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冒著風險進宮,為的就是這一日,卻不曾想隻見車如流水馬如龍,而那車中人卻不得一見!
正著急,門外卻有個人探頭朝裏麵看:“徐姑姑可在?師傅派我送節禮來了!”
兩個坐在窗下閑話的中年裏頭高個的那個站了起來,聲氣也很絡:“你師傅還是那麽客氣?子可還好?”
“都好,都好。”來的太監三十餘歲,一招手令門外兩個小侍將個滿滿的小筐抬進門,又幾步上了臺階,拱著手與寒暄。
幾個宮都不著頭腦,不知是什麽來路,衛安娘卻輕輕撇了撇,顧沅麵上沒什麽表,心裏卻一陣翻騰,悄悄後退一步,拉了拉衛安娘。衛安娘隨著退到人後,低聲道:“那是對食,也菜戶。我阿母說隻要是在宮裏一輩子的,差不多都——”
“不是這個。”顧沅低聲打斷,臉出一蒼白,“那位的聲音——的聲音都這樣兒?”
“的聲音,自然都是這樣的。”衛安娘答得爽快流利,“太監這樣年紀的,基本上全是公鴨嗓,聽說要是上了年紀,聽起來就更難聽了!”
“尋常宗室家裏,也一樣有麽?”
“那不是和皇宮一樣了?”衛安娘眨了眨眼,“我阿母說過,侍宮,除了宮,就隻有王府才能有了!”
難道當真是遂王?顧沅心裏猜測不休,想到之前在遂王府門口吃的閉門羹,又是微微苦笑——這位林十一娘的份,是越來越不敢想了。
鸞儀科和文科規矩一樣,都是由各方考選出十本上佳試卷,呈給皇帝覽後欽定三鼎甲。八月十九,奏事照例送了名單並試卷來,皇帝一手執筆,濃濃蘸飽了朱砂,一手拿著那份名單,心裏卻莫名地有些發慌。
魏逢春見發怔,隻以為皇帝累了,低聲道:“小爺先散散,這些個政務待會兒再辦?”
皇帝點了點頭,起背著手在殿踱步,手裏卻依舊著那份名單,在殿裏麵無表地轉了幾十個圈,突然把名單往奏折匣子裏一撂:“朕信得過徐師傅和鄭先生。就按這名次填榜吧!把榜單抄一份留檔也就是了。”
皇帝素來勤政,這樣行事甚是見。眼見皇帝臉不甚好,魏逢春待退出去,便勸道:“小爺近來睡得不好,要不先到後邊歇歇?”
皇帝蹙著眉,並不作聲,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停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殿試是定在八月二十九?”
“是。欽天監挑的日子,說是上上大吉。”魏逢春見皇帝朝案上掃了一眼,忙將案上的白釉小茶盞遞與皇帝,皇帝手接過,喝了兩口茶,聲音裏仿佛有些慨:“這一回,朕要親去瞧瞧了——朝服備好了?”
天壽元年恩科和天壽二年大比,因皇帝年紀尚小,由閣臣會同鸞儀司一同主持,這一次皇帝雖然並未親政,卻也到了足以主事的年紀,雖依舊不親試,卻要親臨,算來也是皇帝除登基和大朝外,第一次主持這樣的大場麵,聽見皇帝竟破天荒的問起朝服來,魏逢春忙笑著湊趣:“自然是早都備好了!四執庫的人昨兒還清點過,織造局新進上來的,鮮亮著吶!那氣派,也隻有小爺天威所在,才得住呢!”
皇帝卻依舊有些心不在焉:“倒是太嚴肅了些。”
皇帝可以隨意談論,魏逢春卻不敢談論龍款式,隻得閉了。好在皇帝自己出了一會兒神,便又恢複了常態,批折子辦事,沒有一異常了。
魏逢春鬆了一口氣,不意下午閣與鸞儀司送了科貢榜名單過來,皇帝注目半晌,臉卻驀地蒼白起來,又派了人去禮部查彌封試卷。
魏逢春陪著皇帝,在殿一直等到半夜,幾位史才將科試卷原稿與抄稿一一對清,其中果然有數份有些筆誤,魏逢春一邊豎著耳朵聽著,一邊暗地裏佩服:怨不得說天子聖明燭照呢,小爺才一看名單,便能知道那卷宗裏有錯了!
他眼見皇帝盤膝坐在案後,端容正不如山,心裏頭是愈發地佩服,卻不知此刻奏對自皇帝耳邊走珠一樣溜過,卻一個字也不曾聽進去,心裏隻是翻來覆去地發急——李清、許汐的名字榜上沒有,但落卷裏有;顧沅的名字榜上沒有,卷宗裏竟然也沒有。
的顧沅,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19章
過了立秋,夜的風也一天天涼了起來,掌燈時零星下起了小雨,了夜漸漸大了起來。崔秀自日門月門一路巡回來,值房裏崔三順早準備好了熱茶,幫他了外邊油,衝著他討好地一笑:“師傅,一層秋雨一層涼,您這份盡職守,可真是沒得說!”
“去,去,拿那些個虛頭腦的東西應付我,還不如去想想怎麽去給姓魏的那小子下絆子呢!”崔秀趕蒼蠅似地揮手,自己在八仙桌邊坐下來,見其他幾個小太監都畏畏看著自己,一邊喝茶一邊心裏頭不是滋味:堂堂大總管淪落到要等徒弟討好奉承的地方,真是落架的凰不如!自己怎麽就失了手,落了把柄給魏逢春那小子呢?
“師傅,”崔三順湊到他膝前,低聲跟他請教,“明個兒我當值,見了小爺該怎麽說?”
“不是昨晚上教你了嘛?”崔秀瞪他一眼,“到時候端了茶進去,要是看小爺覺得不錯,就順提那麽一句‘茶房裏頭這羨茶的茶葉就剩一兩多了’,小爺要是想起顧小娘子,你就順著話頭往下說,要沒,你就想法子再搭上一句‘今兒貢考放榜,榜下多等著擇婿選娘子的,不知道許小娘子、李小娘子怎麽樣?’這還用我說兩遍?”
“師傅,”崔三順依然有些猶豫,“宮裏頭先前鬧得可不善。要是太後老娘娘知道咱們這樣兒,隻怕——”
“天塌下有我呢,熊什麽?”崔秀恨鐵不鋼,低聲嗬斥一句,又教訓,“你明白什麽?顧小娘子才高九鬥,不對,是九石,橫豎都是要上榜的,小爺看了貢榜,能沒點想頭?眼看著殿試就要見麵,咱們做奴婢的,先幫忙鋪鋪路也是應該的嘛!”
他還待繼續往下說,一個小太監挑簾進來,渾被雨打得,朝著崔秀一哈腰:“小爺傳召,西暖閣裏問話。”
崔秀顛顛地起,心裏頭樂開了花:皇帝四更都沒歇下,可不就是放不下顧小娘子嘛!魏逢春自殿西邊銅茶炊裏頭出來,看樣子應該是剛灌了碗濃茶,苦得呲牙咧,狠狠脧了崔秀一眼,崔秀是一點兒都不在乎——就算是皇帝沒差遣,看這小子這幅模樣,也值!同時心裏頭還鄙視,就這麽熬一夜都熬不住,還想往上爬,那不是癡心妄想嗎!
在廊下解了油遞給站班太監,規規矩矩整整服,他擺出一副笑臉,笑模笑樣地自崔三順手裏接過茶盤進了西暖閣,把那海棠紅小茶盅放在案上:“熬夜最是傷津,小爺先潤潤嗓子。”
皇帝仿佛是歇下了又起來的模樣,明黃綢長外麵隻套著件天青緞外袍,沒係腰帶,倚著黃緞雲龍迎手若有所思,一手拿著本書,一手輕點案:“八月十五中秋,朕派你去慈壽庵布施,那裏麵的姑子怎麽說的?”
“回小爺的話,”崔秀喜出外,臉上卻不敢出來,隻微微含著笑,“那幾個姑子頭得很,隻說三位小娘子見個相的故友,搬去同住了。旁的一句話沒有。奴婢又去了報國寺,倒聽和尚們說是許李兩位小娘子的老師正巧也在京裏頭,去庵裏進香時湊巧上,就一去了。”
“老師?是什麽樣的人?”∞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說是四十餘歲的一位夫人,穿著打扮像是尋常京裏員,舉止倒是和顧小娘子如出一轍。”崔秀說著,突然心底一跳,別不會是那日山門裏頭上的那位吧?他越琢磨越覺得像,便回稟皇帝,“奴婢似乎也到過這麽一位,當時奴婢還在想,這氣派,要是和顧小娘子一,簡直就是一家人吶!”
“果真是這樣?”皇帝想了想,“朕記得天壽元年鸞儀司外察,自各州升了幾個教諭到京裏各部,想必是那時候進京的。瑞娘也提過,說是的啟蒙師傅也在京裏,那就必定是了。”
如今士子們首重師生,次重同年,老師住到學生家裏,學生住在老師府上本就是約定俗的風氣,眼見著有了頭緒,皇帝略鬆了一口氣,吩咐道:“你去鸞儀司查檔,看看當年那梧州教諭是何人,如今是何職,再查一查顧沅的履曆,看是不是對得上,倘若對得上,便去看看那教諭住在何,朕早朝回來,你來回話。”
“是。”崔秀神抖擻應了一聲,出了殿轉回日門,去鸞儀局值房領了對牌,又到對麵鸞儀司值房查檔。這是個極簡單的差使,不一會兒兩個掌記一人捧了本冊子出來,兩下裏對照:“梧州教諭程素,天壽元年七月上京,如今剛升了刑部司獄右掌事。”
“是了。”旁邊書記取了空白文書出來,一字字按格式抄錄,掌記又尋出顧沅履曆,這一次卻略顯遲疑,“顧沅結匪類,行為不端,刑部昨日知會,已經革去功名,限日出京,這一份履曆,宮裏也要麽?”
“什麽?”崔秀大吃一驚,接過來看了一眼,心裏頭暗自苦:倘若皇帝因為這個又和大臣們紛爭起來,自己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怎麽這位顧小娘子,旁人都不坑害,隻坑害他一個呢,難道是八字相衝?
崔秀自怨自艾,著頭皮取了履曆回清和殿,遠遠見明黃輦自甬道一頭過來,忙垂手退到路邊。他生怕惹禍,有心晚些回話,不意皇帝卻已經見了他,輕輕一跺腳,八個抬轎太監立時一起停步,紋不。
“可查明了?”
“是。”崔秀狠了狠心,將懷裏履曆呈給皇帝。皇帝手翻了翻,突然目定住,將那份薄薄的一頁白棉紙反複看了幾遍,突然咬牙道:“好膽子!”
這句話讓崔秀嚇破了膽,著勸說皇帝:“小爺,這事兒還不明了,其中恐有。要不,奴婢再去查一查?“
“拿著這個,去鸞儀局領對牌,”皇帝自腰間摘下枚玉佩,自輦上扔給他,“去刑部衙門傳朕的旨意,把一幹案宗全部送到清和殿來!”
“小爺——”
“不必擔心。”皇帝掌中攥著那頁白棉紙,微微冷笑,“他們正等著朕發火,隻要朕開口替說話,就是蠱朕,就是行為不端——好臣子,好算盤!”
“小爺!”崔秀再顧不得,跪下拚命叩頭,“奴婢這就出宮去尋顧小娘子,且看看——”
“沒什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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