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搭上了他的肩膀，過了兩秒鍾才被像鼻涕蟲一樣甩開。

第32章

千峰萬嶺雪崔嵬。

我和沈識微跋涉在雪山下的深林中。

古木枝椏上冰淩累累，在我們頭頂掛滿達克利斯之劍。日空有亮度，不見溫度，被冰淩過濾刻薄的瞥視。

我困得像隻正在融化的蠟燭，隨時都要化做一灘。

過去熬夜對我也算家常便飯，但不過是打打遊戲，刷刷論壇。何曾這般沒日沒夜的急行軍過。

和合一教眾分道揚鑣後，我和沈識微急忙折返山中，活像折騰了二十四小時就為了趕去吃一頓香。這四、五日裏，我倆幾乎不眠不休，隻為離闖禍的地方越遠越好。好在一直沒人追來讓我們償命，我鎮日提起的心肝和膽也慢慢落回原位。但沈識微的警覺仍攥了拳頭，死活不肯放鬆。

這日我倆仍是行至過午。

林間正刮著北風，雪霰滾滾，吹卷上天。也像吹皺了山巒。我們腳下石造的漣漪，既又不，一道黑後是一道白，正一道道向著遠滾去。

那黑的是薄薄雪下的石脊，沈識微在白的上麵猛踏一腳，雪塊轟隆往下陷落。

他轉對我道：“咱們就先休息一個時辰吧。”

烏梗山一路越走越兇險。大雪虛虛覆蓋住了石脊間的壑，前幾日我一腳踩進去，險些滅頂。但旋即我們就發現，若壑不深，反是個避風的好地方。

我跳進裏，掃開屁大一塊幹淨地方坐下：“沈師弟，誰、誰先？”

沈識微道：“秦師兄連說話都結了，你先歇著吧。”

我早分辨不出他的語氣是還是不屑，模模糊糊記得自己答了句：“那就有勞了。”仰天便倒。

那蒼藍天幕中的山冠雪冕和層層凍雲也向我倒來，白灼烈，如一瀑鋼水，剎那便把我衝進昏睡的水底。

等我被沈識微踢醒時，我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變了麵朝下趴著，淌出的口水融化了掌大一塊凍土，滿都是泥腥味。

我爬起來，半個腮幫子都凍歪了。冬日的豔還停在天穹正中，似一未，這就過去一個時辰了？

沈識微把我落在地上的彎刀拋給我：“我也歇一會兒。秦師兄可務必提起神。”一邊遠遠避開那塊被我口水滋潤過的沃土，跌跏坐下。

不過打個盹，這廝也要擺個高僧坐化了的造型。

我百無聊賴，躍上雪壑，尋了塊平整大石紮下馬步練拳。

雖沒告訴過沈識微，但這幾天我夢裏也在琢磨。

一次是打中了沈識微的臉；一次逮住了小胖子的替。

若說頭回是巧合，第二次又怎麽解釋？這打開新世界大門的力量到底從何而來？又要怎麽才能為我所用？

我想起那天孤突圍剎那的力量和速度，心跳陡然過速，一腳猛踏，踏碎了瓊瑤，驚起了銀絮。

這裏的世道太難太難。

唯有我變強一分，它才能容易一寸。

我左肘橫擊，右掌平切，猛一俯仰，額頭的汗甩進還未落的雪塵中。

我與它十指相扣，額頭相抵。若我不能咬著牙前進，它就要從我上隆隆的碾過。

可惜我把三十六路化返拳分別用最快速度和慢作各打了三圈，還是沒引出來那靈時不靈的六脈神劍。

正悶悶不樂地打算試試第七次。卻見遠金一閃，像有人晃著麵小鏡子。

我陡然收攏馬步，想跳回雪壑沈識微。但嚨裏出來隻小手，又把聲音抓了回去。

要隻是我看走了眼，沈識微還不得兌死我？

我將彎刀往後一掖，伏低子，輕輕朝那閃走去。

山河冷寂，我提著一口氣，盡量不打擾腳下沉睡的積雪。說不定我看到的隻是一塊碎冰？

又一道閃，卻是轉了轉，沒在了一顆樹後。

我吞口唾沫，反握彎刀，正猶豫是該出其不意殺進去，還是扭頭就跑時，對方卻從樹後麵出了半邊腦袋，卻也省得我麻煩。

隻是他這一亮相，嚇得我差點大起來。

我和沈識微這一路山中舛行，大自然占了倒的勝利。

哪有什麽江湖俊傑，哪有什麽濯秀六虛，我倆不過是雪山巨碑上蠕蠕前行的兩隻螞蟻，謙卑得渾然忘我。而在無人之境，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造，當真說不出的違和。

更何況這人造還是個猙獰的麵。

麵打磨得，正中一尖銳的鳥喙，哈哈鏡般反出我扭曲麻花的影。唯一不反的是兩個滾圓的眼，那裏麵正滴溜溜轉著兩隻布滿的眼睛。

這特麽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側刺啦一聲輕響。我的餘中竟然又閃出一個他的同類。這位倒是出了軀，讓我瞧見了他的一紅絨襖子和脖子上的翎骨飾串。

這倒稀奇，莫非烏梗山裏還有德魯伊？

但等我看到了他腰間掛的東西時，我就再也開不出玩笑了。

皮刀鞘、金吞、牛角把手，一串鮮豔的彩縭像個垂手而立的妻子，沉默而忠誠的從刀柄上直直垂下。

看來找我們償命的人來了。

我滿手是汗，握刀柄。此刻一即發，我隻待有個契機，就向他們臉上踢雪，然後轉狂奔回方才我們落腳的地方。

還沒等我把腳尖不聲地鑽進雪裏，背後就有人一扣我的手腕。

若不是早習慣了沈識微那損毒辣痛骨髓的小擒拿，我怕是已回手一刀劈在他臉上了。

“你特麽的走路怎麽沒聲音？！”我衝他低吼。

沈識微理也不理，轉上前來與我並肩而立，客客氣氣衝兩個鳥德用真皋話說了點什麽。

他說了好幾句，個子矮點的那個鳥德方以渾濁的音做了回答。竟說得沈識微一愣，滿臉哀戚。

我正不明所以。沈識微卻大刺刺朝我轉過來，一摟我的肩膀，示意我背過去說話。但那力道之大，分明是我若不遂他的意，他就是擰碎我的肩關節也在所不惜。

我嗷嗷喚：“哎喲你輕點！要說什麽就說吧！”

然而他什麽也不打算說。

在我們幾乎要把背脊暴給敵人的一瞬間，迫我肩膀的那隻手掌消失了，沈識微的陡然向後躥去。

我猛然醒悟。

，這賤人是要襲！

沈識微的手似比我的思維還快，等轉助拳，我們正前方那大個鳥德已中了他一招，連連倒退，腳步在雪地上犁出兩道深，憤怒地縱聲長嘯。

而沈識微已襲向那矮個鳥德。

他駢指如戟，直刺對方頭，起手便是殺招。那矮個鳥德的背後是莽莽木，厚如對壘時的營塹拒馬一般，當真退無可退。我早就見慣沈識微殺人如探囊取，隻等著片刻之後看見開了塞的香檳般從頭湧出。

可就在我想別開臉，不去看人失去生命那讓人戰栗的瞬間時。矮個鳥德卻消失了。◆思◆兔◆在◆線◆閱◆讀◆

活見了鬼了！

我看不清、也想不通這矮個鳥德如何運力。一道紅影如直升機般拔地而起，再凝聚實時已是在一丈開外的空中，沈識微著他的鞋底堪堪過。

我瞠目結舌，沈識微卻是應變奇快，變掌為爪，直抓他下盤，那鳥德腰弓一，竟生生在空中打了個轉，頭下腳上，以拳來接。

他二人雙手一，也不知是何等的力量。沈識微腳邊的雪震，雲霧出岫般激騰，鳥德的軀則箭矢般上衝，直至他兩鉤住一壯的樹杈方停。

黃銅鳥麵倒垂著看著我們，像這青天白日裏一恐怖之月，一人氣也無。

沈識微居然笑了，他的眼睛也陡然亮了起來。這笑容暴戾專注，興致，滿是種天真的嗜。比起那鬼怪般的銅鳥麵，我一時竟分不清他二位誰更讓我心頭發。

沈識微衝那鳥德高喊了一句，我就是不懂真皋話，也看得出他臉上的讚之意。

腳邊的雪霧未散，沈識微就也躥上了古樹，向著那鳥德追去。

之前被創的大個子鳥德此刻也重回到樹下。布的眼睛與我一，卻是視若無睹，也上了樹。

這意思是我也要上去？

我們立之長著三四棵參天巨木，幾乎合圍拱。我仰頭上，椏槎間，那矮個鳥德已變一抹影和一道金，沈識微的黑貂風氅便是他腳跟的影。他們像兩隻爭鬥的巨鳥，我目力跟不上他們如何在樹幹上旋踏奔跳，隻覺“如履平地”也無法形容這景，而是這兩人生來就有兩翼，此刻是在飛翔盤擊。

那高個鳥德則笨拙了許多，但攀著樹枝，步步為營，也快接近鋒。

我將心一橫，一個助跑，也跳上大樹，手腳並用地往上爬。

方才腳踩堅固的大地時，我仰頭見能借力的枝蔓甚多，覺得這一路向上應該不難。等爬上了第一樹杈，我才知道樹皮上滿是枯苔薄冰，膩不堪，莫說戰鬥，是站穩腳跟也不容易。

我把臉埋在樹幹上，躲過劈頭蓋腦雹子般打下來的一片冰淩。沈識微和小個鳥德二人激戰，震得連幾人環抱的樹幹也嗡嗡響，宛如樹心裏有什麽魅要殼而出。

越是往上，能落腳的樹枝就越細，風在我腳底和耳畔尖嘯。我氣籲籲，也不敢低頭，準備蓄一蓄力，一鼓作氣登頂。雖也不知能幫上多忙，但離沈識微近點，良心總過得去點。

那大個子鳥德似也不敢妄，在我頭頂幾丈的地方，靜踞在樹杈上。

離得近了，我才發現兩個鳥德的鞋底都有寒芒閃爍，原來是雪爪。那大個鳥德兩腳雪爪一上一下釘樹，如高梢上的鳴蟬，正與沈識微鋒。而沈識微落腳之卻是一不及手腕的細枝，如驚濤駭浪般起伏，他的就像濤尖的一抹飛沫，沒有重量，危險而優地跌宕飄搖。

我盯沈識微在那方寸之地細細踏出的步法。下踏時便縱躍，在空中停留片刻，等待樹枝彈回原位；左則右帶，與對手相的力量一卸，正好又飄擺還原。

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平時我們練拳時一樣。

我突然福至心靈。秦橫說的不錯，力的生化永遠不變，不管敵人是漢人、真皋、還是烏梗山中的千年老樹。

“化返重回”的口訣已不用再默背。我放手一躍，落在樹杈上時腳底長溜，卻再不手去抱住樹幹，抓住頭頂一橫突的樹枝，借力把上。

幾個縱躍下來，不知比方才迅捷了多，六虛門的祖師爺可真是個天才！

我正躊躇滿誌，一枚黑羽從我邊飄墜而下，定睛一看，哪兒來的什麽黑羽？那是沈識微黑貂風氅的一角！

我心頭一驚，忙抬起頭來。方才那止如雕塑般的大個鳥德不知何時了，彎刀出鞘，人戰圈。

他定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