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風忽至，吹的燭劇烈一搖，幾熄滅，小小火苗掙紮半晌，方才重新緩過來，慢慢聚攏明亮。

一如溫元思此刻的心。

“姑娘方才說什麽？”

剖？

他沒聽錯吧！

宋采唐下頜微揚，燭下頸部線條漂亮，說出的話，卻很直接，很有力量：“通判大人沒聽錯，我方才說的，就是剖。”

溫元思眉頭皺起，麵『』慢慢變的肅然：“這種事，聞所未聞。”

宋采唐心歎了口氣。

就知道，沒這麽容易。

這些天，看了很多書，知道現在是大安，建安二十五年，曆史上從未曾聽說的朝代，來的這個世界，和悉的，學習過的世界不一樣。

但有相似。

這個大安，就類似於所知道的宋朝。

經曆過皇臨朝的盛世，人地位有一階段大幅度提升，來到大安後，也許是男人被製過後的強烈反彈，也許是曆史車的無碾，近些年，禮教對子管束，越來越嚴。

往前幾十年，人還能當家立戶，學習各樣本事，在大街上怎麽走都沒關係，現如今，已是不能拋頭『』麵，戒德各種規矩下來，人似乎隻要管名聲貞節，嫁人生子就夠了，旁的事，多做一件，都是錯。

必須謹慎，步步小心，子無才便是德。

正常普通事做來都有難度，何況驗看死？

宋采唐一個人，敢進這行當，已是出格，而溫元思，敢用，已經是大膽，擔了責任的。

如今又說什麽？剖？

這樣前所未有的事，便是溫元思，也不會輕易答應。

宋采唐想了想，問：“通判大人對人的有多了解？”

溫元思沒回答。

宋采唐也知這話不好答，並沒等溫元思，繼續往下，試著解釋要解剖的原因：“我們的胃，對不同食，消化的時間過程不一樣。死者死前吃過很多東西，照馬三娘證詞看，還相當有特點。如今死者麵部痕跡特征被毀，無法確認份，若我將他的胃袋打開，看看裏麵都有什麽……他是誰，便呼之出了。”

溫元思目一頓，這樣的話……好像不無道理。

宋采唐還沒說完：“近日倒春寒頗為嚴重，山間氣溫更低，我觀死者斑痕跡，似乎一直沒被移過，保存的相當好，還很新鮮，想來部腐蝕也不嚴重，胃部況，完全可以為證。”

溫元思垂眸思索良久，仍然沒給出回答。

宋采唐歎了口氣：“這個案子，我聽的不多，馬三娘該是瞞了什麽，那得了風寒，一直在養病的三弟安朋義，大人應該也請他認過，可還是不能確認，肯定有特殊原因。死者死因很明顯，社會關係好似也不難查，隻要份確定，案就會明了。非我推諉或自誇，這確認死者份，再好的仵作，不認識死者，也是難辦，我這剖，於本案而言，卻可以做到！”

“且這剖，其實並不可怕，就是把死者肚腹打開，取出胃袋，割開，再將裏麵未消化完全的食取出看一看……”

宋采唐本想安溫元思，表示真的不可怕，結果說著話，就發現溫元思表越來越不對，立刻停住了。

垂眸清咳一聲，看向手中茶盞：“我提醒大人一點，死者已死五六日，溫度再低，時間卻未停止。一旦開始大幅度腐敗……大人見識廣泛，無需我說，也能預料到會發生什麽。”

溫元思瞇了眼。

是啊……他知道。

隨著時間拉長，不再新鮮，會開始有綠斑，氣泡，會慢慢脹大，流出水……

所有地方，都是水。

胃裏的食？

不可能分辨的出來。

“留給我剖的時間，並不多，”宋采唐娥眉淡掃，目清澈，“留給大人破案的機會，許就這一個。”

溫元思瞇眼：“你真的……能做到？”

一般人，莫說小姑娘，就是膽子大的壯漢，看到表征特殊的的都會害怕，剖？真的不會被嚇暈麽？

，還有味道……

一般人不舒服，吃完東西吐出來，味道都難聞刺鼻，的胃，不用想，也該知道，與這本不是一個檔次的。

宋采唐卻笑了。

“有一句話，我同李老夫人說過，今日，也送與通判大人。”

眉卷英氣，目若點漆，隻是坐在這裏，就似乎蘊足了天地靈慧：“隻要你敢用我，我就能讓所有人拜服你的眼！”

溫元思一怔，這小姑娘，好強的自信，好大的勇氣！

宋采唐見溫元思已有意，但還不夠堅定，決定再加把火。

“我知道——”眼梢微翹，著幾分狡黠慧『』，“大人這般年輕，就坐到這個位置，肯定不容易，上下都著力，不知道多人想給大人小鞋穿，有些事，可以勇敢獨斷，有些事，卻不能莽撞。場之事，我雖不懂，也明白，有敵人……就有朋友，大人何不眼再放開些，為了自己的業績理想，再拚一把？”

溫元思這次是真的對宋采唐刮目相看了。

閨中流，小小年紀，見識卻非凡……有敵人，就有朋友，意思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在提點他？

他忍不住一笑。

姑娘家尚有此銳利鋒芒，自己如何比不上？

而且這事，的確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溫元思目微閃。

許這剖，真的可以？

不但能助他破案，還能助他打開聲，更上一層樓！

宋采唐見溫元思表變化，知道他聽進去了，不再多言，起告辭：“我言盡於此，大人好生考慮，天『』不早，我先告辭——”

起來作太快，不小心袖子帶到了茶盞。

手拿，不想溫元思作比快的多，不但拿走了茶盞，還沒讓杯中茶水濺出來沾到，哪怕一滴。

宋采唐愣了愣。

起的作很快，溫元思能如此……是一直下意識注意著？

思慮大事之時，也能如此，看來是習慣了。

這位溫大人，倒是和了他的姓氏脾氣，溫又細致。

溫元思似乎沒注意到自己作有何不妥，十分君子，幹幹脆脆就拱手道了別：“宋姑娘慢走，明日一早，我再來請你。”

宋采唐目一閃，立刻明白了，這是在給承諾。

明日一早，就能讓剖！

宋采唐心中不由驚訝。

幫助府驗斷案，是要留驗格目，負責任的，不可能悄悄的來。驗便罷，剖一事，事關重大，溫元思肯定要同上通，何況還是這行當裏有的子。

僅一個夜晚，就能做到？

似乎……小看這位溫大人了。

……

宋采唐回去就睡，夜裏，再次被月醒。

馬上十五，月亮越來越圓，越來越，越來越溫了……如水一般。

宋采唐靠在窗邊，沐著月，閉上眼睛舒服歎氣。

初來大安，應該鬧各種笑話，各種不舒服，可是奇怪，好像很適應，下意識就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樣的事……

月似乎抖了一下。

宋采唐睜開眼睛，發現不是月在抖，是有個人影，從前方院落躍縱，斜斜飛過？

輕靈矯健，似靈貓，又似蓄滿力量的花豹。

這是武功？

對，武功。

怎麽忘了這一點……

宋采唐偏頭想想，今日看到的，男子材高壯，不，還是活活被人打死的，兇手是不是也有武功？

隻一怔，一眨眼的時間，那輕靈矯健影已經自月下消失，好似從來沒出現過。

“小姐，你又醒啦。”

青巧打著嗬欠，練的泡了壺熱茶過來。

將將坐下，耳朵就支起來了：“咦，有水聲？”

宋采唐就笑了，又燦爛。

“是啊，有水。”

手撐下，側耳靜聽。

聲音來自北方，不太近，卻也不遠，節奏悠長，叮咚作響，十分好聽。

肯定是一灣非常的小溪。

有空一定要去看一看。

……

宋采唐這邊在愜意賞月，溫元思那邊卻正遭遇著難題。

一個蓄著胡須的中年男人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人？剖？嗬，溫元思你是傻了，還是撞邪了？這事怎麽可以發生，本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