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一般有兩種法。

一個往上調，一個往下沉，能勾勒出兩種完全不同的形象。

就像梅蘭芳對孟小冬說，是梅大爺，不是梅大爺！

褚青顯然被歸於第二種。

人和人之間有時就是這麽奇妙，有的人三言兩語就能建立起一種很親近的關係，比如褚青跟程老頭，跟老賈，以及跟這位範小爺。

倆人開開心心的說了一路，等到了賓館，範小爺已經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褚青後麵。

至此，還珠主創全部到齊。

幾天後，何袖瓊帶著大隊人馬開赴避暑山莊準備開機。

很多人以為避暑山莊就是專門用來避暑的，其實是有誤解的。避暑山莊是皇帝為了安數民族而建的一座夏宮，是出於政治目的考慮，每年皇帝都會在這呆上大量的時間，理政事，接見數民族的政教首領。

時節正值酷夏，避暑山莊早已不似百年前的清涼，熱浪襲襲，搞得劇組人員抱怨分明是中暑山莊。

褚青也終於見到了那座大名鼎鼎的漱芳齋，也就是山莊裏的煙雨樓。

話說瓊遙筆下的癡漢癡在得死去活來時，其他涉及到曆史常識的東西真是不到家。漱芳齋明明就是清代皇宮裏的戲園子，居然來給一位格格住；而且清代格格分為固倫、和碩、多羅、固山、鄉君五個品級，還珠格格算是哪門子格格？

像福爾康、福爾泰這類包奴才居然在皇宮苑自由進出，還堂而皇之的稱為福大爺、福二爺，在皇宮裏麵稱大爺？乃是作死的節奏好伐！

也拜這些槽點所賜，後世居然催生了一種新類型網文——反瓊遙文，一大波腦殘打叉燒的正直男紛紛穿越救苦救難。

七月十八日，還珠正式開機。

由於是瓊遙公司和芒果臺合拍，工作人員大多來自地，數來自臺灣，海峽兩岸的生活習都有不同。當時兩地還不怎麽開放互通，互看都有一種神，穿著舉止都覺得對方很奇怪，但起碼的尊重和克製是有的，總說氣氛還算和諧。

演員也是如此，都是新人，年紀都小，即便是皇阿瑪張鐵霖和皇後戴純榮也沒有多演影視劇的經驗。

張鐵霖頂著個英國碩士的頭銜，在此之前唯一能讓人記住的作品就是《大橋下麵》，可惜裏麵的龔雪太過彩奪目，讓別的角都暗淡無。

褚青倒是對他在《新仙鶴神針》裏演的金環二郎曹雄很有印象，還推到了關大人……

還珠的導演是孫叔培，是個非常有經驗的電視劇導演，而且擅於培養新人，此前大熱的《包青天》就是他的作品。這等資曆足以讓一幹菜鳥演員覺得高大上，敬畏有加。

陳誌鵬在後來的個人集裏回顧這段往事，說和蘇友鵬倆人來大陸拍還珠，用了“相依為命”這個詞，可見當時的惴惴和小心。

開機之後，大家流漸多，對每個人差不多也都了解，基本上可以保持客氣和熱，但很快，大家就發現有兩個不協調的家夥。

一個就是周潔，他在四大主演裏麵年紀最長，比趙微要大五歲以上，顯得跟他們不太有共同語言，總是一個人，很孤傲的樣子。

另一個居然是褚青，這個時候隻有數幾個人知道他是柳青的扮演者，大部分人隻當他是個雜工。

按理說這麽低調的份應該是毫無存在才是，但大家奇怪就奇怪在：

為他走到哪兒，後都跟著一個大眼睛的小姑娘？？？

“大姐，我在幹活啊，你在這幹嘛？你很閑啊！”

褚青在片場的角落整理著道，不遠就是主場景煙雨樓，一群人正忙忙叨叨的拍攝。

“這會兒沒我的戲嘛！”

範兵兵穿著一丫鬟的裳，梳著大辮子，臉上紅紅的胭脂，青黛描眉，更顯得俏，可惜毫無形象的蹲在地上，說著小一抿，道：“你剛我什麽？”

一副你答不對我就哭給你看的架勢。

褚青苦笑，總算知道什麽挖坑給自己跳，隻得了一聲：“範小爺！”

“嗯，這才乖！褚大爺記太不好了，以後可不許忘！”範兵兵滿足的點點頭。

“哎我說你是不**啊！怎麽好這口？”褚青跟說話已經沒什麽顧忌了，毫不留的吐槽道。

“我樂意，你管著麽？別人我還不稀罕！”範兵兵哼道。

“你不用看看劇本啊，一會忘詞咋辦？”褚青隻想把支走。

倆人認識以來，這姑娘就跟個熊孩子似的，不時過來搗，說也說不得，趕也趕不得。而且眼力見極好，一旦發現褚青有真生氣的跡象，馬上變溫心小妹子，讓他有氣都沒發。

“那麽點臺詞早就滾瓜爛了，你放心好啦！”

“喲，這得瑟！你拍了幾場了？”

“才兩場，配角嘛！”

“是啊，所以你才這麽閑！”

“切！早晚我會當主角的！”

“那倒是。”褚青點點頭，你不能當主角，你還能當老板，當豪門，當王，穿龍袍蹭紅毯……

咦？我剛才腦袋裏打開的方式好像不對！

“對了，跟你配戲的那幾個都咋樣？”褚青試探的問道。

還珠的拍攝聞有一段鬧得沸沸揚揚，他不了解，就看新聞說好像有很多糟心事，演員也不是很和睦，生怕被欺負。

“都很好啊！趙微姐好可，眼睛比我還大呢；心茹姐人也很好，友朋哥和誌鵬哥對我也很照顧……就是……”

小姑娘說到這停住了，猶豫了一下。

“就是什麽？”褚青問。

“沒事，反正他們對我都很好，反正都比你好！”又哼了一聲。

為我這樣也能躺槍？褚青鬱悶。

倆人說著悄悄話，就聽那邊副導演喊人：“下一場準備，範兵兵！範兵兵！人呢？跑哪去了？”

“哎呀！我過去了啊，你一會過來看我拍戲，不許不來！”

小姑娘皺了皺鼻子，惡狠狠道。

…………

“各人員準備！”

“攝影ok！”

一通南腔北調不中不洋的喊話下來，今天的第五場戲開拍了。

褚青進組之後才真真覺得，說《小武》就是一草臺班子真沒虧了它，是聽拍前的喊話就有種濃濃的高富帥和矮窮挫的對比。

當時年輕不懂事啊！怎麽就被老賈忽悠了呢？

隨著啪的一聲打板，就見林心茹站在格子窗前，兩眼天，眼神迷離。

一秒鍾後，範小爺鏡，也是兩眼含淚，道：“小姐，你不能被五阿哥的幾句話就了呀！有的事可以放棄，有的事不能放棄！小燕子搶了你的爹，實在是欺人太甚了……如果你不傷害，就是傷害你，你一定要想清楚啊！”

紫薇花了，徐徐轉，握住丫鬟的手，兩個人四目相對，心滾滾，熱淚連連。

“金鎖！金鎖！你真是太了解我了！”紫薇帶著哭腔道。

“你真的心了？你真的想放棄了嗎？為了保護小燕子不惜犧牲掉你自己？格格不要了？爹也不要了嗎？”

金鎖嘶聲力竭的哭喊道。

紫薇花一聲，摔開金鎖的手，又轉過去，一臉糾結痛苦，哭道：“我沒有這樣說！”

“可是你心裏已經這樣想了呀！”

金鎖不甘放棄，再一次拽住的胳膊。

“你對得起你娘嗎？收藏了一生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到了你手裏就丟了！”

“不要再說了！”

紫薇花崩潰了，痛苦的吶喊，淚珠啪嗒啪嗒的掉下來！

……

褚青一臉便的表在人堆裏圍觀，一層一層的起皮疙瘩。

都是拍戲，怎麽差距就這麽大呢！

看那倆人，短短幾分鍾，就把那種糾結、痛苦、不甘、無奈表現得淋漓盡致，眼淚瓣兒就跟不要錢似的刷刷往下掉，就算麵對如此慘淡的人生也得堅強的貌如花！

《小武》跟這個一比，就是渣渣啊！

現實主義題材跟偶像劇比起來，連畫風都不一樣好嘛！

這個才大製作大場麵！

不過褚青怎麽看怎麽覺著林心茹那麽黑呢？後世不是這樣的啊，白淨的。範小爺的皮也不算白，但站在旁邊一比，臉蛋都要亮一些，難道化妝還有差？

他這邊胡想，那邊倆人還在繼續演著。

紫薇道：“你有沒有注意到，五阿哥一提起小燕子兩隻眼睛都在放，爾泰也是。他們都好喜歡小燕子！”

金鎖道：“他們有沒有放我不知道，我隻知道爾康爺一見到你，兩隻眼睛就會放！”

當年褚青看到這段的時候，再配上紫薇花心慌意的麵部作和“啊啊啊啊……”的bgm響起，真是看得激無比，就像初時那般想尿又尿不出來的覺。

但此時在現場觀看，覺不僅尿了出來，尿了之後還蛋疼。

這種一大串一大串充滿幻想的對白，褚青覺得自己就算舌頭擰了都說不出來，太矯了！

一想到自己演的柳青，好像也有類似的奇葩臺詞，他不由就打了個寒。

“好！過！”

孫叔培導演喊了一聲。

範小爺抹了抹眼淚，收回緒，跟林心茹討論了幾句，轉頭就瞅見褚青。

“褚大爺！”

樂嗬嗬的跑了過來，也不顧在場人意味不明的目，他們本來是要散了，一看都考慮著要不要留下來接著圍觀。

“嗨！我剛才演的怎麽樣？”

如果可以，褚青真想別過臉，裝作不的樣子。

“心把握準確，緒表現到位，對白理解深刻，總之就是好演技！”

“靠！你這跟沒說有啥區別！說點正經的！”範小爺怒道。

“我就是說正經的，該哭的時候就哭出來了，該激的時候就激了，演的本來就好啊！”

褚青話是好話，也是心裏話，但小姑娘怎麽聽都覺得不對味。

“哎！你不說也演過電影麽，跟你比咋樣？”範小爺問道。

“咱倆那風格就不一樣，沒法比！”褚青道。

“我不管，你得給我說說，不然我就賴著你！”

褚青鬱悶，你這傲不是傲，撒不是撒，搞的哪門子？起碼得摟著我胳膊晃一晃，用小脯蹭一蹭，才顯得有誠意啊！

“等會兒，我想想啊。”

他文化不高，素質有限，真得好好想想才能切的形容出來。

“嗯……這麽說，我也不知道說的對不對啊！”

想了一會，褚青磕磕道：“我就不說咱倆誰演的好誰演的壞了，我經驗還沒你多呢。我就說，就是，嗯，就是看完你表演的那種覺。”

“啥覺？”範小爺豎起耳朵，真心想知道對方的評價。

“就是覺你會明星！”褚青道。

“啥？”

小姑娘有點蒙，這什麽覺，太不靠譜了。

“你又糊弄我？”不爽道。

“沒，真心話，就是覺你會明星。”褚青道。

範小爺皺皺眉，算接了這個說法，問道：“那你呢？你自己演完有啥覺？”

“那我可不知道。”

“咋能不知道，快點說！”

“真說不出來，你見過算命的給自己算的麽，我真不知道。”

褚青搖著頭，沒回答的問題。

我麽？

他忽然想起在《小武》裏第一次跟上左文璐的節奏，並且還能與之對飆的那種栗，全的皮都在興的發抖……

我可能，會個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