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打架聲和人影錯熱鬧一片，而這個小巷子的貨箱背后，站直角兩邊的二人之間可謂是難得清凈——不僅夏儀不說話，連聶清舟都沉默了。

他含著棒棒糖，金的頭發擋住了一部分眉眼，他的眉心皺川字，像是在認真思考什麼。

待路上響起來警車的聲音，投在墻上的人影一陣紛繼而做鳥散。夏儀離開了墻往前走了一步，仿佛打算離開。

聶清舟終于說話了。

“能不能借一下你的手機？”他問夏儀道。

或許是吃人的短，這次夏儀沒有多猶豫就把手機掏出來給了他。

聶清舟低頭在的手機里輸一串數字，然后遞回給：“這是我姑姑的電話。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如果今晚十一點我還沒有回家的話，就打電話給我姑姑，讓到新世紀洗浴中心撈我。”

夏儀接過手機，幽藍的屏幕照耀著的眼睛，向聶清舟。

“我覺得日子不能這麼過下去，我得和遣哥那邊做個了結。”聶清舟解釋道。

夏儀沉默一瞬，手指就摁在刪除鍵上，稍一用力，聶清舟剛剛輸進去的號碼便輕快地跳躍著消失。

“這是你的事。”拒絕得很干脆。

聶清舟愣了愣。

淡淡地說道：“我們不，你應該拜托你的朋友。”

聶清舟被噎住了。他想“聶清舟”在這里確實有一些朋友，然而每一個對他來說都陌生而不可靠。

他此刻所在的地方，他最悉的，或者唯一悉的只有這個曾經只能過屏幕才能看到的夏儀。這個夏儀比他所知道的更冰冷，更強，更稚，但他仍然覺得是他知道的那個人。

他看過無數的訪談，去過的演唱會，被表妹塞滿了關于的所有知識。

不過這一切他都無法向解釋。

所以他只好笑著說：“你說的有道理，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或許是為他的禮貌和好脾氣到意外，夏儀皺著眉看了他一眼，就收起手機揣在口袋里，側過著墻壁走過貨箱，走向早已安靜的街道。聶清舟看著的背影無地遠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既然他好好地活到了十年后，也沒缺胳膊的，那今天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

“聶清舟”為之效力的張遣，人稱遣哥，是當地混黑白兩道的地頭蛇。常川市中心的黃金地帶開了一家“新世紀洗浴中心”，這洗浴中心幕后的老板就是張遣。“聶清舟”手敏捷經驗富，是把聽話的刀，張遣喜歡這小子的。雖說他上面還有好幾層才到張遣，但張遣平時也常常關照他。

“聶清舟”平時零花錢的一個重要來源，也就是張遣。

他爸媽和姑姑約有覺到他和一些社會青年來往，但也不清楚他在跟誰混，混到了什麼程度。要是他們知道他在這個組織里重視，甚至有點被培養的意思，大概要嗓門與齊飚，斥責與哭訴一聲了。

此刻聶清舟站在“新世紀洗浴中心”金的霓虹燈下，聽著從里面傳來的輕快音樂聲，看著周圍興高采烈的客人，心卻一點都輕松不起來。

以他從前的長環境，本沒有接這些組織的機會，這還是頭一次面對活的老大。來到這里以后，他短短兩天比他過去兩三年長的見識還要多。

這小子高中過得相當多姿多彩啊。

前人多彩，后人掛彩。

聶清舟長嘆一聲，吸了一口氣走進洗浴中心。

“聶清舟”在這里早就混了臉，聽說他要找遣哥之后保安便通報上去，他跟著人穿過水氣和熱浪，在煙霧繚繞中兜兜轉轉，來到了一個鋪著地毯，看起來尤為華麗闊氣的vip室。張遣正趴在床上按肩頸，他四十歲左右的年紀，背上紋了一大幅青紅的猛虎圖，材微微發福，瞇著眼睛仿佛心很好的樣子。

“怎麼，是為了錢風揚的事兒？”張遣慢悠悠地問。看起來他以為聶清舟是因為晚上這場圍追堵截來的。

此時此刻已經沒有退路，那些忐忑張反而消退了幾分。聶清舟走上前幾步，開門見山道：“錢風揚那家伙不值得我來找遣哥，我來是想跟遣哥您說聲對不住，我想要退出。”

張遣瞇著的眼睛睜開了，他似乎有些驚訝，但也不是非常驚訝。他懶懶地揮手讓給他按的人停下，坐起來披上外。

“怎麼回事兒？”他懶懶地問。

聶清舟回憶著原主人的語氣和語調，盡力模仿道：“遣哥，我知道我現在跟你說什麼當初是我年輕、意氣用事、沒想清楚，那都是扯淡。當時我是鐵了心要加的，是真想跟您混出名堂來，我也知道您照顧我的。但我前段時間去省城看我爸媽，他們過得太苦了，拼了命地讓我讀書，您也知道他們干的工作危險的，我現在的況要是被他們知道了，就怕他們心神不寧干活出什麼事兒。”

張遣點上一支煙，慢悠悠地說：“老趙說你這段時間狀態不對，就是為這事兒？”

聶清舟點點頭。

“你這是下決心，要好好讀書？”

聶清舟再次點點頭。

張遣看著聶清舟半天，隔著熱騰騰的蒸汽，他突然笑了一聲：“當初你要死要活地要加，我就知道你在我這里待不長。你像我弟，明明腦袋瓜子聰明就是想不開，非喜歡逞英雄，不要讀書要出來混，勸不聽。”

聶清舟被熱浪蒸得汗水滾滾而下，他攥著拳頭，道：“遣哥，第一次聽您提您弟弟。”

張遣吐了一口煙圈，淡淡地說：“十幾歲就沒了。”

聶清舟低下眼簾。

“你這三子打不出一個屁的個，這些話排演了好久吧。行啊，好，想明白了要回去讀書，那就要好好讀。”張遣彈彈煙灰，也不強求什麼，指了指門：“不過我這里也不是你想來就來，想去就去的地兒。真要退出要怎麼樣，你明白吧？”

聶清舟的手松開，心里反而坦然了。他抬起頭看向張遣，眼里一片平靜，他說道：“我明白，來吧。”

夜里十點五十五，灰小樓里傳來了聶清舟的腳步聲，這次他的腳步聲從標準的二拍節奏變了切分節奏，伴著時不時傳來的吸氣聲，聽起來傷得不輕。

他在門口停了一會兒，掏鑰匙的時候喃喃道：“燈都是黑的，還真的睡了……”

鑰匙嘩啦啦響了一陣，然后就傳來開門和關門聲。

剛剛聶清舟以為已經睡著了的人，此刻手中的手機正亮著。

夏儀漆黑的眼眸里映著藍，目落在手機屏幕里的時間和一串號碼上。在一分鐘之前，的手指已經放在了撥出鍵上。

在下鋪迷迷糊糊地說道：“夏夏……還沒睡呢？”

“就睡了。”

抬眼了一眼房頂，然后靜默地關閉手機，幽藍的芒消失于濃重黑暗里。

第二天一早夏延拉開小賣部的防盜門，就驚一聲，惹得半棟樓的人都打開窗戶看是怎麼回事。

只見一個金頭發穿著白t恤的男生倒在一樓臺階前，出服外的皮青青紫紫，甚至有已經發黑的傷痕，白t恤肩部甚至已經被染紅了一片。

夏延的驚引來了和夏儀，嚇得臉都白了，拉著夏儀著急道：“這不是你那同學嗎？這這這，我得把這孩子送醫院吶。”

夏儀把著急往前走的拉回去，道：“我送他去醫院。”

“你們這沒大人……”

“我有他家長電話。”

夏儀行力極強，說著就轉把三車推出來，和夏延費力地把聶清舟抬起來，左拉右拽放進了三車里，他太長還出車外一截。不放心地塞了錢和自己的醫保卡給夏儀，讓趕帶聶清舟看醫生。

夏儀一蹬三車聶清舟就無力地向后仰去，倒在了的背上，聞到從他上傳來的腥味。

往前騎就是一段下坡路，以往夏儀走這條路時都會控制著速度，這次卻快得仿佛要飛起來，咸咸的海風迎面而來沖淡腥味，后的人高熱的似乎也要被風吹走似的。

“聶清舟。”

夏儀也不往后看，只是喊著他的名字。

“聶清舟。”

“聶清舟。”

“嗯……”后的人傳來模模糊糊的聲音，像是不太清醒。

“你是……誰……”他低聲問道。

“我是夏儀。”

“……夏儀……夏儀怎麼會……”他不知道在嘟嘟囔囔什麼。

“你有沒有力氣？抓好我的服，一會兒要轉彎。”夏儀提高了聲音。

后沒了聲音，在夏儀以為聶清舟已經失去意識時，一只手索著往上移，抓住側的服，慢慢收。然后是另一只。

他的手燙得驚人，仿佛帶著火星，額頭也抵在了瘦削的后背上，滾燙的呼吸在的背后吹拂。

快速轉彎的時候他的往旁邊一甩，一只手松開了，但很快又攥了回去，額頭也了回去。

就像是個極為聽話的小孩子，得了指令就要執行到底。

夏儀把他送到醫院時，費了不小力氣才讓他松開的服，把他移到病床上去。聶清舟的眼睛睜著，里面的芒卻是散的，像是被燒得有點傻了。

夏儀跟在病床旁，邊走邊拿出手機說道：“我喊你姑姑來。”

聽到“姑姑”這兩個字，聶清舟的眼睛卻睜大了，也不知道他被煮一團漿糊的腦子里都想了些什麼，他突然出手去抓住夏儀的袖子，斷斷續續道：“別……別……別……”

夏儀皺著眉，抬起手試圖掙：“是你的監護人。”

“求你了……我求你……別喊……”聶清舟有些急了，鍥而不舍地拽著的袖子。

夏儀看著他被燒紅的眼睛，終于合上手機蓋，轉問旁邊的護士：“在哪里掛號？”

聶清舟的手松了下來，他沒什麼力氣地說道：“謝謝……”

在暈倒之前，他突然莫名想著，要是昨天他再多加一句“求求你”，夏儀沒準就幫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