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周潔答應的很痛快。

對這種能明正大的在褚青麵前得瑟的事，他才不會拒絕。

“看好了啊！”

周潔瞥了他一眼，臉上掩飾不住的得意。

褚青讓開地方，抱著胳膊看戲。

就見周潔醞釀了片刻，眼睛慢慢睜大，呼吸漸漸加重。

褚青在邊上聽他的息聲清晰可聞，有點擔心他會不會過去。

然後就看周潔的兩隻鼻孔，裏麵就像有兩個小風箱在拉一樣，不斷的在擴大，小，擴大，小，極有節奏。

褚青直接看傻了，尼瑪這技能犯規啊！

網上那些逗比鬧騰得那麽歡樂，你丫看過活的麽？

我看著了！

真人版，現場演繹！

周潔等待緩衝時間結束，開始放大招，一張臉忽然就擰一團，完全變了個樣子，咆哮道：“什麽惹禍上？是格格也好，是天王老子也好，還是大雜院裏的小燕子！”

一時間風雲湧，全場寂靜無聲。

“……”

褚青一腦袋的汗，等他消停了，看向孫叔培，不確定的問道：“導演，我要這麽演？”

孫叔培咳嗽了一聲，不以為然道：“對，就是這樣。”

他瓊遙劇看的多了，馬井濤，林瑞楊，還有早期的秦翰，哪個不是開宗立派的一代教主，周潔跟他們比起來，本不是一個等級。

褚青分分鍾鬱悶起來，他再不願意，也不能違背導演的意思，還得照著演。

縱然沒有周潔那麽奇葩，也是非常浮誇的了。他覺自己陷了一種很古怪的狀態，就是眼睛瞪大，一腦門的青筋暴起，然後用最大的嗓門大吵大嚷。

這就驚詫莫名，急怒加。

總之，這段戲是他拍過的最難的一段，在生理和心理上都留下了影，就像被一群人按在地上活生生的x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戲是ok了，並且孫叔培對之相當滿意，但他自己心理的坎過不去。

他忽然想起餘力威說過的一句話：這特麽的也電影？！

現在他特想重複一遍：這特麽的也演戲？！

褚青是個很簡單的人，活得就是個念頭通達，一旦心意不順，被事堵住了，整個人都不好了。

接下來的時候他一直在糾結這個事，導致人都悶悶的。

範小爺看在眼裏，猜出是因為演戲的事兒，想勸又不知道怎麽張，隻得拉上李。當天晚上，仨人得空，找了個小飯館一起吃飯。

“我說你呀，就是鹹吃蘿卜淡心，這有啥可鬱悶的。”李名啟開口就訓。

三個人走得近，出去吃飯還是第一次，點菜的時候才猛然發現，原來大家都是吃貨。

這無疑給他們古怪的組合搭配，找到了一個完的理由。

“我知道，可我不想那麽演，就是鬧心。”褚青悶頭道。

“那過兩天還有你的戲，你想咋辦？”李名啟眼皮都不抬的吃著宮保丁。

“我不知道。”褚青想了想還真沒有辦法。

“那不就得了，導演讓你這麽演，你非得那麽演，找麽不是！”

範小爺不滿了，拉著老太太的胳膊，道：“李，我是讓你勸勸他，可沒讓你訓他，你再這樣，這頓我可不請了！”

李名啟一臉大不中留的表，道：“我這還沒怎麽著呢，你急啥！”

沒等倆人說話，又問褚青：“青子，你覺得我演戲咋樣？”

褚青認真的思考了一會，道：“跟他們也一樣，但又不一樣。”

“這話怎麽說？”

“就是看上去跟他們是一個風格，但細琢磨又是您自己獨特的風格。”

李名啟沙啞一笑，沒做評論，繼續問：“那你覺得他們演得咋樣？”

褚青訕笑了一下，沒回答，這問題可輕可重，就算他心裏認為那幫人都是爛演技，也不可能說出來。

何況範小爺還在邊，他要是放了地圖炮，這丫頭非得咬他不可！

李名啟見狀，替他道：“是不是覺得他們都不怎麽樣？你就沒瞧得起人家？”

褚青沉默，顯然被說中。

老太太接著道：“他們的表演啊，其實就一個字，放！”

放？

褚青撓撓頭，仔細一琢磨還真是這麽回事。

無論是皇阿瑪的吹胡子瞪眼，還是皇後的麵癱，或是小燕子的吵吵嚷嚷和紫薇的哭哭啼啼，總結起來，給人就是一個覺，外放！

就像後世有個學者評論港片，用了八個字：極盡癲狂，極盡過火！

還珠也是如此，非常的誇張，模式化，不自然，不斂。

當然，你也可以說這也是一種風格，本來就是部青春偶像劇，就需要這樣的表演才能有效果。

但是，褚青不喜歡。

不得不說，他從一張白紙踏進演藝圈，給他啟蒙的《小武》可謂影響甚大。

以至於他覺得表演，就應該是小武那種平淡中見細微，渲染中有真實的調調。

他一現實主義風格演員，上一幫子後現代主義逗比，都不在一個頻道上好伐！

李名啟幾十年走過來，風雨磕絆，什麽樣的事沒見過。太理解這小子的想法了，無非就是覺著自己有點績了，高人一等了，就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和優越。

此時見他讚同，接著道：“你現在想要的也是一個字，收！”

褚青又點點頭，道：“嗯，是。”

“但是，一個好演員，最基本的素質就是要收放自如。演員可以有自己的風格，自己的理解，但總都是為劇服務的。這段戲讓你收著演，你能演好，那段戲讓你放著演，你就演不好了。這種，不是好演員！”

李名啟一副淵亭嶽峙的宗師氣派，扭頭又喊了一嗓子：“那鍋包怎麽還沒好，咱不要了啊！”

“馬上就好！馬上就好！”胖老板連忙道。

老太太見他細細思考，最後一句話蓋棺定論：“你為什麽不能即滿足導演的要求，又能滿足自己的表演風格？簡單，就是你還沒到那個份兒上！水平不夠！”

褚青聽了全一，猶如暴了心底最深的真實而到慌張失措。

沉默，他安靜得似乎都沒有呼吸般的沉默了好一會，然後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他終究是個格古怪的人，理又隨意，理讓他穩定謹慎，隨意又讓他鬆弛灑。現在明白了自己的問題所在，又恢複到了這種平衡點。

褚青眉頭舒展，鬱結盡去，笑道：“但像周潔那種，放的也太過了！”

李名啟見他這樣，知道問題解決，聽問不也頭疼，道：“他那是例外，咱不說他。”

範小爺也聽得迷，忙問道：“那怎麽能做到收放自如呢？”

“這個……”李名啟哈哈一笑，道：“不是我藏私啊，演戲這東西，各人有各人的方法，我的方法你們不一定管用。你們還年輕，現在要做的就是兩點，一個是揣人，這是基礎，甭管多小的角，一定把它吃了。一個是積累經驗，多看多學，這個得慢慢攢，就不說了。別一步登天想著立馬就收放自如，你可以先試試學著一個，演好了再學著另一個，最後再融合。”

老太太清楚褚青的悟和潛力要強過範兵兵，相信褚青自己能調整過來，這番話其實是給範兵兵的教導。

範小爺直皺眉，道：“聽著好難啊！”

看褚青忽然又在發呆，不知道想什麽，捅了捅他，道：“哎！鍋包來了！”

“太慢了這個，都吃完了才上來。”

褚青瞬間回神，拿著筷子滿桌子找。

範小爺一陣氣惱，你丫純屬的！虧我還這麽擔心！

…………

柳青，自就在江湖上漂泊，沒有文化，子魯莽。又因為有妹妹要照顧，也自有一份擔當。對朋友兩肋刀，心地也很善良，就是腦筋有些呆板，不靈活不擅變通。

褚青越想越冒黑線，這妥妥就是一備胎模版啊！

韓劇裏主得死去活來，自己卻被到喪心病狂的男二、三號，就是給這種人準備的。

不過柳青運氣要好些，在第二部裏居然娶了範小爺，堪稱最功的吊逆襲。

還珠裏除了四大主角相相殺之外，還埋伏著幾條線索。

比如金鎖暗爾康，爾泰喜歡小燕子，柳青最開始也喜歡過紫薇。

最後的結局卻是，爾泰遠走西藏，當了一妻多夫製中的一個；柳青和金鎖這倆爺爺不疼姥姥不的，走到了一起。

正所謂主角環，備胎退散！

第三天下午，是在民俗園拍的最後一場戲。

紫薇住進福家之後，跟爾康帶著問品回到大雜院看柳青柳紅。此時紫薇還沒告訴柳青自己爹是皇帝的實，柳青便心生誤解，然後紫薇過去安他。

跟周潔一樣，林心茹對跟褚青搭戲也有些不自然。

褚青也覺得很奇葩，有正麵對手戲的這倆人，一個差點被自己削過，一個被自己拐出去玩了一天……

他這兩天一直在琢磨收放自如的問題，約明白了一點，就是斂中要帶著外放，外放中要含著斂。

道理是簡單，做起來卻難。

正如李說的，演戲沒有一蹴而就的，都是積累。你連自己的人生才過了二十年，你怎麽去會別人的人生。

林心茹穿著一件紅的古裝，看柳青獨自在一旁生悶氣，就過去搭話。

原版的陸詩羽的作是，抱著一木樁，皺眉撅，妥妥一娘炮。

褚青就改了改，雙手環抱，靠在木樁上。

他個子高，加上練武練出來的姿習慣，立在哪兒就跟桿大槍一樣。

林心茹款款走到跟前，褚青沒有像原版那樣轉過不理，而是跟四目相對。

他的眼睛先是很和，那是看到心上人平安無事的欣，然後又漸漸變得很平靜，如同一汪鏡湖波瀾不驚。

這是他據對人的理解再融合自己的表演風格，鼓搗出來的一個設計。

他終究不想按照孫叔培要求的模式去表演，不能明抗，隻能自個做點小作，又在孫叔培容忍範圍之。

這個眼神，隻有三四秒鍾，但他足足揣了兩天兩夜。

柳青全部的心緒，都融化到一雙眼睛裏。褚青的那對眼睛本來就是清澈明，富有神采，他這番細微的變化，此刻看來，顯得極為致妙。

林心茹正奇怪他的作，一眼看到他的眼睛，忽然心中一，明白了他想表達的意思。

你說，我聽。

你說，我信。

我隻是個什麽都沒有的鄉下漢，跟福爾康比，更是沒有相提並論的地方。

但是我作為一個男人，在自己心的人麵前，還是想保持那麽一點自尊。

這些就是林心茹讀出來的意思：

“隻要是你說的，我就聽，隻要是你說的，我就相信。”

林心茹攥了攥手，手心裏全是細汗，腦袋裏有弦的繃著，隻覺得力撲麵而來。

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有一天也會上飆戲這種狀況，而且對手還是這個人。

褚青的那種眼神，分明就是寒冰下的火焰，熾熱得把林心茹整個人都融化了，又覺得心都陷一個深濘的沼澤，讓必須得做點什麽才能掙出來。

“咦？”

孫叔培看著監視微微驚訝，經驗富的他當然看出倆人的狀態。

“要不要喊停？”

旁邊副導演問。

“不用，再看看。”孫叔培擺擺手。

他清楚林心茹於怎樣的一個狀態，那是將要到達一個界限又未到達的程度。如果闖過去了，演技和心境都會得到提升，如果敗退下來，再想有這種意境就不知何時了。

“我是紫薇，他是柳青。”

“我是紫薇，他是柳青。”

……

林心茹不停的在心裏暗示，從向褚青走去，隻不過兩秒鍾，卻覺得過了好久好久。

忽然，就有那麽一瞬間，不到一秒鍾的靈閃過。

“嘣！”腦中那弦猛地斷開！

我知道他喜歡我，但我隻當他是朋友。

我對他瞞實，他幫我卻義無反顧。

如今我在貴族府裏，他剛離牢獄之災。

而他，沒有一句怨言……

林心茹已經完全把自己當了紫薇，喏，喚了一聲：“柳青！”

隻這兩個字，、愧疚、無奈、不忍……這種種都包含在了裏麵，如水般衝刷著的意識。

隻說了這兩個字，淚珠子就跟斷了線一樣的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