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村一天吃兩頓，上午一頓，下午一頓，中午是不會開火的。

但這會兒，空氣裏卻浮著香味。

王嬸子坐在院子裏，用力嗅了嗅，這是豬的香味，絕對是豬。

這個時節，村裏竟然還有人吃得起豬！

王嬸子循著香味走出院子，看到趙四蛋從田埂那邊走過來，小小的背著一個大大的背簍，裏頭裝滿了小鵝菜。

“四蛋，你咋挖這麽多小鵝菜？”

趙四蛋老老實實回答：“我娘說小鵝菜好吃。”

王嬸子角直，小鵝菜煮特別費柴，還苦的要死，趙大嫂子這是騙小孩子呢。

小屁孩懂什麽，還不是娘給什麽就吃什麽，天可憐見的。

“四蛋，你等等！”

王嬸子轉進屋，拿了一個窩窩頭出來，出去又回來，然後掰兩半，塞一小半到趙四蛋手上：“趕吃了，填填肚子。”

趙四蛋連忙推回去：“嬸子，我不能要……”

“你這孩子，給你就拿著，瞎客氣什麽？”王嬸子沒好氣的罵道，“你那個娘，什麽好東西都拿去程家，苦了你們四個，十歲的孩子瞧著跟六七歲似的……你娘也是活該，心心念念娘家人，結果被自己親大哥揍了一頓，真是笑死個人了！四蛋，你長大後就趕從家裏搬出來，別學你哥你大嫂留在家裏當老黃牛，連一口吃的都撈不上，我看比後娘還惡毒……”

程彎彎正在院子裏洗手，就聽到外麵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

又是誰，大白天站在家門口罵？

幹手走出去，就見王嬸子拉著趙四蛋站在隔壁門口說話，四蛋幾次想打斷，都被王嬸子強行回去：“行了，這半個窩窩頭趕吃了，千萬別讓你娘看到，不然你一口都落不著……”

程彎彎也是服了，分食明明是一件善事，偏偏被王嬸子做的讓人憋火。

不過，回憶了一下原幹的破事，也能明白王嬸子為啥對原這麽大火氣，因著兩家是鄰居，兩個院子中間就隔著幾棵大樹，離得近自然矛盾就多，原又是個占便宜的，王嬸子沒在原手上吃虧。

好多次，原都把王嬸子罵的狗淋頭回去自閉。

即便這樣，王嬸子竟然都還給原的兒子塞窩窩頭。

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若是能和王嬸子化幹戈為玉帛，不失為一件好事，但原格尖酸刻薄，突然轉變實在是突兀。

“這東西你們留著自個吃吧。”程彎彎上前拎起趙四蛋上的背簍，“我們家今天有吃，誰還吃窩窩頭？”

的話，三分譏諷，三分嘲弄，四分炫耀，倒是把原的脾學了個八分。

王嬸子聞了聞空氣裏浮的香味，滿是不可置信：“你家還吃得起？！”

“程家人把我腦袋砸了個窟窿，以前給他們的，我搶回來給自己吃，咋的不行？”程彎彎理直氣壯，“走了四蛋，回家吃！”

不是故意炫耀，而是想通過王嬸子這張，告訴全村所有人，和程家鬧掰了。

程彎彎對娘家死心了，所以格大變，所以決定要開始好好過日子。

“我信你個鬼！”王嬸子翻了個白眼，“有錢買吃，還不如留著多買幾斤糧食，趙老太太果然沒說錯，真是個敗家娘們，吃了上頓沒下頓，幾個孩子都跟著苦……”

說著，狠狠咽了一下口水，隔壁的香味把的口水都勾出來了，等秋收過後，一定要拿幾斤糧食去鎮上換半斤豬回來，也讓家裏孩子們嚐嚐腥味兒……

趙四蛋飛快衝進院子裏，一眼就看到了鍋子裏咕咕冒泡的紅燒，他的口水無法控製的往下流。

程彎彎低聲叮囑道：“四蛋，以後家裏有什麽好吃的，不許告訴外頭任何人，知道嗎？”

趙四蛋拚命點頭：“不說，誰都不說！”

萬一傳到大舅耳朵裏去了，大舅肯定會來把家裏的全部搶走。

程彎彎用筷子夾了一塊紅燒，吹了吹，塞進他裏：“怎麽樣，味了嗎？”

趙四蛋一口氣吞下去，本就沒嚐到什麽味道，他了：“娘，還想吃……”

“你個小饞貓。”程彎彎失笑，“去喊你二哥三哥回來吃飯。”

趙四蛋轉就往外跑。

程彎彎讓吳慧娘將紅燒盛起來，然後燜白米飯。

將趙大山進來：“我記得你好像會一點泥瓦活兒，能靠這邊再壘一個小灶嗎？”

一個灶上放兩口鍋，破鍋拿來燜飯，新鍋拿來做菜，可以省去許多功夫，還能省點柴。

趙大山去年在鎮上做過泥瓦學徒，確實會那麽一點，他立即去門口河灘上撿了幾塊石頭回來，然後去後院挖黃泥土，加水混合泥漿，按照程彎彎的指示開始壘土灶……

鍋子裏的米飯燜了，屋子裏浮著香味和米香味兒。

就在這時，趙四蛋慌慌張張的跑回來：“娘，不好了，二哥三哥跟人吵起來了……”

程彎彎頓覺心累。

這倆小子怎麽這麽能闖禍？

還沒說什麽，趙大山就扔掉了手裏的石頭：“走，去看看，誰敢欺負我弟弟！”

“你站住！”程彎彎住他，“留在家裏把灶壘好，我回來了檢查。”

提步朝外走去。

熊孩子打架，自然是家長出麵解決，讓老大過去，隻會加劇矛盾。

趙四蛋在前麵帶路，並說明況。

和倆小子吵架的是張無賴，也就是張大剛的親爹，這父子兩人都是村裏遊手好閑的代表人。

用腳指頭想都知道，張無賴這是為昨天那隻沒到手的兔子，故意找倆兒子的麻煩。

所以二狗和三牛是遭了無妄之災。

程彎彎走到了村頭，這邊有一口井，是目前村裏唯一還在出水的井，一天到晚都有人排隊打水。

這會兒，張無賴和趙家兩個小子打架，半個村的人都在這裏看熱鬧。

“張無賴，你真是白活一把年紀，咋跟兩個半大的小子過不去？”

張無賴吐了一口唾沫：“老子是維護全村人的利益，這倆小子昨天大半夜挑了十幾桶水回去，今天又來排隊打水，當村裏的水是大風刮來的是吧？他們家用的水多，別人家就用得，憑啥好都讓他們家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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