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華居”,任家大小姐渲泄了心中的怨氣,神已經緩和下來,淡淡說道:“鄭盆兒,我也知道虎大人位高權重,公務繁忙,如此要求有些強人所難。但是此番赴魯,我打的是往齊國祭祖的旗號,在漆城勢必不能耽擱太久,否則一旦泄風聲……。”
鄭盆連忙拱手笑道:“鄭盆明白。虎大人對於不能依約前來也到非常歉疚,此地距都城雖不甚遠,不過大小姐自然明白,朝堂中事,須臾之變足以天下。”
任若惜微微一笑,把盞道:“我明白,希虎大人也能明白若惜的為難之,虎大人所慮者,前程而已。若惜所慮者,家命!兩者豈可同日而語?這樣吧,我再等三天,三天之虎大人不到,我便啟程赴齊,會唔之事隻好押後再說。”
說罷任若惜展袖而起,微一側,卻見青羽和任冰月正在附耳低語,青羽掩口輕笑,冰月卻滿臉暈紅,對於堂上的靜竟是毫未覺,任若惜柳眉一蹙,心中不又浮起一慍意。
鄭盆兒和他的侍衛起道別,聽到雙方寒喧,任冰月和青羽才曉得大小姐要走了,連忙也跟著站起來。任若惜看也不看們一眼,當先走了出去。
鄭盆兒拱手如儀,滿臉堆笑地站在樓梯口,耳聽得腳步聲“空空”漸遠,樓外健馬長嘶,馬蹄聲須臾消失,臉上的笑容才慢慢冷卻下來。
他瞟了旁邊那個人一眼,冷冷地道:“楚才,你方才也聽到了,鄙人最多隻能再拖三天,如果你們要手,隻有這三天機會,三天之後,一切休提!”
那個扮仆從的年輕人笑道:“鄭大人放心,能拖三天,我們的人手也就到齊了。楚某立刻通知主上,決不讓鄭大人為難就是。”
“那就好!”鄭盆袍袖一卷,昂然走下樓去了。
任若惜回到自己府門前,看到旁邊那座閉不開的府邸此刻門戶大開,許多披甲士卒正魚貫而,不勒住戰馬,目中出疑神。
府中的幾個奴仆迎上前來,任若惜用馬鞭向旁邊的府門一指,問道:“怎麽有這麽多甲士,是碧夫人回別院小住麽?”
任家家大業大,在魯國也有多莊院,這座占地有頃的大莊園就是家的一房產,府中常年有些家奴在此打理。那家仆就是此地莊中的一個老奴。
蒼老奴欠答道:“大小姐,老奴方才聽夫人府的奴婢說,好象是一位姓展的大夫借了家的宅院宴客,並非碧夫人來了。”
任若惜“哦”了一聲,淡淡地道:“回府吧。”
一句話說完,卻未見妹子應聲兒,扭頭一看,任冰月和青羽還在馬上低聲談笑,不覺怒從心起。任若惜抖腕一甩,手中馬鞭刷地一下揚起,在空中“啪”地炸出一聲脆響,把正聚在一起頭接耳的任冰月和青羽嚇了一跳,連忙分開了子。
任若惜冷哼一聲,喝道:“下馬!”
馬前老奴跪趴於地,任若惜一按馬背,小鹿皮的靴子踏到他背上,手一提擺走下地去,大步走向府門,任冰月見姐姐怒,連忙吐吐舌尖,乖乖下馬跟在後麵。
任若惜走過兩道庭院,在一棵濃蔭如蓋的大榆樹下站定子,轉過臉來麵沉似水地道:“冰月,姐姐帶你出來,是讓你遊山玩水來的麽?整天隻知和下人嘻笑打鬧,今天這樣一趟尋常會唔,還要使人來找我出麵,正經事你就半點做不來……”
“大小姐,二小姐年紀尚,不通生意買賣……”,青羽剛剛說到這兒,任若惜冷冷的目向一掃,冰冽冽的如骨之冰,青羽心中一寒,連忙閉了。
任若惜角一翹,馬鞭向隨意一指,喝道:“沒有一點上下尊卑的規矩,我和二小姐說話,什麽時候到你了,滾出去,前庭跪下,掌二十!”
青羽駭得臉都白了,任府上下,除了任家家主,獨懼這位大小姐,一見大小姐震怒,青羽哪裏還敢搭話,立即乖乖退出庭,回到前庭往道中央的青石板上直一跪,自起摑起來,看那下手還不敢藏力。
任冰月本來笑嘻嘻的不以為然,一見姐姐如此嚴懲自己的下人,臉上就出些不快來,擰眉嗔道:“姐姐,青羽是我邊的丫頭,一向乖巧懂事,說話縱然了規矩,也是忠心護主的緣故,姐姐何以如此重責?”
任若惜氣極,手中馬鞭一甩,刷地一下落一地榆錢,看得任冰月了脖子,好象那一鞭就在的頸上。姐姐輕易不脾氣,真起怒來,心中也是怕的。
任若惜在庭前來回踱了幾步,站到任冰月麵前瞪了半天,才點了點頭,冷冷地道:“你問我為什麽?好!你跟我進來!”
說罷一轉大步向房中走去,任冰月嘟了嘟,隻好跟了進去。
任若惜在席上坐定,看了眼一臉無辜的冰月,無奈地歎了口氣,問道:“冰月,我們此番借返齊祭祖之名來魯國,到底是幹什麽來了?”
任冰月眨眨眼,滿臉茫然地道:“不是運送兩百件皮甲、三百支劍、五百枚狹葉矛尖給買家麽?”
任若惜搖搖頭,無奈地道:“冰月,父親妻妾滿堂,膝下卻無一子,隻有你我兩個兒。如今父親年紀大了,這偌大的家業,要由你我為父親分憂才是。當今吳王對於和先王過於親的人都十分忌憚,任家目下是危機重重,你還懵然不知嗎?”
任冰月一呆,奇道:“不會吧,咱們任家雖然也是吳國大族,但是與王室一向沒有過於親的關係呀,當今吳王登基,父親不是還向他敬獻了青銅利劍三千柄嗎,他有甚麽信不過咱家的。”
任若惜苦笑,垂下細的眼簾,默然片刻才道:“還不是因為父親托曹大夫向先王姬僚進言,要將姐姐……許配與公子慶忌為妻的事。大王一口便答應了,隻因慶忌公子尚在楚國作戰,是以未行文聘之禮。當時闔閭就在先王座前,全都看在眼裏,他奪位後怎會信我任家?
吳越冶煉鍛造之天下第一,我任家更是其中翹楚,吳國兵俱出我家。父親麾下有冶匠兩千,鍛匠兩千,采礦力士四千,若要作反,頃刻間就能拉起一支隊伍,吳王能不把我任家看心頭之刺麽?
隻是咱任家在吳國舉足輕重,他登位之後,父親又率先敬獻三千柄利劍做為賀禮,闔閭捉不到咱家的什麽把柄,這才暫且忍。父親窺破他的殺心,獻劍便是為了自保。如今違反吳國令,私自向諸侯出售兵,更是為了求生。賺錢不是目的,藉以結識各國權要,預埋退路,才是父親真正的心意。”
任冰月訝然道:“原來是這樣……,可是冰月並沒有做什麽啊,隻是與青羽四走走,又能惹出什麽禍事來?”
任若惜斥道:“糊塗!一旦我們私下會唔他國權臣的消息泄,本就疑心重重的吳王必定連麵子功夫都不做了,必然不顧一切立刻對我任家下手,那時我們任家就是滅族之災了。這一路上姐姐深居簡出,小心翼翼,你卻毫不在乎,到拋頭麵,還說不會惹下禍事?
我說過你多次了,你都不放在心上,青羽那丫頭又隻知討好慫恿,投你所好。哼!越來越不安份了。對你忠心耿耿,我是知道的,但是忠仆就可以縱容嗎?你是任家的子,你邊的奴婢就不是普通的奴婢,你和他們沒有上下尊卑之分,就會讓他們產生不該有的**!
當你權柄在手的時候,他們的地位自然也就跟著水漲船高,心氣兒也會越來越高,可是你待他們再如何無分彼此,你能把你的一切與他們分麽?你能讓他們擁有和你一樣的尊榮和地位嗎?
你做不到,卻縱容了他們的野心,他們就會心生怨恚。馭下之道,必須恩威並重,要讓他激你的獎賞,敬畏你的權柄,像你這樣主仆不分,尊卑無序,早晚生出事來。
你看看如今的魯國,季孫、叔孫、孟孫三家公室瓜分了魯君之權,把魯君趕到齊國去了。他們麾下有實力的家臣象虎、公山不狃、仲梁懷這些人,也個個野心,暗蓄死士,私購兵,架空公室,篡奪大權,走的路和他們的主子一模一樣。
這些公室對魯君,這些家臣對公室,當初又有哪個不是忠心耿耿,一切唯主上之命是從?又有哪個是一開始就包藏了禍心的?人心難足、壑難填,得一十、得十百乃是人的天。你如果不懂得馭下之道,卻又擁有很大的權力,忠犬也會變兇惡的狼,早晚反噬你一口。”
任冰月不服地道:“不是還有姐姐在麽,冰月隻要聽你的話就是了,這些權謀馭下之,我學來做甚麽?”
“我?”任若惜遠山般的黛眉微微鎖起,一縷惆悵慢慢漾在眉宇之間,著門外道徑上搖曳的花朵,癡癡半晌,才幽幽一歎,低低地道:“姐姐……也許很快就要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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