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電影學院門口。

褚青隔著一條街就看見賈璋柯和顧正，倆人個子都矮，陷在川流不息的車輛中，有種茫然的喜。

“嗬！出去溜達一圈居然沒曬黑！”顧正看著褚青有些興，不住的打量。

“那可是避暑山莊，涼快著呢！偉哥呢？”褚青隨口問。

“他有點事。”老賈還是很靦腆的樣子，就是臉又憔悴了很多。

有些事從來就不是獨立存在的，一直是伴生相存。

所謂萬相生相克，各取所需，正如毒蛇百步之必有解毒草藥，醫院百步之必有壽店，大學百步之有那麽十幾家飯館和小旅店也是很自然的。

而一個城市中，又便宜又好吃的館子，一定在學校旁邊。

“大盤加麵，幹煸豆角，溜段，拍黃瓜，三瓶燕京！”

顧正利索的點完了菜，笑道：“青子，拍電視劇覺咋樣？”

褚青道：“就那麽回事！別別扭扭的，還是跟你們在一塊舒坦。”

顧正故作驚訝道：“怎麽還別扭上了，聽說還有小虎隊，還有臺灣來的。”

“你咋知道的？”褚青狐疑道。

“趙微那是我們師妹，有點消息學校早就傳遍了。”顧正道。

褚青點點頭，又問賈璋柯：“《小武》做完後期了？”

賈璋柯的眉似乎又往下耷拉了幾分，顯得臉更苦，道：“完事了。”

他的話還是不多。

褚青問：“那天打電話我問啥時候上映，到底是怎麽回事？”

對麵倆人互相瞅瞅，還是老賈答道：“咱們這片子上映不了！”

“啥？為啥上映不了？！”

褚青有點激，《小武》跟《還珠格格》不一樣，他可是傾注了大量的心，做出了極大的努力。

拍一部電影，不能上映，那拍它還有意義？

賈璋柯不說話了，一口一口的吃菜。

顧正接道：“因為通不過審查。”

審查？

褚青一愣，然後想了起來，道：“就是，就是那個什麽局？”

“對！就是那個什麽局！”顧正拍著桌子附和。

“為啥啊！為啥通不過審查？”

褚青還是不明白，自己拍的電影沒有一丁點敏的地方，哪裏得罪那幫大爺了？

“他們說電影太片麵，太小眾，沒有溫！”賈璋柯道。

褚青完全石化了！

這特麽也能算理由？

“我一趟一趟往那個什麽局跑，我說這是我第一部電影，想拍就拍了，也沒想跟觀眾見麵，也不知道要走這麽多程序。可他們就是不信！”賈璋柯道。

“艸！”褚青真不知說什麽，隻得罵了聲口。

“艸！”顧正跟了一聲。

“艸！”賈璋柯最後結尾。

“那你們打算怎麽辦？”褚青問。

賈璋柯點起一煙，慢慢道：“我拍《小武》一開始真沒想能上映，但他們這一搞，我又想明白了，拍電影不就是給人看的麽！國不行，咱們就到國外去！”

“我們打算去參加柏林電影節！”顧正接道。

褚青聽了，不用一種仰視的目看著他們倆。

柏林電影節，歐洲電影聖地之一。如此高冷的存在，從來就隻是聽說過，但當有一天，你倆朋友就坐在你對麵，著煙吃著大盤，喝著兩塊錢一瓶的啤酒，一邊說要去柏林。

你應該是個什麽心？

反正褚青就是驚訝，激，懷疑，欽佩，總之很複雜。

“那個，你們打算啥時候去？”褚青問。

“不出意外，就是明年2月初。”賈璋柯道：“對了，你那電視劇什麽時候殺青？”

“嗯，得年底。”褚青估了一下進度。

賈璋柯點點頭，道：“能趕上，你到時候也準備準備，跟我們一起去。”

“啊？還有我的份兒呢！”

褚青真是興了，就跟第一次吃到糖果的小屁孩一樣，又張又期待。

話說剛才的形容是不是太單純了點？那改一下：就像馬上要跟小姑娘啪啪啪的小屁孩一樣，又期待虎虎生威，又害怕到時不舉……

“你是男主角，你不去誰去？！”顧正笑道。

“那威哥去麽？”褚青問。

“他也得去！”顧正道。

“那太好了，從汾回來就沒看著他了。聽說德國啤酒好喝，到時候咱們整一桌！”褚青道，他兩輩子都沒出過國，心思早飄到明年去了。

三人吃吃喝喝，說說笑笑，賈璋柯忽然問了一：“青子，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怎，怎麽個意思？”褚青沒懂。

“就你以後是想一直拍戲了麽？”

褚青點頭，道：“嗯，我還喜歡拍戲的，也能養活自己。”

“那你要是真想在娛樂圈發展，別的不說，至你得找家正經的經紀公司。”賈璋柯道。

“經紀公司？就是經紀人唄，那我掙的錢是不是還得分他們？”褚青問了一個關鍵問題。

“那是正常的費用，就像你找房子，也得給人點中介費！”顧正道。

褚青搖搖頭，道：“我不幹，我就自己一人好。”

“有他們幫你運作，你才能接到更多工作，不然靠你一個人上哪找戲拍去？”顧正恨道。

褚青嘟囔道：“我這兩部戲也不是自己找的，都是你們找的我。”

“行了行了。”賈璋柯攔住話頭，換了個話題道：“那些我也不太懂，就說個意思，怎麽辦你自己決定。不過你要真想做演員，表演上我還能給你點建議。”

“你說。”褚青洗耳恭聽。

賈璋柯道：“你演戲呢，天賦是有，也肯努力，差的就是沒有一個係統的學習過程。拍戲不是有演技就行了，還有很多理論和方法，你要能把這些都掌握了，你會提高一大截。”

“那我該怎麽整？”褚青問。

他也明白自己的問題，就像打拳一樣，純屬野路子出，壯力大，敢打敢拚，一般人不是對手，但上高手分分鍾被秒的貨。

“上學。”賈璋柯吐出倆字。

褚青一怔，覺得這個前不久剛聽黃穎說過的詞好悉，問：“上你們電影學院麽？”

賈璋柯搖頭笑道：“那得考試，何況要念四年，你有那功夫麽？”

顧正聽明白了，道：“老賈你是說讓他念進修班？”

“嗯。”

《小武》的一幹主創，老賈、顧正和餘力威，都很喜歡褚青這個小老弟，真心把他當朋友。賈璋柯給的是很中肯的意見，也覺得褚青是棵好苗子，不好好培養可惜了。

所謂進修班就是給那些已經有文憑的人進一步深造的班，比如中專畢業，就有大專進修班，隻是後來大專取消了，最低也是本科進修班。

但電影學院這種藝類院校還不一樣，進修班一般分倆種，一種是正規的，比如大專班，需要你有高中文憑，學期是兩年。

還有一種就不那麽正規，基本上掏錢就能念，按專業不同，學期從一個月到一年不等，所以也短期進修班。

區別就是，前一種基本每年都有班，後一種就不一定了。

賈璋柯把況簡單介紹了一下，道：“你可以上表演進修班念一年，真的能學到不東西。”

褚青聽著心，問：“那你幫我打聽打聽，怎麽時候能報名，還有是怎麽個況。”

賈璋柯對這些隻了解個大概，想了想，道：“我幫你問問。”

他借飯館裏的電話call了一個呼機號，道：“這朋友王瞳，在學校念過表演係進修班，對這方麵很了解。現在好像在外麵拍戲，不知道能不能聯係上。”

這算心意盡到了。

褚青剛跟老賈幹了一杯，電話就響了。

他過去接，道：“喂，王瞳啊，我賈璋柯。”

“你怎麽樣……我還行……你現在哪兒呢？有點事請你幫忙……哦你回來了，那正好，我們在學校旁邊那家大盤呢，你過來……好好，拜拜。”

他笑道：“真巧，那戲剛殺青，正在附近逛街呢，一會就過來。”

褚青問：“你那朋友是男是？”

“的！我告你啊，這姑娘長得是那個漂亮！材是那個好！”顧正一頓添油加醋。

他這一說，褚青居然也有了點期待。

三人繼續吃吃喝喝，約莫半個小時，就見門簾子一挑，一個高瘦的影走了進來。

裏不停的嚷嚷：“熱死了！熱死了！有喝的沒有？”然後一屁坐在褚青旁邊的空位上，拿起他的啤酒就倒了一杯，然後自個一仰脖，幹了。

喝完似乎才想起來是別人的啤酒，轉頭對褚青說了一聲：“你好！”

“你好。”褚青呆滯的回了一聲。

“老賈，找我幹嘛？”那姑娘了長發，問道。

“今兒天不熱啊！”賈樟柯很疑。

“逛街逛的！累死我了！”姑娘道。

材高挑，雖然鼻子顯得有些扁，有些薄，眼睛也不是很有神采，但拚在一起卻有種讓人無比舒服的，尤其笑起來，花都開了一樣。

從進來褚青就覺著很麵，這會終於想起一個形象來，不道：“啊！你演過《京城夏天》！”

他一嗓子把那三人嚇得一愣，王瞳也是一呆，回過神先出手，笑道：“啊對！我王瞳，我演陳馨兒。”

顧正：“以前在東方歌舞團。”

賈璋柯也道：“去過國。”

顧正道：“拿過國際**。”

他倆在哪一唱一和，王瞳擺擺手，笑道：“行了行了，別埋汰我了！”

褚青一直盯著看，真有點激了，握住的手就不撒開，道：“我最喜歡的就是陳馨兒了！總算看著活的了。”

顧正看他有點語無倫次，嚷嚷道：“撒開撒開，有你這樣的麽，頭回見人姑娘就不撒手！”

褚青訕笑，鬆開手。

要說國的青春偶像劇，褚青認為有兩部是拍的最好的，都是在九十年代。

一部是《京城夏天》，主演是曹嬰，王瞳，裏麵還有的黃海兵。另一部是號稱地第一部偶像劇的《真空記錄》，裏麵有馬伊莉，高淑等等。

新世紀後的那些個所謂偶像劇，除了看臉就是看臉，若論容和表演，跟這兩部比就是渣渣。

當然如果你把《十六歲的花季》和《小龍人》算上，我也不反對……

褚青上輩子就很喜歡看《京城夏天》，確切的說是喜歡裏麵的陳馨兒。

爽朗、熱、聰明、自主、敢敢恨，妥妥的一神。

而且演技超好，曹嬰如果說是在演一個大學生，那王瞳活就是一個大學生，非常的自然和生活化。

“老賈老顧，你們不是要給我介紹對象？我可有男朋友了！”王瞳看著表現詭異的褚青，問道。

“屁！這是《小武》的男主角，咱倆的小老弟。”顧正道。

“小老弟，你幾歲？”王瞳忽然問褚青。

“21。”

“哎，我比你大了好幾歲，姐！”王瞳道。

“姐！”

褚青老老實實的了一聲，心裏卻一抖，覺有種抑製不住的快冒了出來，好像很喜歡這樣跟自己說話。

“乖！”王瞳讚了一聲，道：“你喜歡《京城夏天》？那你覺著我跟曹嬰誰演得好？”

“你出十條街！”褚青喝了口酒，不以為然道。

王瞳麵上一怔，聽不懂這種形容，但也知道是在誇。

一般人對這種問題，要麽溜須拍馬，要麽避重就輕，總之沒有真話。

哪像褚青這麽實誠。

王瞳不莞爾：“就衝你這話，你這弟弟我認了！來走一個！”

“走一個！”

倆人了下杯，一人一口幹了。

日後國獨立電影的一哥一姐，就這麽玩鬧的拜了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