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一回到明華宮,秦驚羽當即屏退宮人,迫不及待拉著穆雲風,詢問雷牧歌與自己此前的往況。
“也沒什麼,你平日難得走出明華宮,只在幾次元日祭典上見過,素無來往。我這些年懷揣心事,與雷夫人也疏遠不——”穆雲風說著,突然欣一笑,低聲音道,“羽兒,你問這些,是不是對他起了心思?”
“母妃,看你說的,他可是我未來的姐夫呢,我沒興趣。”
“娘不是跟你說了嗎,那婚事,他已經以從軍爲由婉拒了啊……”
“婉拒?”
秦驚羽揚起兩道英氣十足的眉,冷笑:“雙對,形影不離,都轉到我們上課的學堂來了,生怕別人不知道兩人投意合呢……這婉拒?擒故縱差不多——”
話沒說完,就被自己略帶酸意的語氣生生嚇了一跳,立時噤聲不語。
穆雲風一時不察,只皺起眉頭:“竟有此事?”
秦驚羽不迭點頭:“千真萬確。”
穆雲風輕嘆一聲道:“牧歌不知道你的真實份,他與飛凰正好年齡相當,飛凰人長得,子又開朗活潑,若是他倆真的好上了,這可如何是好?不行,娘得想想辦法……”
秦驚羽聽得滿面黑線,覺自己就要爲那支棒打鴛鴦的棒子,攥拳頭跳將起來,故作義憤填膺狀:“母妃,你說什麼呢,我發誓,我對那雷牧歌沒覺,斷無半分兒意!”
穆雲風詫異看著:“你連牧歌都看不上,莫非是另有心上人?”
“沒有的事!”
秦驚羽上額頭,實在佩服這位母妃的聯想力,趕轉移話題:“對了,母妃,我今天聽四皇弟說,明日皇祖母和母后就要回宮了……”
此話一出,穆雲風頓時慌了神,自然顧不得追問其他,立時耳提面命,諄諄告誡,也不管吃不吃得消,只恨不得將太后兩人的興趣好注意事項一腦塞進的腦子裡去。
好不容易捱到教誨完畢,秦驚羽疾步走出門來,回到自己的寢殿。
還是自己房裡好,輕鬆自在,還有年相伴侍候,是想著就心大好,更不用說看到那道溫潤清俊的影立在門邊,翹首以待。
“殿下!”
燕兒迎上前來,殷勤奉上茶水:“今日上課還好吧?先生有沒再罰殿下?”
秦驚羽大大咧咧坐下,端起茶杯飲下一大口:“嗯,還好,那老頭沒找我麻煩,再說,你不在,還有昭玉幫我……”
正說著,忽聞背後微有風聲,心念意,直覺側避過,驟然回頭。
“燕兒,你做什麼?”
燕兒一隻手懸在半空,神尷尬,然道:“殿下頭髮上有一片草葉,燕兒只不過是想幫殿下摘下來……”
“哦,你摘吧。”
秦驚羽抱歉一笑,低下頭,方便他作。
沒法,自己的聽覺太靈敏了些,一點點風吹草都聽得清清楚楚。
燕兒看著自己掌中的葉片,眸閃幾下,輕聲道:“我聽汝兒說,殿下在花園遇到雷公子,聊了很久。”
汝兒,那個隨行太監,有點多呢。
“是啊,我之前不是忘記了很多事嗎,正好問問他,免得一無所知,今後被人恥笑。”
“殿下爲何不問燕兒呢,燕兒一樣也可以幫殿下解的。”
見他咬著薄脣滿臉不悅的模樣,說不出的俊俏逗人,秦驚羽不自手過去,了他的臉,邊邊道:“你著什麼急啊,我是問他關於赤天大陸五國二島的佈局勢態,這個,他比較通。”
嗯,看起來白皙細緻,起來手也是的,相當不壞!
燕兒垂下眼睫,低語:“他知道的,我也知道……”
秦驚羽鬆開手指,瞟他一眼:“怎麼,燕兒不喜歡他?”
燕兒搖頭,埋首下去:“雷公子年有爲,名聲在外,燕兒只是個奴才,怎麼敢……”
“去,什麼奴才不奴才的,以後不準再這樣說,我可不聽!”
秦驚羽啐他一口,復又笑道:“好了,別像個怨婦似的,那姓雷的小子再怎麼也只是個外人,跟咱的可沒法比!”
燕兒仰起臉來,轉憂爲喜:“殿下……”
秦驚羽笑著拍下他的手背:“從今日起,我要學習識字寫字了,你還怕沒你的差事嗎?我說燕兒老師,到時候夠你累的!”
燕兒聽得睜大了眼:“殿下不會連字都不認識了?”
秦驚羽無奈點頭:“不是跟你說了嗎,我什麼都忘了,所有的一切都要重頭學起……”
燕兒把的話頭接了過來,眼底彩重聚:“殿下放心,燕兒一定不負所。”
秦驚羽點點頭,滿意笑笑:“去拿紙筆來吧,我今日定要學會寫我自己的名字!”
看慣了現代的簡化字,再看這個朝代的文字,可真是不習慣。
好在燕兒耐心極佳,先將生字一筆一劃工整寫好,做字帖,教念之後,再對照臨摹,之後又予以默寫。
說來也怪,穿越過來之後,不僅忽然變得耳目聰慧,就連記憶力也是好得出奇,不管是什麼字,看過一遍之後就能讀會寫,幾乎沒花太多功夫,不僅能寫自己的名字,連同父母兄弟姊妹的名字,都大筆揮就,毫不含糊。
寫完一長串人名,吹乾墨漬,手指捻起紙頁,洋洋自得地念。
“秦毅、秦湛霆、秦興瀾、秦昭玉……啊,秦昭玉?!”
燕兒正在凝神寫字,驀然聽到一聲尖,筆下一頓,作勢起:“殿下,出了什麼事?”
秦驚羽眨著眼睛,哭喪著小臉,滿懷鬱悶道:“完了,我今日在課堂上抄四殿下的卷子,連同他的名字一起抄了下來!”
燕兒聽得啞然失笑:“什麼?”
“字認識我,我又不認識它,哪裡知道那是名字啊,我還以爲是答案呢,正納悶呢,下面空白地方不寫,卻怎麼寫到頂上去了——”
秦驚羽哀怨扯著頭髮,口中碎碎唸叨:“哎,要不是害怕那個韓老頭氣得吐昏迷,我其實是想白卷的……早知如此,還不如白卷了!”
“我的天——”
燕兒扯脣角,先是微笑,繼而大笑出聲:“哈哈哈……”
窗外金烏燦爛,投進來,照在他白如玉的臉上,笑容竟是如斯耀眼。
秦驚羽看呆了,喃喃吐氣:“燕兒……”
似乎是覺察到什麼,那俊臉上笑容漸漸收斂,又轉爲含蓄的微笑,清潤如水的眼眸裡,有不安:“殿下,怎麼了?”
“沒,沒什麼。”
秦驚羽心底升起一酸,外加幾多憐惜。
如此神俊秀,氣質出衆的年,怎麼就被送進宮來,做了太監?他的爹孃,就那麼狠心,都不會心疼,不會難嗎?
難怪,他從來不提家人,也不想回去看看瞧瞧,多半,是被他們傷了心吧。
他心裡,人所不知的地方,究竟藏著怎樣的悲憤與苦楚,又是以怎樣的心態,保持著這樣永遠不變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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