個建議：“我瞧著祖母似有清減，是不是胃口不好，吃不下東西？不若讓廚下去煎些梨，止咳化痰。”

“是胃口不好，”關婉憂心忡忡，“可梨是甜的，大夫說最好不要吃甜，而且祖母隻是咳，沒有痰……”

宋采唐歎了口氣。

咳這樣，還吃糖，現在沒痰，很快也要有了。

這方向幫不，宋采唐隻得憾的改了個方向：“那煎些蘿卜？補氣涼。”

這個倒是可以……

關婉小蘿莉相當勤快，當即提著角跑了出去：“我這就去！”

關清看著宋采唐，若有所思。

宋采唐仔細看了看外祖母的麵『』，問了些問題，確定這病應該不大，就是一般的風寒冒，可不能急，就算吃『藥』，也得有個恢複期，過幾天就會好。

“大姐莫憂心，外祖母這病定然不日轉好。”

關清點了點頭。

見白氏似乎睡了，拉著宋采唐去了外間，打發開眾人，皺著眉問：“我問你，你屋子裏多的兩個丫鬟，是怎麽回事？不想要不會找借口，回給我麽？”

宋采唐笑了。

這位大姐上說著不管，實則一直在暗裏關心。

“大姐莫擔心，我心裏有數。”

長眉映著，眸底黑的發亮，角笑意著慧黠。

關清怔了怔，方才淺淺笑了。

輕輕了下宋采唐的腦門：“你真的心裏有數，才好。”

看到門外兩個丫鬟，再看看宋采唐今天的穿著打扮，關清就知道，這邊請完安，宋采唐還得往青宜堂。

故意留了宋采唐很久，直到覺時間差不多，才放宋采唐離開。

宋采唐知道關清在天華寺遇到了命案，本想問一問，看有沒有機會，但看關清的樣子……

不是時機。

宋采唐走後，關清走到白氏床邊，看著閉著眼睛，似乎睡的很香的祖母，幽幽歎了口氣：“祖母，您又糖吃了吧。”

……

這邊，青宜院裏，張氏等人等的眼睛微瞇，麵『』發。

關蓉蓉更是，幾乎咬碎了銀牙：“咱們一大早起來等，倒好，現在還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