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意地問問他的況。

“你們一月工資多啊？”

“一千五。”

“管吃住？”

“管住，管中午和晚上兩頓飯。”

“一天上班多長時間啊？”

“七點半上班兒，六點下班兒！”

“工作有危險嗎？”

“……有點……”

……

總之，我問什麽他就答什麽，但是，答案絕不會擴展一個字；我不說話，他也不說，就那麽悶頭走路。

跟他站一塊，我覺得自己特聒噪。

經過馬路邊一幹枯的小樹苗時，我看見韓暮雨忽然從口袋裏掏出什麽，輕巧地往枝頭一掛，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他就已經走開了。

“嘿，你剛在樹上擱了個什麽東西？”我問道。

他眨了下眼睛，一線溫在目裏遊弋。“……花”，他說。

☆、七

“什麽花？”我問。

韓暮雨沒回答我，隻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其實，我也不敢肯定他是不是笑了，或者那隻是個稍微和的表，反正，那個類似笑容的表讓我有種類似張的覺。

又走了幾步，“……我回去了！”他指指不遠那個被滿地鋼筋、木板、石頭子包圍著的一排白板房對我說。我過去，正看見有個胖影在門口招呼他，“韓哥，你幹嘛去了，飯都涼了……”韓暮雨朝我擺擺手，再把雙手塞進口袋裏，不不慢地走遠。

我仍對剛剛他說的那個“花”疑不解，幹脆，我推著車倒回到方才那棵一把枯枝的小樹跟前，觀察之下總算是明白了。樹枝上，確實掛著幾朵“花”，兩朵藍，兩朵紅，每朵“花”都有五個大小均勻的“花瓣”，搖搖晃晃地墜在枝頭，看起來竟有些清麗的風致。不過，那些“花”都是用細細的彩線纜編的，就是那種裏麵是幾銅，外麵用各的塑膠裹起來的線。

原來他坐在臺階上手裏擺弄的就是這個啊！不錯，很有建設的好。

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麽路邊那麽多的小樹排排站著，韓暮雨就選了這無論是形態、位置都毫無特的一棵讓它“開花”，不過，作為被選中的一棵，自然有與眾不同的待遇。後來的日子，每次我上下班路過那棵小樹，都要細致的看上一看，數數是不是有“新開的”，有時候發現某朵“花”掛得不結實了，還要給整整。

某天，早上六點多，我睡得正香，曹姐給我打電話，“安然，營業室外門的鑰匙是不是在你那裏呢？”

“啊，是在我這兒！”

“行了，你趕著帶鑰匙過來一趟，營業室報警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起床，匆忙間手套都忘戴了，手指頭凍得通紅趕到現場時，正聽見那響徹半條街的堪稱淒厲的警報響聲。後來才知道，為嘛報警呢？原來是營業室的電門沒關太嚴，大廳裏的易拉寶被風給吹倒了，應靈敏的應到了這一變故，大清早狂不止。

虛驚一場！

解除了警報，看看時間，7點鍾，回單位還能吃上早飯。

回去的路上，出乎意料的，我居然又遇到了韓暮雨。

看見他時，他正搬著一些類似玻璃的東西往手推車裏放，小心翼翼地，看上去有點吃力。

“嘿，怎麽就你一個人幹活呢？”靠邊兒停了車，我自自覺地去幫他扶著。

“你別，容易劃傷手！”他皺著眉頭提醒我。

“沒事兒，哎，問你呢，怎麽就你一個人？還這麽早？”

手裏的東西冰塊似的溜，在手推車裏放穩當了之後，韓暮雨才回答：“這些材料怕摔怕震怕，隻能這樣往裏運。別人不願意幹，嫌麻煩。”

“那幹嘛讓你幹啊？這不是欺負人嗎？”我很有些憤憤。

“我自己要幹的，”他搬起最後一遝，說道：“會加錢！”

“哦！這樣還行！”我看著他凍得發紫的手，問道：“你怎麽也不帶手套呢？”

“這東西太，不能戴手套。”

我小心地幫他扶穩了。裝車的時候，其中一片有點歪，我就那麽輕輕推了一下，一道冰涼又火熱的覺倏地嵌進了皮裏，不是特別疼。我微微皺了下眉，然後當沒事人一樣把材料放進車裏。

“那什麽我先回去了啊？”我把手背在後，衝他一齜牙就要開溜。

主要我是覺得自己笨的，剛剛人家都提醒過了，居然還把手給劃了。不過，韓暮雨沒讓我走，他就稍稍側了□子，堪堪擋在我麵前。

“傷著手了！”他一臉不快地看著我。

“沒……你看！”我把沒傷的那隻往他麵前一。

“右手！”

“……不嚴重……”我無奈地把右手出來，頓時嚇了一跳。整個手掌都了，那條不怎麽疼的傷橫貫除拇指之外的四手指中部，因為手指展，那些傷口都張開，出裏麵白兮兮的，有粘膩鮮豔的往外滲，和手上的髒東西混在一起，看著就惡心。

韓暮雨瞪著我，眼神兒說不上是淩厲還是鬱悶。

“就是瞅著厲害……”我弱弱地解釋，明明我是害者啊，搞得自己像是缺理的。

他讓我別，然後轉進工地大門裏。出來時，手裏拿著我們行贈的杯子，他說：“工地用的水都太髒了，隻能拿杯裏的水給你衝衝！”

紅呼呼的跡隨著溫熱的水流淌到地上，水溫刺激得傷口明顯地疼起來，我也不好表現出來，隻能咬著後槽牙著。

“安然……”韓暮雨了我一聲。

“恩？”

“疼吧？”

“恩……”我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巧他也看向我，清淩淩地眼神落了我滿臉，我慌忙地避開，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肯定是連脖子都紅了。

“……你啊……”他歎了一聲，沒再說下去。

一杯水也沒多，將就著把手掌上的漬衝幹淨。

“我這裏也沒有幹淨巾給你手……”韓暮雨有點抱歉地跟我說。

我隨手在外套上抹了兩把，“沒事兒，哪那麽講究的！”

“哎，我問你，你杯子裏的水是啥時候的？”我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就是今天早晨的開水。”

“今兒早晨的？那沒幾個鍾頭啊？”

“恩，兩個鍾頭不到。”

我想了想剛才那水的溫度，再想想自己跟韓暮雨誇耀自家杯子的言語，不覺咬牙切齒起來，“靠，說什麽保溫杯，保溫屁啊，全假冒偽劣產品……我這人算是丟大了……哎，咱不用這破水杯了，回頭我再給你個好的。”

韓暮雨看我氣鼓鼓地樣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水杯，答道：“不用了，這個好的！”

“好什麽啊！虧了我這麽信任單位的眼，看看選的這是什麽贈品？欺騙我！”我極度不滿地瞥了眼他握在手裏的杯子。

杯是常見的銀，杯上側，用寬幅的明膠帶固定住的紙片上寫著韓暮雨的名字，很醒目，我不由想到之前那個如出一轍的“專用”礦泉水瓶。

“哎，你是不是喜歡給自己的東西都上個標簽啊？”我隨口問道。

他想了想說，“也不是喜歡，上標簽，是不願意別人！”

☆、八

跟韓暮雨說話的空隙，一個啞啞的聲音從馬路對麵傳過來。

“韓哥，我來啦！”

圓滾滾的影一溜煙飆至眼前時，我懷疑剛才是不是地皮都在。

“咦，韓哥，你幹活可夠麻利的，我還說早點過來幫把手兒呢？你這都結束戰鬥了。”胖子說著話衝我咧一笑。┅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韓暮雨沒搭他的話茬兒，對我說：“他是楊曉飛！”

胖子特會來事兒的道：“安然哥，我知道你，韓哥老說起你！”

“真的啊？說我什麽？”我回他一個大大的笑。

“說你人好唄！說……”

韓暮雨扯了他服一下，截斷他的話，“你手套帶了嗎？”

“帶了……”

“是不是你新發的那副？”

“咦，你怎麽知道……”

“給我。”

楊曉飛毫不遲疑地把手套掏出來遞給韓暮雨，韓暮雨接過來轉手就給了我，“你戴上。”

我趕忙擺手，“不用，不用，天這麽冷，你們上班兒得戴，我這堅持一下就到宿舍了，我宿舍裏有……”

“你手上有傷，別凍了。”

他不由分說的把那副嶄新的手套塞給我，楊曉飛也在一邊兒說，“韓哥讓你戴你就戴吧！我這皮糙厚的不怕凍。”

我覺得不合適，又推辭了幾句。韓暮雨隻是不說話，楊曉飛一個勁兒的表示自己抗寒能力超群，後來我就在倆人的注視下，把手套套在了手上。

很普通的白棉線手套，手掌部分塗著一層的膠。我戴著有點大，覺卻很溫暖。

韓暮雨看著我戴好了，低聲說了句，“我得幹活了”便轉去推車，楊曉飛屁顛屁顛地跑過去幫他扶著，還空衝我揮了揮手。

“那什麽，回頭我再還你啊！”我朝那倆人喊了一句。

“不用！”楊曉飛回答。

我看看表，這麽一耽擱，我也甭回去吃飯了，直接回頭去上班正好。

調轉了車頭，我看著沒走遠的倆人小心翼翼的扶著車子，往滿是天車、鐵架子和半品建築的廣場深移，在漸漸熱鬧起來的早晨，倆人的對話聲忽忽現的傳來。

“哥，你把我手套給他了，我戴什麽啊？”

“……”

“讓我戴你的，你幹嘛不直接把你的給他啊？”

“……”

“不幹淨保暖就行了唄……”

“……”

“哪那麽容易染啊，不過人是敲鍵盤的手，比咱們金貴！”

說我這手金貴倒也不假，我就靠著這十個指頭吃飯呢！

上班的時候，我給每個傷口圍了一層創可，四個手指頭整整齊齊的出一圈來。敲鍵盤確實有點別扭，手指間會有細微的疼痛，最不方便的是數錢，手指間得攃力讓我點鈔的速度和準確極速下降，不過，沒關係，現代化的銀行，點錢有點鈔機，捆錢有打捆機，換殘幣有殘幣兌換儀，複印證件有證卡掃描儀……所以即便我瘸著一隻手，辦業務基本也沒太大的影響。

曹姐最先發現了我手指的異樣。

“安然，手怎麽啦？怎麽還一順兒傷了四個指頭？”

“啊，削蘋果不小心削手上了，小傷，沒事兒！”我隨口胡謅。

“行嗎你，不行我替你盯著點……”曹姐向來待我很不錯，確切地說，曹姐待所有人都很好。遇到單位有什麽事兒便會拿出營業室主任的威嚴與擔當，但是大部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