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走一條寬闊的街道。

兩側商鋪林立，被淡淡的紅霧籠罩，招牌旗子隨風晃，街邊小攤上落著厚厚一層灰，修得壯觀的廟宇公廨雖已殘破，不難想象當年的繁華。

沿路街道盡是木槿花樹，枝頭的紅花豔麗如火，不到邊。

寂寂街道，不見一個人影，隻聽得到自己的腳步聲。儼然是座空城，不到一活人的氣息。

奇怪的是，腰間乾坤袋裏畫著槿兒畫像的上古畫卷一點反應都沒有，按理說離所尋之人越近，畫卷反應越大，可這一路行來，袋子裏的畫卷安安靜靜，不曾有半點提示，難不要尋的人，不，鬼，本不在這裏。

疑著，沿街行了不近的一段路，越往城中心靠近，紅霧越重，哪怕是去荒涼的汶南山，邊好歹有個忽悠仙陪著聊聊天，這會連個說話的對象都沒有。

莫名覺有些燥熱，額頭上也滲出淡淡一層細汗。

停步，仰頭，能看見當空圓晃晃的大太，可被上空一層紅霧結界罩著，竟不能落下，實則這座空城有些測測的冷。

那額頭上的汗是怎麽來的。

有些發僵，有了睡意。

不清楚出了什麽狀況，打算先尋個落腳點休息一下。

隨意推開一道鄰街商鋪的木門，屋陳設簡陋，略顯空，牆角邊的一張木桌上坐著三個紙人。

一老一爺孫倆，一個頗為年輕的婦人。

紙人紮得栩栩如生，神形兼備，老人彎腰側眸瞅著孫兒微笑，麵相慈藹，婦人手探向桌麵，似乎將桌上擺的一隻碗端起來。

秋暮走進，細細觀察，桌麵一層厚重的灰塵，上麵擺幾副碗筷，簡單的菜碟子裏黑黢黢的一點食渣子，年頭太久，辨不出是何。

這宅子有紙人，雖不至於嚇到，但也覺莫名的詭異，秋暮推門出來，走了幾步，推開相鄰的另一間鋪子的門。

是個食肆，貨架上擺放著堆的核桃，鬆子，西瓜子，梅子幹，棗幹等南北雜貨堅果。

當然這些堅果早已發黑生斑，讓人毫無食。

這雜貨鋪的櫃前竟也站著個紙人，最常見的老夥計的相貌，因子矮小，隻一顆腦袋在櫃臺前，正凝神打量著櫃臺上一本滿是蛀蟲灰塵的賬本。

秋暮再次走出來，進第三個臨街鋪子。

是個專門賣硯臺的古齋，牆角三麵擱架上陳列各種款式的硯臺，另存放著量的宣紙筆。

房有椅有塌，半扇絹紗屏風，椅塌上都坐著紙人，有的低眉研磨，有的托腮凝神，有的正半瞇著眼打盹，還有一個紙糊的小叼著手指頭傻笑，憨形象木三分。

秋暮不聲退出來，接連著推開幾家鋪子的屋門。

連續七間鋪子，都擺著形貌不同的紙人。

那些紙人似乎在模仿活人生前的日常生活形態，吃飯的吃飯，查賬的查賬，沉思的沉思，懶的懶……

盯著滿是商鋪的長街，想必每個鋪子裏都藏著紙人，擺出一個個當年鋪子裏活人該有的神態表。

像是複原一種生活日常。

這城，有些意思。

倏然，由遠及近傳來一陣打更聲，咣—咣—咣—響在青天白日紅霧彌漫的空城裏。

一排開得繁茂的木槿花樹後走來一個端著銅鑼紅錘的姑娘，梳著簡單的雙丫髻，發髻上簪著兩朵小巧的白花，雙領繡花短褂，百褶長，布料略考究，宮廷一品丫鬟的打扮。

咣—咣—咣！丫鬟麵無表且有規律地邊走邊敲打著銅鑼，路過秋暮時，毫無反應，甚至連眼珠子都沒一下。

秋暮看清小姑娘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劍痕，拿針線陋的了幾下不至於皮外翻。

那打更丫鬟穿街過巷，漸行漸遠，銅鑼聲不停。

秋暮探得此人無魂無魄，乃是人牽製的行走，傀儡丫鬟。

因對方不過是死，察覺不出這個活人的氣息，步步跟。

傀儡丫鬟最終停在一家名為“**無”的裁店門口。

走上臺階後，轉麵向街道，抬高手中的銅鑼，隻敲了一下。

及其響亮。

咣—

隨即，推開裁鋪子，走了進去。

更聲餘響消失，整條街的鋪子大門統一打開。

鋪子裏那些紙人有條不紊的一一走出來，壯夫新婦，稚子，老嫗老丈，各種份各形貌集向“**無”走來。

最終整齊地停在裁鋪門口，足足站了數十排。

裁鋪裏一陣紙張窸窣聲傳來，為首的紙人走進去，不消片刻領了個白紙裁剪的孝服出來。

紙人披上孝服，靜靜站到一旁。

接著第二個紙人進去，第三個紙人，第四個紙人……直到所有紙人都進了趟裁鋪自傀儡丫鬟手中領了紙孝服披上，手持鑼鼓的丫鬟方走出來。

咣得又敲響手中銅鑼。

紙人大軍沿路向北行去，浩浩且寂寥無聲，穿過薄薄紅霧，最終停在一將軍府宅邸前。

天化日，朗朗乾坤，空無一人的舊城由著個死丫鬟驅使著紙人大軍，這……究竟要做什麽。

一向膽大的秋暮看得心驚跳，不由得出了一的汗。

白花花的紙人大軍停在將軍府門口不了，傀儡丫鬟也安靜得退到牆角一隅。

一道利劃過地麵的尖銳聲響過，紅霧彌漫的街角走來一道黑影。

有活人？！

秋暮一閃，往門口的花樹後躲了躲。

那黑影拖了把長劍穩步靠進，玄黑鎧，形高大，雙手裹一副黝黑的皮手套，進了才看清竟是個無頭人。

無頭人脖子切口平，不見淋漓，想來砍掉他頭顱的利極為鋒利，因傷口不見痕跡，像是一塊平的穩妥的在脖頸傷，秋暮斷定，傷他的絕非人間普通兵。

這時，將軍府緩緩浮出一大團紅霧，迷霧攜著衝天的邪氣和怨氣開始向四蔓延。

無頭人高舉手中的寶劍，劍散發的藍在半空凝一張網，鋪天蓋地散到一排排紙人上。

幾個呼吸間，紙人們紛紛化活人，連同上的裳也變布料，披麻戴孝，麵無表。

第22章【04】

秋暮暗中觀測，確認紙人沒有變真正的活人，隻擁類似活人的，不見氣息，更不見一點殘魂，頂多算是活紙人。

猜測，不過是一種類似撒豆兵的邪門幻。

牆角邊的傀儡丫鬟再次站出來，咣得一聲，敲響手中銅鑼。

將軍府門前的活紙人大軍紛紛跪地，哀聲啼哭，一時之間，整座空的臨安城無一角落不漾著徘徊不散的哭聲。

直聽得人頭皮發麻。

秋暮仔細聽，活紙人並非單純的哭喪，他們口中誦的是《哭喪經》。一種能抑製怨念戾氣的經文。

《哭喪經》聲音漸大，半明的經文鋪天蓋地直向將軍府，將軍府升起的紅霧卻越來越淡，一點點退去。

衝天的邪氣怨念亦漸漸消散下去。

躲在暗的秋暮計算的時辰，活紙人從午時三刻開始，足足了倆個時辰的《哭喪經》才被傀儡丫鬟的銅鑼聲止住，滿城回的哭聲漸漸平息下來，活紙人紛紛站起又變回形貌各異的紙人。

最終由著傀儡丫鬟驅使著回到原來的長街，對號鋪。

紙人是否又回到原來的鋪子，然後擺出先前見到的那些姿勢，秋暮並沒有親眼看見。

這些是臆想。

眼下，走不了。

紙人和傀儡丫鬟走了，可那無頭人還在。

站在將軍府門前，一不。

無頭人恐怕是整座空城唯一的活，看起來，武力值不小。

躲在花樹後麵的秋暮隻覺靈力漸漸潰散，被魔抓傷的胳膊僵麻得不行，甚至稍微抬起都有些費力。

應是中了劇毒，想。◆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眼下不宜同這個無頭人，可對方守門神似得往將軍府前一，一點要離開的意思都沒有。

雖然不知魔賞賜的那一爪子含了何種毒，唯一肯定的是再拖延下去毒定會漫遍全，恐怕還沒來得及趕回幽冥當鋪差就一命嗚呼了。

秋暮決定賭一賭運氣。

從一排花樹後走出來，用商量的口吻對著無頭人道：“在下秋暮，無意闖進來，並無惡意。”

無頭人雖無眼無耳，但絕對能應到的存在，更甚至能聽清的話。

果然，無頭人移了下`子，直直對向的同時握手中的寶劍。

秋暮剛走兩步，無頭人便將寶劍提高了幾分。

不得不停住，且試著跟對方表明態度，由衷道：“我隻是來尋個……姑娘，你不用如此張，我不想跟你打。”

無頭人頓了片刻，腹傳出一道沉悶如雷的聲音。

隻一個字，秋暮勉強聽出。

“誰？”

他問來此尋誰。

“槿兒，我來尋一個槿兒的鬼……姑娘。”

不知這麽誠實，是否對有利。下一刻就知道錯了。

那無頭人問都不問，再聽到槿兒二字時舉起寶劍就對著狠狠劈一道。

秋暮險險躲過，後的石牆被劍氣劃出幾寸深的裂口。

穩住形後，秋暮越發使不上力氣，不但被抓傷的手臂，連同半個幾乎失去知覺，勉強用未傷的那隻胳膊抵擋對方來勢洶洶的殺意。

為了保命，被劍氣得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形象全無。

知道快撐不住了，打算從腰間的乾坤袋裏索個寶試試，不料無頭人雖無眼無耳，卻對的意圖一清二楚，手指向腰的那一瞬間，乾坤袋被無人頭手中的一道劍氣劃出幾丈遠。

乾坤袋沒了，等於最後的希也沒了。

秋暮輕輕開一截袖子，傷口已發烏，整條胳膊要報廢的既視。

隻要一提氣，毒便蔓延得更快些。

無頭人並不給熄的機會，寶劍舉過頭頂。

幾步之外的秋暮眼瞅著對方高舉的劍聚集了強大的煞氣，顯然無頭人用了十力道，這一劍若劈中。

絕對完犢子。

而此刻應到靈氣已全數潰散，看來這一劍避不開了。

無頭人方要劈下寶劍，倏然僵住。

那高舉的劍，久久沒靜。

怎麽回事？！

疑間，秋暮突然覺後地麵震了好幾下，扭頭一瞅。

蒼天！那是個什麽東西？

比城牆還高的一團球，白花花的，眼睛被白覆了一半，頭上炸著兩隻恨天高的長長……長耳朵，後麵拖著個傘狀般的蓬鬆尾，輕輕一掃，整條街都幹淨了。

那巨大的白團抬起一隻腳朝前邁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