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小爺說的是黃穎。

跑到避暑山莊借錢後，回到京城正好趕上了報名，直接了一年的學費。

黃穎上學時的績在班裏算中等，不是不聰明，是家裏太多事分了心。即便這樣，高考時還是發了一下，分數達到一家蠻不錯的大學錄取線。雖然沒有錢念不起，但心裏還是驕傲了一下。

剛進班的時候，因為時隔較遠，學的又是新知識，有些跟不上進度。但底子紮實，也刻苦，經過半個學期已經穩居班裏的前幾名。

褚青拍完戲就在一種閑極無聊的狀態，相反黃穎卻忙的腳不沾地，白天上班，晚上上課，倆人居然有段時間沒見麵了。

黃穎來京城也有幾年了，春節有時候回去有時候不回去，去年就沒回老家，是跟褚青搭伴過的。今年卻不行，媽媽的實在不好，得回去照看下。

聽也回家，褚青真有點鬱悶。

他思想還是很傳統的，隨他老爹。上輩子每到過年的時候，他老爹就一人鑽進廚房，一呆就一天，誰也不讓搭手。到晚上，準保拾掇出一桌八碟八碗的年夜飯，然後看著一大家子人嘻嘻哈哈的吃吃喝喝，自己坐在一邊傻樂。

老爹死後，這活計就給了褚青。

所以一個人過年，他上說無所謂，心裏其實特在意。

轉眼到了大年三十兒。

褚青婉拒了程老頭的邀請，自己窩在小房子裏演悲男主角。

他現在住的也是個小四合院，老房子，比租樓房便宜多了。

外麵劈裏啪啦的放著鞭炮，還有小孩子哭哭鬧鬧的聲音。這會兒過年比後世熱鬧多了，家人團聚，圍在一塊，包餃子，嘮家常，孩子們跑來跑去，然後等著一起看春晚。

聽說後來京城就不讓放鞭炮了，想想也是，每天都雲裏霧裏跟仙境似的，再放掛鞭妥妥的升仙了。

褚青搖搖頭，揭開鍋，盛了一碗速凍餃子，又舀了碗餃子湯。

連醋都懶得倒，唏哩咕嚕的一口氣吃完，拍了拍肚子，覺很怪異，說飽沒飽，說不。

又端起餃子湯，幹下去半碗，長歎一口氣。

真是空虛寂寞冷……

瞅了瞅電視，嘰哩哇啦的全是廣告，才七點鍾，想看春晚還得等一個小時。

這年都演啥來著？

褚青使勁的想，就想起來個一搭搭，二搭搭，三搭搭，四大爺……

範老師你太有生活了！

他又歎了口氣，我特麽也有生活的。想煙，一拍服，癟了。

反正也沒事，出去買包煙。

出了門順著小巷子走到頭，就是家小賣部。

褚青踩上臺階，拍了拍窗戶。

裏麵傳出一嗓子，“今兒關門了！”

“張哥，我青子，買包煙！”

“嘩啦”一聲窗戶拉開，一個漢子出半，笑道：“喲！這會出來買煙啊！”

“斷糧了唄！”褚青道，著腦袋往裏瞅了瞅，咬咬牙道：“來包三五！”

漢子一驚，向一包大前門的手別扭的轉了方向，笑道：“可以啊，哥們發財了？”

褚青笑道：“誰過年還不吃頓餃子啊！”

漢子拿煙的功夫，就聽“嗶嗶嗶！”

bb機居然這會兒響了。

褚青也很詫異，出來一看，上麵一行漢字：褚大爺春節快樂！我過完年就回去啦！

這丫頭！

褚青笑了笑，手都上了那部公用電話，又了回來。

畢竟在家，爸媽都在，自己打不打也就那樣。

“給，三五！”

老板扔出一包煙，褚青給了錢。

“嗶嗶嗶！”

呼機居然又響了。

老板一邊劃拉著零錢，一邊道：“業務忙啊！真發財了？”

褚青沒搭理他，一看，也是一行字：弟！春節快樂，越長越帥！

越長越帥……

這姐是埋汰人呢麽？不過這得回了。

“我再打個電話啊！”

說著拿起話筒，撥了個號，是王瞳出租屋的座機號。

“嘟嘟嘟嘟……”

響了半天，沒人接。

嗯？沒聽說回老家啊，跑哪去了？

沒辦法，又call了一次。

“不好意思啊！一會就完事。”褚青賠笑道，大過年的人擱這陪你打電話，自己都過意不去。

“沒事！反正春晚還沒開演呢！”老板很痛快。

等了幾分鍾，這邊電話響了。

褚青抓起來就問：“喂？姐？”

話筒那邊傳來一聲輕笑：“嗬嗬，就知道是你。”

“我剛往你家打電話了，你幹嘛呢？”

“我逛街呢。”

“啥？”褚青愣了片刻，道：“你神經病啊！大過年的自己跑出去逛街？”

“自己呆著沒意思唄，你幹嘛呢？”

“我出來買包煙。”

“你還說我，大過年的你自己跑出去買煙？”

倆人隔著電話一頓傻樂。

“要不，要不你過我這邊來？”褚青猶豫的提出一個不太靠譜的建議。

那邊也沉默了幾秒鍾，笑道：“好啊，咱倆搭個伴兒。”

褚青一怔，沒想到真能答應，隨即說了地址。又跟老板互相拜個年，站在巷子口，兩手在袖子裏，又是標準農民揣的姿勢。

這地兒偏，也不知道能不能找著。

褚青沒穿，裏麵是襯，外麵直接套件大棉襖就出來了。這會兒也不能回去穿，怕錯過接人，凍得來回小跑。

約莫三十多分鍾，就聽“噠噠噠”的鞋跟點地聲。

“弟？”

“啊，你來了！”

褚青正在小跑，尷尬的停住作，卡在一個很奇怪的姿勢上。

王瞳哈哈一笑，道：“你風呢？”

穿著件紅羽絨服，頭發沒紮，就那麽披著，蹬著雙高筒皮靴。

“我鍛煉鍛煉！”

王瞳看他臉凍得刷白，訝然道：“你一直在這等著呢？”

“我怕你找不著，走，這邊。”

褚青混不在意，頭前帶路。

“你傻啊！凍出病咋辦？”王瞳氣道。

褚青沒接話茬，笑道：“你咋來的？”

“打的唄！”

“這會兒還有車？”

“你也不看看我是誰！”

“那倒是。”

褚青推開院門，院裏小孩正蹲地上放鑽天猴兒，點著一個，“哧溜！”一聲蹦到天上，連個點都沒看著。

“這玩意就是沒嗤花好看。”

褚青撇撇，湊過去道：“小子，我告你一個絕招啊，你把幾個鑽天猴兒綁在一起放，那才好看呢。”

小孩連眼皮都沒翻，不耐道：“你當我傻啊！鑽天猴兒多錢一個，我拿把嗤花放好不！”

“……”

褚青被鄙視得很鬱悶，王瞳在旁邊笑得不過氣來。

“你就住這啊？”

王瞳打量著屋子，很好奇也很驚訝。

“便宜唄！”

褚青剛要了大棉襖，又想起來裏麵隻有件襯，又趕捂上。

王瞳把包往床上一扔，就跟到自己家一樣，大大方方把羽絨服了，出一件高領的白羊衫。見褚青扭扭，翻了個白眼道：“要不我出去回避一下？”

褚青訕訕一笑，了服，又拿起套上。

他問道：“你吃了沒？”

“沒呢，自己也不知道吃啥，你吃沒？”王瞳問。

“呃，我也沒吃呢！”褚青搖搖頭，忽道：“咱們包餃子！”

“啊？你還會包餃子？”王瞳很詫異。

“我會和餡兒。”褚青老實道，他能一個人做一桌子菜，唯獨餃子不會包，媳婦老笑他是天賦問題。

王瞳一聽樂了：“我會搟皮兒，得，咱倆真搭！”

褚青到廚房拎出半袋麵，還有韭菜和蛋，撓頭道：“沒啊！”

王瞳一邊貓腰不知道找啥，一邊說道：“那就韭菜蛋餡唄，誰還饞那點。”

“你找啥呢？”褚青納悶。

“你家連個拖鞋都沒有啊？”

“就我那一雙，你穿麽？”

“拿來！”

褚青從個旮旯裏拎出兩雙拖鞋，一雙棉的，一雙塑料的。

王瞳笑道：“你還真省，冬天一雙，夏天一雙。”

“我這沒人來。”褚青笑道，自己穿上那雙塑料的。

王瞳坐在椅子上，彎著腰，那雙細長的手扯掉靴子，出一雙紅子。

好像特別喜歡紅。

褚青看這一連串的作，差點呆住了，臉上一熱，扭過頭問道：“你本命年啊？”

“不是，隨便找雙子就穿上了。”

王瞳洗了洗手，道：“包，你和麵？”

“我和！”

褚青抹幹淨飯桌，倒上麵澆上水，開始。

“喲！練啊。”王瞳笑道。

“那是，我做飯特好吃，哪天做給你嚐嚐。”

“行，說定了啊！”

和好了麵，褚青拿塊布往上一蓋，這得發一會兒。

王瞳掐著把韭菜，洗幹淨，放在案板上，道：“你切。”又拿起蛋，“哢哢”打在碗裏開始攪。

看這樣，褚青就是喜歡。

簡單，幹淨，利落，在比外表更吸引人。

他跟王瞳，一共才見過幾次麵，但倆人得就跟相幾十年一樣，毫無力。

一會和好了餡，麵也發好了。

王瞳拿著搟麵杖，開始搟皮，忽然喊道：“哎哎，開演了開演了！”

就看電視裏麵，隨著一陣歡快的樂曲聲，97年春晚正式開始。一大群花裏胡哨的人衝上舞臺，先扭了一陣，然後往後退開，讓出幾位唱歌的。

旁邊都打著名字，褚青一看，這都上古世紀的明星了，頓時穿越的覺無比真實。

王瞳搟著皮，不時瞄一眼電視，笑道：“一邊包餃子一邊就得看春晚，從小就這麽過來的。”

“是啊，咱們小時候都一樣。”褚青也笑道。

“哎！你會包麽？”王瞳忽然抬頭問了一。

褚青搖頭：“不會。”

王瞳又低下頭：“我也不會。”

“……”

“……”

空氣莫名其妙的停滯了一秒鍾，電視裏六個主持人走上臺開始拉拉的說。

這一刻，倆人心裏都在不停的翻滾。

你會拌餡兒居然不會包？

你連搟皮都會，不也不會包麽？

忽而，倆人都噗哧一笑。

王瞳笑道：“你吃蒸餃還是煮餃？”

“煮的，我爸我媽都吃蒸的，每年都吃不到一塊。”褚青道。

“哈哈，我家也是，就我一人吃煮的。”王瞳道。

倆人誰也沒提包餃子的事兒，都是年人，還搞不定一個餃子！

春晚這東西，就算每年看去年的重播都覺著新鮮，何況褚青都隔了十七年了。

除了幾個印象特別深的相聲小品，別的節目都跟第一次看一樣，和王瞳不時的一起傻樂兼吐槽。

褚青拌了半盆餡，王瞳也搟了四十多張皮。

倆人一點都不心虛的拿起餃子皮，挑裏點餡，開始包。

節目正演到一個歌舞節目，又是一大波人堆在一起唱啊唱啊。

褚青數了數，驚道：“十三個！一首歌十三個人唱！”

“這算啥，我跳舞哪會，一個舞一百多人跳呢！”王瞳不在乎道，手裏著一個餃子，問：“哎這幾下來著？”

褚青不確定道：“三下，隨便了，不就行。”

“也是。”王瞳讚同道，歪著頭又了幾下，把一個腫的跟小豬似的餃子放在桌上。

褚青也不逞多讓，了一個酷似臘腸狗的餃子。

“呀！你餡放太了，吃片湯啊！”王瞳大聲指責。

“你那餡太多了，又不蒸包子！”褚青反相譏。

“你太了！”

“你太多了！”

電視裏開始唱：“一九七九年，那是一個春天，有一位老人……”

就兩個人，居然也有種吵吵鬧鬧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