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是他們所的散居道士。那兩位也是淩虛劍派的人——掌門親傳第三、第四弟子。

李雲心沒什麽心思去衡量究竟是“掌門親傳弟子太弱”還是“父母留下來的陣法太強”。他隻知道原本他以為已經沒了首尾的事，現在又橫生出波折來了。

那兩位的師弟還活著，聽起來頗有神通。一旦那人發覺兩位師兄沒了消息，有心去查的話，會不會真的查到自己的頭上？

他還並不十分了解“神仙中人”的手段，不敢妄自揣度。可已經在懷疑，那人今夜沒空來這裏殺人“渡劫”，會不會就是去調查那件事了。

真可惜。他原本是打算了解了詳就逃走。但如今知道了這些事——搞不好這六個劍客背後的主子“淮南子”會覺察出異樣來。

事關自己的命啊……怎樣心都不為過。

那麽……

這六個人就不能留了。

《錦夜行圖》的效果已經發揮至最強。引導地靈氣的劉老道越發覺得心驚——他也算是能畫出意境的作品來的“高手”，但他的那些東西和眼下這東西一比……

就像是垃圾。

陣法中的六個人已經已經完全失掉自我，被某種強大的緒控製。

但李雲心還覺得不夠。畢竟是他倉促搞出來的。依照父親的法，這《錦夜行圖》陣之後應該會讓陣中人迷失本我，即便去給他一刀，他也依舊虎沉浸在虛幻的榮耀中不能自拔——絕非像現在這樣子。

所以還得想點兒別的法子。

如果要殺了他們的話。

喬段洪撥開環繞在自己邊的人，走到李雲心與劉老道邊。

他先朝劉老道深深地作了個揖，又向李雲心鄭重地頷首，然後道：“在下有眼不識泰山，一路輕慢了仙長，仙長莫怪。”

他看也不看那邊逸興遄飛、口若懸河的六個人，臉上的神平靜淡定，好像已經將自己的家命都給這兩位“高人”了。

鏢局眾人麵麵相覷，但很快最遲鈍的人也意識到他們的鏢頭為什麽要這樣做——那之前被他們輕視嘲笑的一老一，竟然真的是深藏不、所做一切皆有深意。

“敢問仙長，現在我們該如何？那六人可是被製住了？”喬段洪在向劉老道話。

劉老道當然沒法兒回答這問題。但好在他的演技過，隻微微一抬眼，撚了撚胡須，道：“貧道正在施法，不便多言。問我那徒兒吧。我已將此陣法關竅盡數給他聽了。”

“並沒有。”李雲心道。

他的語速很快，眉頭微皺，像是在思考什麽。其實更是他不想給喬段洪追究底的機會——比如為什麽路上偶遇的一個年此刻就可以協助一位“仙長”作法了。

“你們現在別輕舉妄。可以話可以稍微走，但別想著跑。一旦你們作大了這六個人被刺激，還得清醒過來。現在他們是覺得一切盡在掌握，所以在裝。”李雲心轉頭看喬段洪，又看他後的幾個人，“那麽喬先生，你們這些人，如果在他們清醒過來的一剎那發突襲，殺死這六個人的可能有多大？”

喬段洪微微一愣。這年的口氣好悉。

倒不是像是悉的某一個人，而像是那種……習慣了發號施令、去指導別人做事的那種腔調。

他意識到自己先前對於這年份的推測錯得徹底。這大概……不是什麽簡單的商賈之家的孩子吧。也許是某個高門大戶的公子呢。不過他和劉老道又是什麽關係？從眼下來看……兩人似乎早有默契了。

他連忙拱了拱手：“不敢當，在下是個人，不敢稱先生。要突襲的話……”

喬段洪的臉微微一紅：“怕是……一個也不。大概能傷兩三個人。但公子可能不大清楚這些事——這六個人都算是江湖上的二流高手。也是千裏挑一的角了。我們這些人雖……”

“嗯，知道了。”李雲心打斷他的話，“那得想個別的法子了。”

他的臉上沒什麽緒波，這樣子令喬段洪覺得很傷。他當然沒指這麽一個青年公子明白“二流高手”意味著什麽。

傳奇誌異當中的俠客每每是高來高去飛簷走壁，一個“一流高手”也隻是街頭巷尾流傳的故事當中做陪襯的角。至於“二流高手”，在外行們看來就是實打實的貶義詞了。

可現實況是，一個資質平庸的人從時候開始練武，藥材、飲食都有專人打點，拜的是“名師”，學的是上好法門，到了壯年的時候，可能也隻能到“三流高手”的邊兒。

要為二流高手除了要有優渥的環境、機緣之外，還要有分。

至於一流高手……那當真是萬中無一的龍了。

喬段洪自覺自己資質尚可，年也算努力、家中也算殷實——到了這個年紀勉強算是到了二流高手的邊兒，已經頗為自得。

至在城的幾家鏢行裏，他的手是排得上號的。

但這些東西，他覺得這年大概是不清楚的。也許那年出高貴、從修習的是法之類的玩意兒，不會有興趣練武。

城中的高門大戶大多如此——慕仙向道，很喜歡學修行中人“打坐吐納”。雖然並不得法隻算附庸風雅，但對於打熬力氣的技藝，向來不上心。

他就隻得再拱手，用餘注意著劉老道的反應，試探著問：“那……我們還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

劉老道高深莫測地不話，李雲心想了想：“我倒是有個法子——”

這話了一半。

林間的風忽然大了起來。

原本就是有風的。春季風大，即便在是這樣茂的森林裏，也依然有微風。

但這風來得古怪——有森森的寒意。

風幾乎是著地皮卷起來，在每個人的邊都繞了一圈。兩堆篝火齊齊一暗，樹葉嘩嘩作響。

劉老道的胡須被吹得倒卷上去，但他沒心思理會這事兒。因為就在風起的這一剎那他忽然發現陣法裏的靈氣流紊了。

於是還在滔滔不絕的六個劍客遲疑地放緩語速，而後互相看了看，尷尬地閉上。

下一刻，這六個擺了陣法控製的殺星終於意識到事不對勁兒。高顴細眼的劍客皺起眉頭：“有高人——先殺了他們！”

幾乎是與此同時，一個尖細淒厲卻又若有若無的聲音伴著那陣風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

“我死得好慘哪——”

劍客即將發的攻勢因這聲音再次停滯。

劉老道瞪圓了眼睛，微微發。

喬段洪和鏢局一幹人茫然地四下張，試圖弄清楚到底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李雲心歎了口氣。

鬼片經典開場。

那麽下一句大概是……

“把我的頭還給我啊……”

這第二聲在夜與林中響起的時候，就連最冷酷的那個劍客手中的劍刃也開始微微發了。

在這樣的世界，即便再見多識廣的人——當然不包括那些真正的修行者——也沒法兒像李雲心那個時代一樣，被那樣多的信息轟炸。李雲心可以知道鬼出場的一二三步套路知道傳中河裏有水怪海裏有龍王地下有閻羅上有金仙，知道皇帝的生活是什麽樣子大的生活是什麽樣子富貴人家的生活是什麽樣子。

他甚至可以產生審疲勞比如在聽到這鬼的兩句話之後心裏想——

哦，又是這個套路啊。

所以哪怕他驚詫於“我終於要在這個世界第一次見到真的鬼了”的時候，心中的恐懼也是遠遠於其他人的。

再等到……

這鬼以一種極經典的方式現——

一個白人端著雙臂，從一叢矮灌木後腳步輕飄地走了出來。上有大片的跡，不停地在往地上滴。但的頭沒在上——脖頸碗口大的一個傷口，可見骨茬與氣管、管。

的頭在地上。就在前四五步遠，骨碌骨碌地滾。兩隻眼仍是睜開的，歪歪斜斜地瞧後麵的。

於是這就跟著滾的腦袋，搖搖擺擺地向前走，邊走邊發出淒厲哀怨的呼喊——

“把我的頭，還給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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