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來養活我？”

李阿生神微頓，眼底有幾分詫異。

若是旁的子，生的這般樣貌，去大戶人家做個妾室，或是當個續弦，也該是不錯的出路，竟想著自個兒養活自個兒。

他啟，剛要言語。

“李公子既是為難，便算了。”蘇棠臉皮到底不算厚，等了一會兒等不到回應，頷首算作道別，轉便離開。

李阿生著的背影，背在後的手拿出，手裏攥著個青瓷瓶。

若是尋常子、鄰裏，他這藥膏也便順手一送罷了，可今日，竟莫名送不出去。

抿了抿，他臉微，又與他何幹？

……

如今已近黃昏，沉了一整日的天，竟在此時晴了起來。

蘇棠回了自己的小院。有了人氣兒，院落都顯得沒那般荒蕪了。

一口水井，一垛柴，兩個小屋，還有那屋頂後披著的點點夕餘韻，很靜謐。

可卻沒有太多心思欣賞。

阿鬱所住的裏屋雖收拾利落，外屋卻仍舊有些散。

將桌椅板凳拭一新，又糊好了破開的窗子，火爐生的旺旺的，鋪好被褥。

總算能住人了。

趁著夜未至，又匆忙做了些晚食。

鬱殊昏昏沉沉睡了幾次，醒來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隻有床榻旁的火爐上，冒著點點火，小火慢慢煎著藥，徐徐冒著熱氣。

他愣了愣。

很有過這樣新奇的覺，自十二歲那年，他離開京城，一路去了西北。

戰場殺敵，長刀刺在人上，一堆堆的山，直到後來，刀劍都殺的卷了刃；後來回京，奪權，扶持新帝，誅黨、斬逆臣。

他手上的溫熱，從來都是被那些熱浸染的。

可此刻的溫熱，卻是被那火爐靜靜烤著，沒有腥味，沒有廝殺、，平靜的不敢置信。

“阿鬱，你醒了？”門外，蘇棠端著飯菜走了進來，“剛巧，不用再你了。”

走到窗前，點上蠟燭。

鬱殊抬頭看著，正布置著飯菜，瞧不清低垂的眉眼，可昏黃的燭火在臉上搖曳，映在瓷白的上，有幾分比花的嫵。

“張口。”蘇棠坐在床邊，朱輕啟。

鬱殊驀地回神，神間似有自惱，頓了頓道：“我自己來。”話落便強撐著起。

“好容易給你上了藥，若傷口再裂開，隻怕今日的痛苦還要再來一遍。”蘇棠忙攔住他，那藥膏本兩日一換，他若再折騰，滲出來，怕是今日便要塗兩遍，“你不想快些好了？”

鬱殊果真頓住。

蘇棠笑了笑：“放心，你不過是個孩子，哪有什麽男之防？”

鬱殊眸微沉，了一眼，任由喂了。

有他的配合，蘇棠這一次喂的很是順利。待喂好他，又將藥倒在碗中晾著，自己坐在一旁用晚食。

“對了，過幾日便要過年了。”屋太過死寂，蘇棠隨口道著。

今日是臘月十九，也就幾天了。

鬱殊嗤笑：“不過尋常一日罷了，有何特殊？”

於他，的確不過尋常一日。初時在戰場，敵軍突襲，除夕夜他駕馬奔馳二十裏，殺敵上百，後來在朝堂，萬千人相賀，無一人眼底不是明晃晃的與貪婪。

蘇棠被他一說，不悅瞪他一眼：“我包的月牙餛飩好吃啊。”

鬱殊臉微白，眉心蹙了蹙，額頭竟生了一層冷汗。

餛飩確是好吃的，若不是他在吃完便被人拋棄的話。

那之後，他死死扣著自己的嚨，吐的七葷八素，天真的以為，他不吃這碗餛飩，也許便還會回來。

“你怎麽了？可是又不舒服？”蘇棠走到他近前，手了他的額頭，幸而沒有發熱。

鬱殊呼吸凝滯，額角的手如春風安靜拂過，帶著淺淡的暖意，竟徐徐將他心底的寒慢慢平。

“能有多好吃。”他輕嗤一聲，揮散心底慌。

蘇棠皺了皺眉：“你未曾嚐過，自是不知道，我去年還曾包過呢，那王府的大廚都說我手藝好。”

“不可能。”鬱殊幾乎立刻應，去年他尚還在靖王府，從未聽說過此事。

“怎麽不可能？”蘇棠頓了頓，隻是鬱殊未曾到後院罷了，他隻讓管家送了一整套金滕華頭麵，思及此，神都沉了些，隻道，“吃藥吧。”

鬱殊看了一眼，額頭上殘留的暖意已經片刻消散。

喂完藥，蘇棠心思複又開闊，照舊給阿鬱口中塞了一枚餞：“孩子便該多吃些孩子吃的小玩意兒。”

鬱殊輕舐著口中果脯上的糖霜，依舊甜膩，卻沒那般令人反了。

……

日子一天天過，除夕將至。

這段時日，鬱殊的子調理的不錯，細小的傷口逐漸結痂，人也可以勉強撐起子了。

年要強，每次都是撐不住了才又躺下。

蘇棠將小小的院落也已徹底收拾利落，每日會時不時去市集上瞧上一眼，看看旁人是如何做買賣的。

除夕這日，特地去市集上裁了些紅紙與筆墨，買了掛炮竹，繡工極差，便給阿鬱買了件年的。

隻是……蘇棠不知是否是的錯覺，總覺得阿鬱長極快。

之前他形瘦弱，可最近，離的越發華麗，形似也長了些，然而仔細瞧卻又無大分別。

大抵這個年歲的年每天一個樣吧。

折返的路上，又去李公子的鋪子要了二斤豬。最近二人鮮麵，他早出晚歸，多在家中。偶爾見，也不過點頭之。

他在鋪子門口見到時，還愣了一會兒。

蘇棠笑了笑，許是過年總洋溢著幾分喜氣，的腳步也跟著輕鬆了許多。

回到院落便開始忙碌，將之前撿到的竹片放在水裏浸泡著，而後調餡、和麵，包月牙餛飩。

以往的手藝果然沒落下，除了一開始有些不順外，很快便上了手。

待包好幾人的量，蘇棠將其擱置在案板上，以黃紙蓋住——以往在蘇府，是用金紙蓋的，爹說是好兆頭。

忙完這些，又將浸泡的竹片撈出來，彎了彎，以紅紙糊了兩個大紅的燈彩，掛在院落門口。

忙著的時候，阿鬱偶爾會看一眼，但更多的時候隻是躺在床榻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明明是個年，卻日苦大仇深。

天漸晚。

蘇棠將餛飩煮好撈出，熱氣騰騰中夾雜著鮮香，將其放在年床榻旁的桌上。

鬱殊臉微沉：“拿開。”

“什麽？”蘇棠不解。

鬱殊複又道：“拿開。”他厭惡這種味道。

蘇棠頓了頓：“你是不是……在餛飩上栽過跟頭？”

鬱殊一滯。

蘇棠卻笑了出來：“栽過再重的跟頭，能站起來總是好的，過年本就該吃這些……”

“你是不是總自以為是的以為，所有人都須得遷就你虛偽的善意？”年轉眸向，譏誚一笑。

蘇棠指尖唞了下，眨了眨有些酸的眸子：“小時候，我曾在家門口的石階上摔了一跤，哭的不能自已。我爹知道了，牽著我到我摔的石階旁，手便把我再推倒了一遍，摔得比上次更疼了，”笑了出來，“我爹把我抱起來，說‘怎麽樣，是不是不記得第一次怎麽摔的了？’”

說到此，蘇棠將餛飩放在他邊：“你不吃第二次，就會永遠記得第一次的滋味。”

這一次，再沒多說什麽，拿過桌上的炮竹，轉走了出去。

將炮竹掛在樹枝上，手中拿著火折子，卻鼓足了勇氣都沒敢點著。

最終，懨懨將火折子放在一旁，遠已經響起此起彼伏的炮竹聲了，本想跟著湊湊熱鬧，未曾想敗給了膽量。

回到屋中，蘇棠拿起多盛出的幾碗餛飩走了出去。

往後阿鬱走了，卻還要再此過活的，要和周圍鄰居們打好關係才是。

四周的鄉鄰俱是尋常百姓，見送來餛飩，也都拿了糖點心回贈。

給阿婆送完，最後一家，便是李阿生家。

蘇棠看著手裏的餛飩，又看了眼李家黑漆漆的院落，想到前幾次不算愉快的談，心底猶有些許忐忑，最終輕吐出一口氣，最終還是敲響了大門。

裏麵一片死寂。

蘇棠緩了緩，又敲了一遍。

這一次終於有了靜，李阿生打開院門，看著眼前的子，月下，的越發白皙，雙眸亮晶晶的，依舊冷靜一句：“姑娘有事？”

蘇棠笑：“這是給李公子的餛飩。”

李阿生錯愕了一瞬，手腳有些僵：“你……”

話未說完，黑暗裏阿婆笑瞇瞇的聲音傳來：“棠丫頭，年糕你忘了拿了，”說完看了李阿生一眼，“阿生你還不快把餛飩接過去，咱們都吃著了。”

李阿生蹙眉，看了眼仍舊笑的粲然的子，原來……每戶人家都有。

最終，他手接過：“多謝。”後，徑自關上大門。

一旁阿婆疑：“阿生今日怎的有點奇怪？”

蘇棠不解，卻也未曾多想，目送阿婆回去後，便走向自家門前。

兩盞燈彩裏各有半截蠟燭，在夜中幽幽泛著，總算有幾分年味了。

屋燃著一盞燭火，輕輕搖曳著，映的滿室昏黃。

蘇棠走進裏屋，阿鬱依舊躺在床上，神僵滯不，黑漆漆的眸子直直看著屋頂，聽見靜才轉了下，如有微波流轉，映出燭火氤氳。

床上的餛飩，一個未。

蘇棠怔愣。

“用香。”年突然作聲。

蘇棠不解：“什麽？”

“火折子太短，拿柱香點炮竹。”鬱殊沉聲道，曾經在破廟，大年初二，秦若依來找他，幾個乞兒拿著柱香點炮竹。

那一次，依依被嚇的臉煞白，他想了想，捂住了的耳朵，

蘇棠眼睛一亮，點點頭：“你說的對。”轉便出屋。

“慢著。”鬱殊再作聲。

蘇棠不解。

鬱殊道：“扶我起來。”

……

那掛炮竹，蘇棠最終點響了，“劈裏啪啦”，好生熱鬧，捂著耳朵站在一旁。

燃完了，轉過頭，正見窗子裏，阿鬱朝這邊著，雙眸怔愣，如過在著旁人，不似年。

那碗餛飩，他最終沒吃。

……

翌日。

蘇棠是被一陣外麵陣陣敲門聲吵醒的，昨夜思緒煩，七想八想，竟是聽到子時更才勉強睡著。

那敲門聲極為沉穩，一下一下，不疾不徐。

蘇棠起，攏了攏微的發，穿好裳洗漱後，方才走了出去。

卻沒想到竟是李阿生。

“李公子？”蘇棠不解。

“我不過是一介屠戶，擔不起‘公子’之名。”李阿生手裏拿著昨日裝餛飩的碗，遞到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