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菱轉自顧自走著,沒有再和徐長索多說什麽。
說了那兩句有關於岑冥翳的話,已經是多餘。
誰知道徐長索會不會轉頭告訴岑冥翳。
畢竟,徐長索對皇室那麽忠心耿耿。
想到這裏,謝菱又有些後悔,暗暗在心中怪自己管不住。
緒一上來,就容易隨便說話。
不過,既然已經讓徐長索聽到了,謝菱也不會妄想著去堵上徐長索的。
和他非親非故,憑什麽讓徐長索來為保守。
想也知道不可能。
至於岑冥翳若是知道了之後,會是什麽反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他們一路下來,看見許多將士穿盔甲穿梭。
謝菱認得服飾,這是大哥手下的兵。
謝菱覺得有些奇怪,不由得回頭問:“今日,不過是遊山玩樂而已,怎麽會勞煩兵部與錦衛一同出,守備為何如此森嚴?”
徐長索不遠不近地跟在後,聽到說話,便上前幾步,站在旁側回道:“千燈節大,罪魁禍首還未抓到,因此聖上下令,這段時日都需嚴加看守。”
居然還沒有抓到。
謝菱疑。
在看來,那些不過是人為財死的亡命之徒,竟然能在帝王的權勢之下逃?
徐長索同解釋道:“當日的匪徒,已經抓到了一些,但究竟是何人指使,還未有結果。”
謝菱聽了,默默思忖著。
環生果然還在醫帳等,有些焦慮地來回走著,像是個本停不下來的陀螺,隻是囿於主子的命令,隻能待在醫帳附近,哪兒也不敢去。
謝菱趕喊了一聲。
環生驚喜地揚起頭,看清的方向,就立刻跑過來,說道:“姑娘。”
看見謝菱旁的徐長索,環生趕行了一禮,說:“見過指揮使大人。”
謝菱抱著的手臂,和說了好一會兒話,得知賀柒已經由醫師診斷過,並無大礙,現在已由家人接回自己的營帳了,其他小姐妹也各自散去,隻留下環生在這裏等。
謝菱點頭道:“這我就放心了。”
轉向一旁的徐長索,正要說話,卻正對上徐長索的目。他好像一直看著自己,目愣愣的。
謝菱行了個謝禮,說道:“徐大人,多謝你一路護送。我不過尋常子,卻使徐大人累,平白了這樣的殊榮,不知何以為謝。”
徐長索回過神來,抿抿,側了側子避開這一禮,手隔著空氣,虛扶了一下,回道:“這是三皇子對屬下的吩咐,姑娘不必介懷。”
說完,徐長索又想起謝姑娘之前說的關於三殿下的話,覺得大約不會太願意聽到這冷冰冰的言辭。
低頭忖了忖,徐長索又道:“其實,除了三殿下之外,我還另一人所托。”
謝菱意外。
徐長索便將在林中遇到賀柒傷、賀柒囑托他去找謝家妹妹的事說給了謝菱聽。
在謝菱遇見三皇子、對三皇子說明與朋友走散的原因時,徐長索便確定了,就是賀柒托他找的人。
如此一來,護送謝菱回來,本就是他應下的職責,與三皇子的吩咐並無關係。
聽到賀柒那樣說,謝菱便笑出了聲:“賀姐姐在那樣的關頭,還能惦記著我,實在是重重義之人。”
真心實意地笑起來,小臉兒皎潔如月,燦眸若星,在晚霞遍布的暮裏如同暖中的一粒曜曜明珠。
徐長索又有些呆住了,直直地看著,目專注又有些複雜,好像一半在現實中,一半在回憶裏。
謝菱幾次對上他這樣的目,終於又想了起來之前徐長索說,岑冥翳在帳篷外問他的那個問題。
謝菱雙手背在後,右手握著左手的手腕,輕輕晃了晃。
停頓了一下,忽然開口,問徐長索:“你方才在看我?”
徐長索眼瞳都微微瞪大了。
他背心一陣激靈,頭頂也有些冒汗。
之前三皇子也問過他這個問題。
他是打算否認的。
但是麵對謝菱……
在他猶豫的時候,謝菱就一直背著手,站在那裏不,目盯著他,像是好奇,純然的探究。
等著他的回答,謝菱也沒有催促,歪了歪腦袋,換個角度看著他。
徐長索咽了咽結。
他有些沉重地點點頭,開口道:“我並非有意冒犯姑娘……”
開頭有些艱難,但不知為何,後麵再要說的話就自然許多。
仿佛有一種衝促使著他對眼前人說出口。
“我也曾經像今日三皇子照顧姑娘一般,保護過一位郡主。有時看著姑娘便想起一些往事,請姑娘原諒。”
謝菱看著他,似乎輕輕嗤笑了一聲,但徐長索回神去看,又見隻是一臉明朗地看著自己,應當隻是錯覺。
謝菱點點頭,說:“徐大人武藝高強,心細如發,極為可靠,想必將那位郡主保護得很妥當吧。”
徐長索前麵聽著謝菱一連串誇他,正有些耳熱,麵也有些赧的,剛想開口,卻又聽見謝菱的後半句話。
瞬間如同被霜雪之巔的驚雷狠狠砸中,臉急變。
一定保護得很妥當。
妥當嗎?
在九泉之下傷痕累累,哭救無援,能算是妥當嗎?
他一墨,形容十分恍惚,背著夕的站著,像一隻曬不到太而有些蒼白的鬼魂。
威風煊赫的指揮使,突然像是得了急癥一般,整個人迅速褪。
謝菱好似覺得奇怪一般,又仔細看了一眼,發現徐長索蒼白的不是,而是、眼神,如同被地府冥水浸洗過一般,失慘淡,因此看起來十分枯敗。
站了不知道多久,徐長索終於回過神來,支撐不下去,對謝菱匆匆道了別,孤往來路走。
謝菱看著他的背影,眼裏的緒淺淡,著涼意,像是浮在冰川上的風。
趙綿綿死的時候,用了木偶劑,雖然那些惡尼的棒、鐵刺並未真的落在上,但是化作了庵裏的一盞紙燈籠,掛在房梁上,也是眼睜睜地看著,的那是怎樣被那幾個尼姑淩折磨得鮮流幹、骨破碎。
徐長索當然不是殺的人。
但是卻是將送到這無法回生之地的人。
既然他還記得趙綿綿,那麽如果說幾句意有所指的話能他做一晚噩夢,謝菱不介意多說幾句。
謝菱收回目,挽著環生的手往營帳走去。
在鹿霞山要休息一晚,第二日日出之時,所有臣子要帶著家眷同帝王一道去停風臺祈福。
大臣們的營帳都安置在山腰,現在夕差不多要沉下山去,周圍染上一片黛,遠遠去,營帳前的火堆連一片,已經很有些熱鬧的景。
謝菱顯然是回來得晚了,進去時,謝兆寅都已經坐在火爐前休息,火爐上溫著一壺酒,他一個人坐在那兒,拿著酒杯有一口沒一口地喝,麵膛被火堆跳躍的照得通紅。
謝菱鮮見到父親飲酒。
頓了頓,不想同父親打招呼,畢竟,與父親無話可說,便趁著謝兆寅仰脖喝酒時,從旁側溜去了後麵的帳子。
因地方不夠,三姐妹的帳子是挨在一的,並未隔開。
謝菱一回來,住在旁邊的二姐謝華濃就聽見了靜。
謝華濃開帳簾,看見謝菱,先問了一句:“去哪兒了?”
又停了停,說,“這子你穿著,果真好看。”
謝菱眨眨眼,了擺。
那花團錦簇,水底,緋紅麵,十分鮮妍,襯得人氣極好。
是謝華濃挑的料子,又托人裁製,趕去鹿霞山的前一日,才給了謝菱。
“聽孫婆說,這是母親當年最喜歡的料子,也是出閣前最常穿的。”謝華濃雙臂環抱,倚靠在一旁,看著謝菱喃喃出聲。
正是因為謝華濃送布料來時,說這是母親曾經喜歡的,謝菱才收了下來。
關於母親的事,謝菱幾乎都不怎麽了解,隻有從別人口中聽得隻字片語,因此更為珍惜。
雖然不知謝夫人當年的模樣,但這子,確實喜歡。
隻不過,收下子之前,還是再三地跟謝華濃問了清楚:“二姐姐不要嗎?”
聽說這布料難得,幾個月中,偶然才有一次會在集市上售賣。
謝華濃搖搖頭:“我偏好灰黛類的,這些布料,我不用。”
謝菱這才沒有再說,但執意將布料還有製的錢如數還給了謝華濃。
今日將子穿出來,謝華濃果然又誇好看。
誰不喜歡被姐妹誇讚,謝菱當然是有些高興的,又跟謝華濃道了次謝。
兩人正說著話,管事來請,說是謝二夫人到訪,要請幾位姑娘去前廳見見。
謝二夫人是尊稱,指的便是謝菱他們幾個的姑姑,謝兆寅的同胞親姐姐。
二姑姑今年四十有一,並未嫁人,在宮中做,偶爾休沐回到家中,總要挨個看看族裏的這些個姑娘,既是長輩,又像是半個師父。
宮裏規矩重,二姑姑每次來,都常常指點教導三姐妹,在幾個姐妹心中,威很重。
今日定是也隨著哪位娘娘出宮,來了鹿霞山,因此特意來見見們。
謝菱跟在謝華濃後來到會客的地方,卻發現大姐謝華玨已經端坐在那兒了。
今日謝華玨怪得很,穿了一素白,頭上的發釵耳飾也是珍珠白玉,與平日裏張揚的子一點也不相符。
謝二夫人將們三個一個個看了過去,目雖然在謝菱臉上多留了一會兒,表卻毫沒有變化。
模樣好的孩子在人群之中的確是容易出挑,一下子便吸引人的目。
但已經在宮中淬煉過多時,早已知道,子的外貌,有時出挑是福氣,可有時平淡也是福氣。
況且,不論年輕還是年長,子之間對於外貌的攀比從不會停歇,在這幾個姑娘麵前作為亦師亦長的上位者,自然要一碗水端平,不會因為謝菱長得好,便多給一分好,免得姐妹之間因的態度不同,而徒生爭執。
這樣的稚爭執,別說普通門戶,哪怕在富貴無邊的天家,也從不稀缺。
謝二夫人臉上是一貫有的慈和笑意,角的弧度不多一分,也不一分,先是跟每個姑娘都溫和絮了話,又問到,明日去停風臺祈福,們準備得如何。
謝菱悄悄地看了一眼,在心中想,所謂祈福,不就是去那裏跪一跪,許個願之類,這需要準備什麽?難不,還要準備一支歌舞表演才藝不。
吐槽著,但沒想到,二姑姑還真是這般想的。
“明天可以見到聖上與皇子們的尊榮,這也是難得的一回,當然要把握好機會。當然了,姑娘們有的子斂,不願意去爭那風頭的,也可以理解,但至儀容外表這關,必須要得。”為,謝二夫人更不能忽視自己親族之中的姑娘,畢竟,族中的姑娘,也就代表著的臉麵。
謝二夫人諄諄詢問道,“明日該做如何打扮,你們心中可有數?”
謝華玨之前就已經在凳子上坐不住了,聽到這話,麵上出按捺不住的喜,趕起道:“回姑姑,有數,自然有數。今天聽聞姑姑要來,我特意換了明日打算要穿的首飾,請姑姑過目。”
說著,在眾人麵前轉了兩圈。
出發前,何雯音曾提示多準備一套白,總會用得上的,本來心裏還有些懷疑,畢竟純白與、氣質並不相稱,鮮穿這個。
但是今日二姑姑的到訪,以及二姑姑說的這些話,讓謝華玨得意又興。
知道,聽何雯音的話,是沒錯的。
謝二夫人看後一邊頷首,一邊眉目帶笑:“很好,很端莊,又不失風采。”
謝兆寅坐在上首,聽見自己兒到誇讚,自然與有榮焉,對著謝華玨麵溫和地點點頭。
謝華玨下欣喜,退到一旁安靜地坐著,眼睛不自地落在謝菱上,似是想要看如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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