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菡娘在里正跟方六叔夫妻的作證下,帶著方芝娘方明淮得償所願的單單分了出去。
方家村村民大多貧窮,老方頭這一支的日子卻還算過得去,這跟方菡娘爹是分不開的。
方菡娘爹方長庚有門打獵的手藝,這源自他從小爹不疼娘不,沒人管著,只能跟著幾個老獵人見天的往山林子裡鑽,時不時的還能逮到些值錢的野換錢補家用。所以方田氏再怎麼厭惡二兒子方長庚,看在錢的份上,好歹也沒怎麼琢磨如何趕走這個二兒子。
然而這個一心爲了家裡在山林間拿命跟野拼搏的漢子怎麼也沒想到,他一失蹤,家中妻兒本來就低的待遇立即又下了好幾個檔次,甚至說,妻子病死後,幾個弱小的孩子在天寒地凍中竟被親孃趕出了家門!
方菡娘垂著眼,聽著里正念著長長的家產,心中止不住冷笑。
這裡有多東西,是吸了他們二房一家的啊!
依著分四份(老方頭夫妻,大房二房三房各一份)的原則,方家開始當著里正的面,清點分給二房的家產。
家中田地共良田五畝,薄田四畝。二房分到了良田一畝,薄田一畝。因著二房實際上的男丁方明淮今年只有四歲,撐起門頭的方菡娘也不過九歲。里正跟老方頭說好了,等開了春,讓老方頭這邊出個年壯丁幫二房把糧食種上。方田氏雖然不太願,但看在里正開口的份上,還是不甘不願的應下了。
家畜共有八隻,豬一頭。二房分到了一公一母兩隻,豬是留著年節前再宰的,說好了到時候宰了分給他們二十斤。
家中餘錢除去還給方六叔的藥錢,尚有五兩七分銀子。二房分到一兩銀子並八十個銅板。方田氏見里正想說什麼,開口堵道:“香玉正是說親的年齡,我們做爹孃的,總得給留點嫁妝罷?”里正想想也說,遂不再說什麼。
家中瓦房三間,茅草屋六間。方田氏皮笑不笑的提前開口截道:“那幾間瓦房,們小叔,明江堂哥過幾年親都要用得到的。反正們年歲也小,暫時用不到,分兩間茅草屋住著就夠了。”
里正有些看不下去了,皺著眉頭說:“大妹子,你這樣實在太苛待二房了。”
按理說,家裡無論什麼產業,都應該是幾個房頭一起平分的,雖說現在只是單單把二房分出去過,但好歹也不能太薄了二房不是?
結果前面無論是田地還是家畜,二房都吃了虧。到了房子這,里正還想著這兩口子好歹對他們孫子孫慈一點,多分幾個孩子點房產也是好的,結果就分出了兩間茅草屋!
里正有些不悅。
被吵醒後,披了個棉襖就跑來看熱鬧的方家老三方長應嬉皮笑臉道:“表叔,這你就說的不對了。二房裡面淨些小鬼頭,這些年肯定沒法孝敬我爹孃他們了。他們對這個家可以說是毫無貢獻,分給他們兩間茅草屋已經是我爹孃一片慈之心了。再說了,他們小小年紀就吵著鬧著要自己出去過日子,毫無孝悌之心,要是還給他們厚分了家產,這不是給人立了個壞榜樣,人人都要吵著分家了麼!這可要了大套了。更何況那兩間茅屋他們從前就住在那,現在分給他們,也是合合理的啊。”
方長應平日裡總跟一些三教九流的人鬼混,皮子極溜,尤其擅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幾句話扣準帽子就堵的里正無話可說。
只是誰心裡都清楚,你家要是不把人孩子的活不下去,誰願意早早的離開長輩的庇佑,自己出來討生活?
然而這是人家家裡的家務事,縱然里正爲村,也不好多置喙什麼。
因著分了家,廚房,茅房這些便不再公用。老方頭答應了這幾天就在後院子裡用茅土起個簡單的竈臺和茅房,挨著分給二房的那兩間茅屋,讓二房單用。沒起出來前,二房還是可以繼續先用著。
剩下的都是一些零碎,也沒什麼好分了。方田氏在大頭上佔了不便宜,三兒子說的話又讓極爲熨帖,剩下的這些邊邊角角,零零碎碎也沒再計較,任方菡娘挑了不去。
方菡娘攏了些做飯的瑣碎,心裡倒是滿意的,現在只要能分出去,這些財上吃點虧算什麼。
再讓跟這一家子噁心人一起生活,覺得能折壽。
喊老方頭和方田氏爺爺,方菡娘覺這已經是生命中演技的巔峰了。
再虛與委蛇下去,這是得活活把奧斯卡終就獎。
“好了,暫時就這些了。”里正想了想,又道,“回頭你還得給二房這幾個孩子送點米糧過去,好歹夠過一年的。”他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看著老方頭,道,“中有啊,人總不能做的太過分……不知道什麼在後面等著呢。”
方田氏就不願意了,銀子都分了,二房那幾個喪門星不能自己去買米糧嗎?
老方頭原本也不願意,但他看著里正那充滿警告意味的眼神,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渾一個激靈,聲應了下來。
原本就滿意的方菡娘,現下里更滿意了。
謝過幾位長輩後,由方六嬸陪著,把東西挪去了屬於他們的茅屋裡。
茅屋在方家宅子的後院,很偏的角落裡,農戶人家喜歡多圈些地種菜,方家也不例外,圈了不一片地,種滿了白崧。
今天分家鬧了大半天,方芝娘跟方明淮年齡小,都有些懨懨的困了。
茅屋有幾天沒住人了,方菡娘跟方六嬸手腳麻利的打掃了下,把炕升上火,讓兩個孩子睡下。
方菡娘拉著方六嬸的手,激道:“六嬸,今天真是多謝你跟六叔幫我們撐腰。”
方六嬸了方菡孃的丫髻,口氣帶了幾分嗔怪,眼中卻滿是疼:“你這孩子,再說謝不謝,是跟你六叔六嬸生分了不?你們先在這住著,我跟你六叔會時不時的過來照看下你們。米糧上有什麼缺的,也別忘了告訴你六叔六嬸……服還夠不夠了?過幾天我去縣城扯幾塊布,給你們三個一人做一……也快過年了,總不能讓你們穿著舊服過年……”絮絮叨叨,一點一滴都是對方菡娘姐弟三人的關。
一暖流自方菡娘心中涌出,看著方六嬸頭上簪著的那禿禿的木釵,握住方六嬸的手,認真道:“六嬸,總有一天,我要給您買金簪子戴!”
方六嬸一怔,繼而笑了:“你這孩子……那好,六嬸就等你的金簪子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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