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府,月上柳梢頭。
小夕張羅了一桌子小公主平素喜歡吃的酒菜,可是小公主隻是靜靜看著酒菜,並沒有筷的意思。
“公主,若是飯菜不合口,奴婢再給你去……”
“本宮今日可是太兇了些?”殷寧忽地喃喃地問了一句。
小夕愣了片刻,吞吐道:“駙馬……去春風樓……確實也有些不對……”
“是啊,顧清棠是做的太過分了!本宮還沒說真正放過他,他就敢去這種煙花柳巷!”殷寧一想到今日指尖及的藥膏,心,不知為何竟了起來,分明應該生氣的,這會兒竟覺得有些愧疚,“本宮隻是咬了他幾口,就算是上藥,也不該由那些歌姬來啊。”
小夕終於聽明白了殷寧話中的意思,笑道:“是啊,公主說得對!”
殷寧想了想,認真地看著小夕,“你說,那個討厭鬼會不會又跑回春風樓尋歡作樂去了?”
小夕連忙搖頭道:“駙馬爺不是說去府監忙公務麽?奴婢可是聽人說過的,顧府辦起公務來,可認真啦!”
“府監……”殷寧自言自語地念了一句,低頭看向腳邊正在食羊的小黑狗阿忠,“本宮是不是該去抓他回來?”
阿忠忙著吃東西,哪裏肯理殷寧?
小夕倒是慌了起來,急聲道:“公主又想帶兵去……去請駙馬啊?”
殷寧又想了想,趕打消這個念頭,“不!憑什麽要本宮去請他!旁人瞧去,好像本宮多在意他似的,不回來就不回來!本宮還樂得清閑!”說完,殷寧瞄了一眼桌上的佳肴,隻覺得心空落落的,似是了點什麽。
這種覺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的?
殷寧有些慌,經了皇宮昨夜的親相吻,便覺得顧清棠似是越來越好看了,甚至,還覺得顧清棠不在視線中便了點什麽。
這討厭鬼、死佞臣分明每次出現都惹生氣發怒的,今夜是難得的清淨,殷寧卻覺得不習慣了。
顧清棠……為何還不回來?難道真的被給嚇到了?
殷寧看了看桌上的酒菜,隨意夾了一塊魚到口邊,隻輕輕咬了一小口,便到了當中的魚刺,索然將魚放到食盤中,腦海中不又浮起顧清棠給挑刺的畫麵來。
討厭鬼!顧清棠!為何你總是如此魂不散呢!
要你出現,你卻不見了,不要你出現,你偏偏就出現了!
小夕擔心地看著殷寧,“公主,還是別生駙馬氣了,好歹吃點東西,若是這些都不好吃,不如讓奴婢去吩咐廚房做點點心來?”
殷寧默然點了點頭。
小夕連忙示意其他侍上來把飯菜撤下,自己把最後一雙碗筷收好,跟在最後走出了寢殿。
“駙……”
沒走幾步,小夕便又驚又喜地瞧見了顧清棠。
“噓——!”
顧清棠連忙示意其他人都不要出聲,拉著小夕退到了一邊,低聲問道:“公主可還在氣頭上?”
小夕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奴婢看不出來,公主不開心倒是真的,駙馬爺,您就跟公主認個錯什麽的,公主今日也沒吃什麽東西,奴婢很是擔心的。”
顧清棠這才反應過來,早膳小公主其實也沒吃什麽,當下覺得心疼,“小夕,你一會兒幫我問公主一句話,後麵的事就給我。”
小夕遲疑地看了看顧清棠,“會不會捱板子?”
顧清棠故作正經地道:“你問了,是可能有板子,可若是不問呢,”瞄了一眼小夕的腰桿,“就一定有板子啦!”
“駙馬饒命!奴婢做!”
“來,我告訴你問什麽?”
顧清棠示意小夕湊近一些,附耳低語了幾句,小夕卻已滿麵通紅,連連點頭,“容奴婢把碗筷收好,再幫駙馬。”
“好,我也要去廚房一趟。”顧清棠點頭一笑,“不如你我同行?”
“奴婢……奴婢怎敢……”
“你我現在是同盟,有什麽敢不敢的?我保證今夜公主定有食吃東西,你若再磨蹭下去,公主可是要壞了。”
“是!”
片刻之後,小夕端著兩盤小點心走回了寢殿,將點心放在了桌上後,又給小公主換了一盞熱茶。
深呼吸了幾口,甫才鼓足了勇氣問道,“公主啊……那個……若是一會兒駙馬回來了……你還會不會罵他?”
殷寧正道:“罵!必須罵!”
“那……那……會不會……砍他的腦袋?”小夕又問了一句。
殷寧肅聲道:“本宮恨不得斬了他的腦袋當球踢!隻是……”略微一頓,好似有些不舍得,“本宮不能便宜了他,所以今日他若敢回來,本宮先留他一條命!”
“君無戲言啊!小公主此話可要一言九鼎才是!”
顧清棠的笑聲響起,隻見翩翩白笑然走殿中,恭敬地對著殷寧一拜,“清棠來給小公主請罪啦!”
“你還敢回來?!”殷寧又驚又怒,可是心頭究竟是歡喜多,還是憤怒多,此刻隻有一個人清楚。
顧清棠沒有直起腰桿,還是低著子,歪頭給小夕遞了個眼,小夕便彎腰抱著小阿忠行了個禮,快步招呼著其他人退出了寢殿,不忘最後把殿門給關了起來。
“方才公主可是說了,留我一條小命,可不能食言啊。”顧清棠低頭彎腰,還是不敢直起來。
殷寧走近了顧清棠,冷冷道:“現在知道錯了?”
“自然是知道錯了。”顧清棠直起了來,殷寧這才發現,的臉上滿是鍋灰,哪裏還是白日那個清秀好看的駙馬爺。
心頭一喜,殷寧憋住了笑意,清了清嗓子,“你……你以為把自己弄這樣,就能哄本宮歡喜麽?”
顧清棠笑道:“既然是給公主賠禮道歉,自然得拿出點誠意來,所以,公主可願隨清棠去瞧瞧誠意?”
殷寧瞪了顧清棠一眼,“你又想耍什麽把戲?”
顧清棠認真地看著殷寧,“不,不,清棠可不敢再耍什麽把戲,今日是真的知道錯了,特意來給公主賠罪的。”說著,湊近了殷寧一些,“不如這樣,若是公主一會兒覺得清棠的誠意還不夠,那公主你說什麽,清棠便去做什麽,可好?”
殷寧昂起了頭來,“這可是你說的。”
“嗯,君子一諾!”
“那走,你帶路!本宮去瞧瞧!”
“嗬,公主,請——”
當殿門被顧清棠打開,一直候在殿外的小夕與幾名侍忍不住對著顧清棠的臉笑了出來。
顧清棠悄悄回頭瞧了一眼殷寧,此刻的殷寧角輕揚,何嚐不是在笑?
似是覺察到了顧清棠的瞄,殷寧連忙斂了笑意,跟著顧清棠繞到了喜殿後麵,卻見小廝小武搭了一個梯子在簷上。
“這是……”殷寧走了過去,往梯子上麵瞧了瞧,“你要本宮爬房簷?”
顧清棠點點頭,手扶住了梯子,“公主可以安心往上爬,不必擔心,我也扶著呢,誠意就在上麵。”
殷寧猶豫了一下,一咬牙,“本宮還怕你捉弄不?!”說完,便提起角,踏上了木梯,不多時,已爬了一半,恍然想到了什麽,連忙衝下麵的小武與顧清棠看了一眼,卻瞧見兩人都低著頭,並沒有窺底的意思,這才舒了一口氣,快步爬上房簷。
顧清棠抬眼看了一眼殷寧,心跳不由得快了一拍,暗暗在心底道,“昨夜春桃夢來,小荷才尖尖角,今夕碧褶皺開,蓬門……嗬……我到底在想些什麽?不可!不可!”
殷寧在簷上小心地走了幾步,覺得這房簷上一片空空,並沒有什麽所謂的誠意,驚覺是不是又中了顧清棠的把戲,急忙回頭,卻瞧見顧清棠也跟著爬了上來,這才舒了一口氣。
“顧清棠,你讓本宮上來,就是陪你吹冷風,看星星的麽?”殷寧想來想去,在房簷之上能做的事,也隻有這一件。
“公主且先等等,來,坐這裏。”顧清棠走到殷寧邊,出了手去,牽住了殷寧的手。
“本宮讓你牽了麽?”殷寧扯出了手來,端然坐在了瓦片上。
顧清棠輕輕一笑,拍了三下掌,小武便將準備好的食盒送了上來,小心放在了簷邊。
“下去準備另外的事吧。”顧清棠點頭示意小武先去做其他事,彎腰提起了食盒,坐到了殷寧邊。
“這裏麵,就是我的誠意。”顧清棠將食盒放在前,先打開了第一層,取出了當中的茶碗,“這碗茶裏麵混了醋,辣椒,黃連,今日是我惹得公主生氣,於是這碗‘甜茶’,清棠就先自罰了。”
殷寧坐得近,那碗茶中的醋味、辣味、藥味自顧清棠打開食盒的瞬間,便已撲鼻而來,料想必定是非常難喝的一碗,沒想到顧清棠為了賠罪竟然當真是一口幹了。
“你……”
“若是阿寧你還生氣,那我繼續道歉。”顧清棠幾乎是皺起了臉來,原本臉上就滿是鍋灰了,此刻甚是稽,足見方才那一碗“甜茶”實在是人間最糟糕的一杯茶水。
心底的怒氣其實早已不剩多,殷寧瞧見顧清棠如此道歉,哪裏還有怪罪的心,甚至還有些心疼起來。
這討厭鬼喝這樣一碗東西下肚,晚上拉肚子怎麽辦?
顧清棠瞧見殷寧沒有說話,將茶碗放腳邊,又打開了第二層,裏麵香噴噴地冒出一陣菜香來。
如今心底不惱這個討厭鬼,殷寧發覺是真的了,的目直勾勾地盯著顧清棠將這盤荷花魚端出來,卻故意冷聲道:“你以為一盤菜就可以打發本宮啦?”
顧清棠微微一笑,將筷子拿出,夾起兩條魚,喂向了殷寧,“這可是我親手做了半日的荷花魚,單是挑刺便挑了一個時辰,公主可否賞臉吃上一口?”
“你還會做這個?”殷寧覺得有些驚訝,不過想想,顧清棠上的又豈止這一個?便沒有多想,這食便在口邊,豈有不吃的道理?當下張口便吃了一口,不知道是因為太了,還是因為氣消了,覺得這菜的味道還不錯。
“來,再吃一口?”顧清棠又給殷寧喂了一筷。
殷寧實在是的厲害,不到一刻,便將這一盤荷花魚給吃了個幹淨。
顧清棠心滿意足地對著殷寧一笑,“看來小公主是不生我的氣了。”
殷寧瞪了顧清棠一眼,忍不住笑道:“像你說的,生氣多不好,又容易老,本宮自然不做這種傻事!”
“哦?看來我這最後一份誠意,阿寧你可以不看啦。”顧清棠將盤子與筷子收第二層食盒,似是不準備把第三層食盒打開。
殷寧甚是好奇,連忙按住了顧清棠的手,“不,既然準備了,本宮要看!”
“當真要看?”顧清棠問了一句,順勢牽住了的手。
殷寧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第三層的了,並沒有注意到顧清棠已牽住了的手,“自然!”
顧清棠一笑,故弄玄虛地道:“要看可以,你先閉上眼睛,我準你睜開了,你再睜開!”
殷寧想了想,顧清棠若是要賠罪,定不會最後來一個氣的把戲,所以閉上了眼去,可也不忘警告了一句,“若是誠意不夠,你方才做的一切可都不算數!”
“我想公主定然會喜歡這最後一份禮的。”顧清棠呆呆地看著殷寧的側臉,此刻的比往日的溫千分,像極了當年的。
再過一年,小公主真正長開了,想必會是一位傾國傾城的子。
隻希那個時候,還可以與一起牽手在此,共沐星河。
顧清棠啞然失笑,從第三層食盒中取出一個火折子來,吹亮了火折子,對著簷下的小武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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