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隻剩下這一件要專注去做的事。
沉下心來想了想,毫不避諱地開門見山。“我知道這事有些為難。我雖然並非男子,但也撐得起門戶。“我有權,也有錢,你弟弟的前程也可包在我上,隻有一樣,我有我的難,不一定能給你明正大的名分。”眼見顧沅聲不,靜靜看著自己,皇帝覺得聲音發,停了停才接下去,“雖,雖說如此,我必定一心一意,一輩子對你好——阿,阿沅,你,你願不願意跟著我?”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顧沅想了想,見皇帝殷殷著自己,低聲道:“十一娘,以事他人,能有幾時好?”
皇帝臉漸漸慘白,聲音都在發抖:“你就是,就是這麽看我的?”
顧沅依舊聲不:“你我初見,十一娘便對我青眼有加,我原本以為是知傾蓋相逢,卻不想——”輕輕苦笑一聲,“十一娘,你要我如何想呢?”
皇帝一肚子哀怨憤懣,都生生哽在了嚨口。顧沅的話沒錯,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顧沅,隻一個照麵便把放在了心裏,那時候連顧沅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麽看得到的才學人品?
難道真的是一時為所迷?皇帝素來講理,反駁的話說不出口,可心底卻有個聲音不停地爭辯,不是這樣的,們是今生續上了前世的緣分,是不約而同都忘喝了那碗孟婆湯,是此生尋尋覓覓終究彼此再不錯過——
眼前那張臉清明冷靜的過分,皇帝覺得自己滿腔意都是笑話,最終看著顧沅苦笑一聲,轉就走。
心思散,腳步踉蹌,幾乎一頭撞在門上,嚇得崔秀慌忙扶住:“我的好小爺,您這是,您這是——”
皇帝一手把他揮開,仰麵咬牙關,不讓打轉的眼淚落下來:“混帳,滾到一邊去!”
崔秀順著力道退到一邊,不敢做聲,目隻斜斜瞥了竹簾裏頭靜坐的背影一眼:惹得皇帝如此傷心失,這顧小娘子真是罪不容誅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12章
皇帝沿著青石路一路疾步到慈壽庵西角門方停住腳步,崔秀自後頭捧著手巾趕上來,見皇帝盯著黃銅門環發呆,候了片刻,小心翼翼地發問:“小爺,這地方太大,沒的曬著您。要不,咱們先回寺裏歇歇?”
皇帝長出一口氣,接過崔秀手裏的手巾臉,冰涼的♪讓漸漸恢複了理智,輕輕搖了搖頭:“先去見見韓家人,就這麽把他們撂在這裏,不好。”
天子極萬方,一舉一都有人注目,就是心神大也不宜擺在明麵上。皇帝深深歎了口氣,把那些個傷心惶恐惱怒痛楚一腦地下去,將手巾扔給崔秀,生生讓自己擺出往常那般八風不的模樣:“走吧!”
此刻崔三順方把羨茶沏好送上來,韓允直喝了兩口,讚了一聲“不賴”,便著茶盞杯耳,把剩下的半盞茶喂給了那隻金小猴兒。韓允誠見崔三順眼睛直勾勾盯著,臉上也不由得更紅了紅:“大哥!”
“沒見過?”韓允直衝著崔三順嘿嘿一笑,把手裏頭的空茶盞撂在一邊,“你可別小瞧它,去年我書房走了水,要不是它又嚷又地把我弄醒,興許今年我那墳頭都長了草了!正經的救命恩人,我在家裏頭對它也是這樣,就是阿父也不曾說些什麽。這年頭人心壞,有些還不如畜生真心實意,小總管你說是吧?”
崔三順隻覺這話實在不好接口,隻是訕訕一笑:“小的擔不起這樣稱呼,大郎莫消遣小的。”
“十一娘念舊,你早晚有生發的時候。”韓允直又是一笑,見韓允誠坐在一邊並不搭話,心裏頭歎了口氣,手將腰間玉佩解了下來遞給崔三順,見崔三順搖著手推辭,隻一哂,“明人不說暗話,我兄弟被阿父拘怕了,子木訥,隻知道讀書,日後在宮裏頭行走,不得要你們關照。你也別推辭,規矩我懂,我不指老三能被陛下看中,隻希他平平安安別被他人算計了,要是有什麽風吹草,小總管肯通風報信,我們就恩不盡了。”
崔三順鬆了口氣,將那玉佩揣進懷裏,卻聽韓允直又道:“小總管,那院裏頭的漂亮小娘子是怎麽個來頭?這件事總該不會是什麽忌諱吧?”
“倒不是忌諱。”崔三順隻怕多說多錯,並不敢開口,隻是檢些話避重就輕地敷衍,“院裏頭三位科應試的娘子,當初與遂王殿下和小爺論過文,後頭尋不著住,上遂王府的人,就安置在這裏了。小爺要學時文,來過這裏一次,其他遂王殿下的事,小的就不清楚了。”
“遂王的人?”這話正與知客姑子的話對上,韓允直不再追問,隻嘖嘖歎,“倒是可惜了那麽樣的好容貌。”
這話崔三順更不敢接口,隻垂手侍立在一邊,聽見外麵腳步聲響,忙迎出門去。他見皇帝模樣一如尋常,崔秀卻悄悄朝他比了個“小心”的手勢,便閉了隨在皇帝後。
皇帝語氣倒很平穩,了韓家兄弟幾句,又笑道:“今天報國寺裏頭,幾個國公府上都來了人,實在聒噪,我借表哥的名頭逃席出來躲清靜,偏偏就在這裏遇到了,可見這地方也有些靈氣。”
“這裏確實清靜些,”韓允誠鼓足勇氣搭話,“十一娘正好在這裏多歇歇,也可,也可和那位小娘子多論論文。”
“也歇不了多時候,”這話正在皇帝心上,皇帝蹙了蹙眉,隻做若無其事,“午時就回去了。那些時文,那些時文——”幾乎說不下去,端起茶盞來掩飾,韓允誠隻以為在顧沅論文挫,忙又想話來安:“做文章也不急於一時,我寫了三年,如今先生批改起來,還是一塌糊塗。”
皇帝抿了不做聲,隻把茶盞攥得更。滿心裏都是顧沅那副聲不的模樣,出神了一刻,回過神來見韓允直幾人不知何時已經退了出去,隻剩下自己和韓允誠對坐,不由得皺了皺眉,換了君臣奏對的語氣道:“今年允誠表哥也要過承爵考了,日後想要什麽差使?”
“我沒什麽能耐,也沒什麽想頭,”韓允誠老老實實道,“家裏頭已經商量過了,明年大哥二哥都要外放,我留在京裏照顧阿父阿母。”
“也該建些功業才好。”皇帝若有所思,瑩白如玉的手指輕輕敲了敲幾案,“這樣,待你過了承爵考,就去禮部學習,且先掛個主事的頭銜,去——儀製清吏司吧,那裏管著嘉禮和學務,明年辦及笄、親政大典,還要加開恩科,正是用人的地方。”
“是。”雖然隻是微服閑談,但自己的前程已被一言而定,韓允誠悄悄瞥了一眼皇帝,眼前明淨如玉,卻也如玉雕雪砌般清冷難近,他著心頭失落躬行禮謝恩,皇帝注目看著他,突然微微一笑:“允誠表哥,你可知道我今日召你來做什麽?”
韓允誠心頭猛地一跳:“十,十一娘想要我做什麽?”⑧本⑧作⑧品⑧由⑧思⑧兔⑧網⑧提⑧供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皇帝的微笑越發飄渺,語氣裏卻出莫名的狠來,“你到了禮部,多留心些太祖皇帝時的典禮儀注,免得日後用上時現查——這句話朕如今隻告訴你一個人,倘若有第二人知道,你就自行了斷,不必再來見朕了。”
韓允誠打了個哆嗦,皇帝卻不再多看他一眼,挑簾出屋。慈壽庵的地勢是前低後高,皇帝回過頭,目越過屋頂,正看見顧沅院子正房青灰的屋脊,一瞬間心如刀絞,同時又有種破釜沉舟的暢快和無奈——不喜歡,把當是貪圖的好之徒,可如今皇帝冷靜下來,卻竟然當真想要認真為博一個名正言順的名分。
也許這種事本用不上,皇帝歎了口氣,心裏頭又是一陣傷心委屈,要真正在大婚人選上做主,至也要等到自己明年親政以後,顧沅今年大比得中便要回鄉婚生子,自己便是能天翻地覆也與再無幹係。或者也可強把留在京裏——這個念頭隻在皇帝心底一閃,便消融得了無蹤跡,那些個別有算計地做小伏低從小看得還不夠多麽?隻要開口,便是沒名沒分,宮裏頭想要攀龍附的也大有人在。不願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在自己麵前卑躬屈膝,寧願與顧沅要麽兩相悅,要麽此生決絕。
隻是這兩相悅的希如今渺茫得連皇帝自己也不敢信。皇帝麵上若無其事,心裏卻是一陣陣恍惚,幾乎不記得自己怎麽與韓家兄弟告辭,怎麽回了報國寺陪太後,又怎麽回了宮裏,等真正清醒過來,已經是掌燈時候。
“小爺今天乏了,午膳也進得不香,”皇帝下午讀書時一直拿著書走神,崔秀覺出不對,卻不敢勸,也不敢貿然請太醫,此刻見皇帝眼神活泛起來,鬆了一口氣,捧著黃楊木蟠龍茶盤上前勸道,“這是才進上來的新羨茶,小爺且潤潤,小的去傳膳。”
“且慢。”皇帝捧著茶盞想了想,“這茶葉進了多?”
“這是頂頂尖兒的,統共隻三斤多些。小爺先頭的吩咐,給太後老娘娘留了一斤,三位太妃各二兩,又賞了北王遂王各二兩,剩下給閣臣和日講翰林學士們賜了半斤,鸞儀司幾位老姑們賜了半斤,如今隻剩下三兩多些,奴婢知道小爺喜歡喝,茶房的人都守牢了。”
“傳膳的事讓崔三順去,你出宮往慈壽庵走一遭,也給送二兩過去。”皇帝慢慢品著茶香,一字一字斟酌著說得極慢,“就這麽告訴:讓盡管安心在慈壽庵裏住著,也不必提什麽報答的話,若實在過意不去,日後多為朝廷效些力就是了;我白天唐突了,這茶葉權作賠罪,若執意不收,就告訴,我不過覺得此茶是一道君子茶,與甚像,別無它意。我與沒甚緣分,日後也再沒見麵機會,不必多想。”
“是。”皇帝雖然不指名道姓,但那個“”君臣兩個都心知肚明。眼見皇帝心極壞,崔秀不敢多說什麽,囑咐崔三順幾句,匆匆領了牙牌出宮去了。
報國寺的熱鬧此刻才散,李清和許汐意猶未盡地攜手回來,見正房裏漆黑一片,尋小尼姑討了燈籠,一進門就見顧沅坐在案邊不,許汐嚇得幾乎失手摔了燈:“阿沅怎麽這樣坐在這裏?黑漆漆的,難道在參禪?”
顧沅搖了搖頭。李清見神鬱鬱,手取火折子點了蠟燭,打量著的臉道:“出了什麽事?”
“沒什麽。”顧沅勉強一笑,“隻是有些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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