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電話那邊愣了幾秒鍾。
林綺眠不著急,靜靜地等著。
即使被熱浪烘著,也有足夠的耐心。
含含混混,黏黏糊糊的,電話那端終於冒出幾個字:“林……醫生嗎?”
“對,”林綺眠道,“給你拔牙的林醫生。”
那邊語氣一下子起來,怎麽聽都像在撒:“林醫生我臉腫了,張不開,我喝了兩天粥了,粥湯湯,我好……”
聽到這個描述,林綺眠放下心來。
做完口腔手以後,哪有不挨的。
“還有其他什麽癥狀嗎?”林綺眠問。
“偶爾會發熱,都不高,375。”許月亮道,“吃了藥一會兒就下去了。”
林綺眠明知故問:“這兩天有好好休息嗎?”
“沒法不休息……”許月亮提到這個,悲從中來,“林醫生我真的好腫啊,我好醜啊……”
頓了頓,聲音微微提高:“林醫生咱們兩有微信的,我加了你微信你記得嗎?我微信名皎皎,明月皎皎的皎皎。”
林綺眠:“嗯。”
許月亮小心翼翼地試探:“我可以拍照發你微信嗎?我太腫了……”
“好,可以。”林綺眠道。
這真是公事公辦,每個人後狀態不同,炎癥過於嚴重的話,要及時幹預。
許月亮一連串的謝謝以後掛了電話,那個沉寂了幾天的微信號終於迎來了新的小紅點。
許月亮的自拍照。
許月亮半邊臉已經腫到脖子,像網上那個“被蜂蟄了的小狗”一樣的自拍照。
林綺眠的心髒被人抓了一把,眉頭皺起來,再沒耽擱,直接發了條語音過去。
“來醫院,你需要掛水。”
許月亮回複得非常快:【哦哦哦,好好好。】
林綺眠往樓下走,剛回到自己診室所在那一層,又到了彭小帥。
在同一層樓同一個科室,到很正常,但到了卻不像普通的同事那樣打個招呼就完事,而是總要看你一眼,又躲掉你的目,那就太不正常了。
彭小帥已經越過了,往後走去。
林綺眠停住了腳步盯著他,彭小帥進電梯前目又斜斜地瞄過來。
被林綺眠逮了個正著。
彭小帥眼神立馬開始晃,林綺眠嘲諷地笑了笑。
轉繼續走自己的路,並掏出手機給許月亮發消息:【這兩天醫院有沒有別的人給你打電話?】
許月亮坦誠又直接:【有。】
-【是個男生,打電話的時候是下班時間,沒說自己的名字。】
-【我以為是信息泄遇到騙子了……所以直接掛了電話……】
-【林醫生,他不會真是你們醫院的醫生吧???!!!】
-【貓貓可憐貓貓可憐貓貓可憐gif】
-【嗚嗚嗚林醫生我不是故意的,前段時間我們公司一直在做反詐騙宣傳,我我我我……就上頭了……】
林綺眠笑起來。
在醫院裏不好笑得太開,所以憋得腔都在。
然後理直氣壯地給許月亮回消息:
-【上得好。】
-【就是詐騙。】
許月亮:【哇!!!】
-【我也太厲害了吧!!!】
-【我就說嘛,哪有人下班了還關心我傷口疼不疼,還管我手的時候害不害怕……】
林綺眠挑了挑眉,許月亮那邊的正在輸時斷時續,終於磨磨唧唧跳出來一句話:【除了林醫生。】
林綺眠:“……”
許月亮又開始瘋狂發好人卡:【林醫生好好哦,我能到林醫生真是好幸運好幸運啊!!!】
“老師!”蓁蓁差點撞到了林綺眠上去。
林綺眠猛然回神,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診室門口,蓁蓁手裏端著自己的保溫杯,杯子裏的水麵上一顆紅棗,晃悠悠。
林綺眠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蓁蓁雙手捧住了杯子,嚇得花容失:“還好還好,沒給您潑上。”
“沒事。”林綺眠道。
越過蓁蓁,往裏走,低頭給許月亮發消息:【快到了給我打電話,車停在我上次送你的側門。】
許月亮:【您上次真是特意為了送我啊……】
林綺眠:“……”
“老師!”蓁蓁又喊了句。
“嗯?”林綺眠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蓁蓁折又回來了,探著子瞅:“我給您發的消息您還沒回我。”
“哦,是嗎?”林綺眠看著手機通知欄的圖標,沒離開現在的界麵,“說什麽了?”
蓁蓁:“吳教授問你今天下午有沒有時間,他過來看牙,可能會稍微遲一點。”
林綺眠:“哦,沒有。”
蓁蓁:“????”
林綺眠將手機揣進了兜裏:“我這裏臨時有個病人,會耽擱很久。讓他明天過來吧。”
蓁蓁:“可是老師你明後兩天休假。”
“是嗎?”林綺眠偏了偏腦袋,“那沒辦法了,隻能工作日見了。”
蓁蓁:“哦。”
指了指自己手裏的東西:“我去加點料就回來,一分鍾!”
林綺眠:“不急。”
拉開屜,取出了口罩:“忙完了來診室坐著就行,有事給我打電話。”
蓁蓁:“?????”
有些搞不明白了。
林醫生一會兒有病人,一會兒沒病人,一會兒說自己還要在醫院待很久,一會兒又要離開。
人在這裏,又好像沒在這裏,跟說著話,又好像本不存在。
神遊天外,奇哉怪哉。
蓁蓁仔細盯著林醫生的臉,往前很長時間,覺得林醫生的臉是一張完的,永恒的臉。
現在,這張永恒如冬日湖泊的臉裂開了些隙,往裏窺去,流水潺潺。
應該是高興的。
好像有什麽值得期待的事,即將發生。
蓁蓁覺得自己也不用搞明白了,神的事,不必搞明白。
隻要做好自己的賢助就可以了,於是響亮地應了一聲:“好嘞!”
林綺眠估算著時間,去了輸室一趟。
佑海的輸室條件不錯,幹淨整潔,有坐的有躺的,有飲水機有洗手間。
隻是最近病人多,填了快一半,男的的老的的在同一個空間裏,總是吵哄哄的。
林綺眠穿著白大褂從中間經過,幾乎所有人的目都在上巡禮了一圈。
如果許月亮來,估計是同樣的效果。
倒不是說火到了人人都會注意的地步,主要是大家輸的時候都真的很無聊,而許月亮的值,即使素腫著臉,也絕對地引人注目。
手機在兜裏震起來,林綺眠接起了電話。
許月亮的聲音因為張不開十分地含混不清,卻依然可以出昂揚的興。
“林醫生!我到啦!”
也不知道腫那樣,來醫院掛水,有什麽好興的。
林綺眠大步地往外走,囑咐:“先別進來,找涼快的地方待著。”
許月亮也不問緣由,對的話言聽計從:“嗯嗯,我先去旁邊的便利店。”
林綺眠掛了電話,出了綜合大樓。
太明晃晃地烤著大地,熾烈灼熱。
到了側門,也進了便利店。
便利店裏沒什麽人,許月亮十分顯眼。
戴著白的棒球帽,穿著條藍白相間的海軍領連,腰線拉得高,一雙便顯得又細又長。
像是漫畫裏才會有的青春。
林綺眠多看了兩眼,這才朝走去。
甫一,許月亮便轉過了頭來,戴著個大大的口罩,眼睛卻亮得不得了。
“林醫生……”小聲著,小跑著到了跟前,然後仰著腦袋充滿期待地看著。
林綺眠:“……走吧。”
“誒。”許月亮跟在了後。
林綺眠帶著出了便利店,進了側門,往另一個方向走去,眼看著離綜合大樓越來越遠,許月亮卻仿佛啞了一樣,一個字都不說。
林綺眠側頭看,許月亮立馬和對上了視線。
林綺眠眸下落,許月亮眨眨眼睛:“林醫生,要看臉嗎?”
林綺眠:“……”
大熱天的在這大馬路上看臉,也虧想得出來。
“不看。”林綺眠回答,並加快了步子。
直到兩人進了新樓,住院部三個大字懟到許月亮眼前了,許月亮才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林醫生,我得住院啊?”
“現在才問?”林綺眠道,“防詐騙意識還是不到位啊。”
許月亮的眼睛一下子耷拉了下來,眼型本來就圓,擺這種喪氣的表的時候,像隻可憐的狗狗。
狗狗眼淚汪汪地看著林綺眠,嘟囔道:“怎麽就……住院了啊……”
“不住。”林綺眠道。
怕再遲回答一秒,這狗就哭了淚人。
“綜合大樓那邊輸室人太多了,所以帶你來這邊輸。”林綺眠解釋道,“待會給你看看,應該沒什麽事。打的也是消炎的藥,比口服的劑量重,所以效果好很多。”
“哦哦哦。”許月亮連忙應聲,把眼淚吞了回去。
林綺眠帶上了電梯,刷卡上樓,到達最高層。
這裏幹淨明亮,嶄新的淡藍牆壁像海水一般,中央空調的風涼爽又舒適。
樓道裏一個人都沒有,林綺眠推開了一間病房的門,道:“坐。”
許月亮進了房間,瞪著大眼睛坐到了沙發上,又立馬彈了起來。
看著這裏的獨立床位,獨立衛生間,沙發茶幾電視機,驚恐地問:“林醫生,這得多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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