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研究所二樓實驗室，隻亮了一盞幽冷的白燈，襯托得原本瘦削的背影，更顯單保

刑事犯罪，偵查需要分級分類，質惡劣的案件，警力投大、權限高、資源多，因此破案迅速。然而一旦分級下降，效率便會隨之降低。按照常規係統解剖，萬漪已經完檢，甚至可以直接把陸正林的死亡原因拍板為抑製死。

換句話說，桌上的報告，隻要在末尾簽字上，就意味著跟進此案的刑警，會從上百個，急劇減一半，甚至更多。

是以，6點下班，其他同事都往家裏趕，萬漪卻坐在電腦前，凝視著一張張解剖圖，一次又一次陷沉思。

以致於萬桐、聶芷言，再到聶繁心，們番的電話轟炸，猶如石沉大海，魚沉雁杳。

四周死一般的寂靜，隨著“砰”的一聲巨響打破。萬漪蹙起眉，下意識抬眸側頭，就覷見聶繁心雙手叉著腰，子微微前傾，麵紅耳赤地哈著氣。

萬漪把旁邊的椅子推到中間的位置，問道：“嗯，怎麽了？”

聶繁心落座，沒好氣地瞪了一眼：“你先數一數未接來電。”

萬漪依言拉開屜，拿出手機，解鎖查看：萬桐兩個，聶芷言三個，聶繁心三個。微涼的薄抿了抿，原本發寒的子，瞬間覺到暖意，卻還是忍不住輕咳兩聲。

“犯病難了？藥帶了嗎？”萬漪的藥隨攜帶，聶繁心一邊擔心地問，一邊手去對方的兜，被冰冷的手輕輕製止。

“不是，可能在這裏待太久了。”

“手太涼，以後沒事回辦公室發呆，別在這兒。”實驗室和解剖室的溫度不能過高，所以無法安裝暖氣，聶繁心包裹住萬漪的雙手，將其攏在一起，慢慢發熱，“回家吧，外婆等著吃飯，我先給們報平安。”

萬漪開始慢吞吞收拾東西：“你們那邊進展如何？”

“基本排除葉均和藍慧嫌疑。案發當晚，葉均23點08分從朋友家離開，41分到達位於彎匯小區的住宅。藍慧23點52分開車駛離紅淮遠洋，淩晨0點19分抵達彎匯，沒有作案時間。”

“嗯，線索斷了。繁心，我隻要把陸正林死亡原因是抑製死的報告提上去，你們負責偵查的人數會急劇減，但是偵查的範圍反而更廣，難度更大。”

聶繁心寬：“如果事實如此，你也無能為力。”

萬漪著陸正林的心髒解剖圖和溫、肝溫變化表，聲音低而輕：“總覺得哪裏不對，想再等一等。”不管生前做過多壞事，死後，就是生命，生命裏藏著真相，隻有剝繭把真相找出來，死者才能瞑目，為法醫的才能坦然。

“我明白，給晚寧姐招呼一聲吧，朱局催，也有力。”家裏兩個法醫，聶繁心理解們，自己何嚐不是？和褚晚寧一牆相隔，撐著發的雙眼，瀏覽堆積如山的監控視頻。

“好。”萬漪拿起手機，又放下，表有點微妙，“怎麽不涵涵姐？”

聶繁心耳朵似乎稍稍發燙：“不許，說稚。”

萬漪垂下眼眸，視線停在已經暗下去的屏幕上，輕聲說：“也對，不過我沒有晚寧姐微信。以前那個，好像沒用了。”

“看看這是什麽？”聶繁心指了指屏幕下端的紅點，“主加你。”

萬漪點開通訊錄新的好友，通過申請：“你怎麽知道是晚寧姐？”

“走之前，找我要了二維碼。誰讓你設置隻許二維碼添加好友。”

“不悉的人不想加。”

聶繁心等萬漪再三檢查設備，剛站起，就張開雙臂摟住的腰，呢喃埋怨道：“手捂不熱，小心回去被外婆念叨，先幫你暖一暖。”

萬漪平直的角微微上揚：“你這樣，我們怎麽走？”

“這樣呢？”聶繁心稍微鬆開束縛，牽著的手一起進大兜，“還算知道加服，早上穿著西裝就往現場跑。”

“服放在車裏，走太急，忘了穿。”萬漪的後背被聶繁心地著，熱意緩緩傳至四肢百骸，角的弧度不自覺加深，好笑道，“怎麽覺我反倒了年齡小的人？需要你照顧。”

“沒聽過一句俗話嗎？”

“嗯？”萬漪順手關上實驗室防盜門。

“老小老小，越老越校”

萬漪打趣道：“這句話你說給顧姨聽，瞧瞧的反應。”

再聽話的孩子都有叛逆的時期，聶繁心不屬於言聽計從的那一類，因此從小挨揍多，而且都是顧邶親自手，識的人當然知道聶繁心最怕誰。

“現在不管我，7年前老聶病退，某人迅速轉移對象。”聶芷蘭30歲那年因公出了一次嚴重車禍，再加上和顧邶分別五年，鬱鬱寡歡，沒有重視傷後恢複，落下頭痛的頑疾。退休後，顧邶兼任起的健康管理師，每天能聽見嘮叨，“這個不許吃，那個應該多吃，點心，小桐幹得很好······”

一前一後，兩人走得慢，直到停車場的白大眾車自開門，聶繁心才收回放在袋裏的手。

“你開嗎？”

“不想開，都歇歇吧。”

“嗯。”

坐在駕駛室，聶繁心點擊自駕駛，設置目的地和時速。車輛起步，萬漪打開車載音樂，輕的歌聲，一曲接著一曲，縈繞耳畔。

十分鍾後，導航提示前方發生貨車側翻造擁堵，建議繞路行駛，聶繁心聲控作，小車繼續直行100米，左轉駛泰和街。

泰和街近兩年開發旅遊休閑項目，溫泉酒店，桑拿，按一條龍服務，門外服務員吆喝聲四起，好不熱鬧。

高溫，僵，急心衰，心髒淤遲現······

萬漪安靜地著車窗外因為客流量多，緩慢倒退的繁華街景，大腦急速轉。

“回研究所。”

“什麽？”

“我想申請二次檢。”掏出電話，撥打聶芷言號碼。

“有新發現？”急之下，聶繁心取消自駕駛，握住方向盤，準備找合適的地方掉頭。

電話剛接通，萬漪不加思索道：“媽，二次檢的申請，需要您幫忙簽字。”

雖是質疑，但聶芷言的聲音仍是溫和：“為什麽要二次檢？”

“現在不能確定，但如果可以佐證推測，之前一切的不可能都變可能。”

“嗯，繁心和你一塊兒？”

“是的。”

“注意安全。”

聶芷言手裏的電話好像遞給其他人，聶繁心聽見顧邶的聲音：“鍋裏熱著臘八粥，睡前你們記得喝一碗。”順口問，“媽，帶禮了嗎？”

萬漪細心地把通話與車載藍牙連接，便於聶繁心說話。

“沒帶。”

“下周的廣場舞大賽我有事，現場一個觀眾應該不會損失什麽。”

顧邶氣鼓鼓的聲音傳過來：“欸，帶了，帶了。”

聶芷蘭在旁邊嗬嗬地笑：“繁心，禮我挑的，”

聶繁心驕傲道：“還是老聶好。”

“聶芷蘭，你兒說話噎人得很。”

“也是你的兒。”隨後是小聲嘟囔，車裏的兩人聽不真切，聶芷蘭又說，“好了，你們忙，我們陪外婆出去散步，消消食。”

唯獨沒聽見萬桐聲音的萬漪收回著窗外的視線，問聶芷言：“媽，老萬呢？”

“開完會，在回家的路上。”

“嗯，我們下車了，申請報告剛發過去。”

夜中，萬漪長邁得比平時快兩分，卻仍然被便利店買飯團回來的聶繁心趕上。

“吃一個墊肚子。”把吸管進罐，遞過去，“牛，熱的。”

“謝謝。”

臨近八點，三樓第一普通解剖室的燈再次把空間照亮。沒有其他人，聶繁心舉著微單錄影。萬漪沿著頭部踞線將原本一層層好的顱骨再次打開，尚有部分板相連，用丁字鑿和錘子輕擊相連部分，最後拿丁字鑿掀起顱蓋。

助理不在，萬漪隻能來回走，自己著手，取小腦組織放進培養皿觀看，製樣本玻片，擱到顯微鏡旁邊備用。再分離骨骼與，取骨骼製樣本撥片。

作嫻，並且毫不畏懼。

聶繁心瞧在眼裏，甚至堅信，假以時日，前的人肯定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橫紋消失，纖維溶解；小腦部分細胞數量減，細胞核溶解。”

聶繁心雲裏霧裏：“什麽意思？”

萬漪解釋：“急熱病，高溫致死。”

“高溫致死？”

萬漪埋頭收拾樣本，隨後開始合：“紅淮遠洋有多間私人或者公用桑拿房？”

聶繁心與的想法不謀而合：“正在通知晚寧姐，需要查一查，很快。”

半小時後，萬漪完合，聶繁心卻愁眉不展。紅淮遠洋b棟一樓是汗蒸館，二樓健房開設兩間桑拿房，三樓按中心也有；私人桑拿房26間，其中包括陸正林家裏那間。

“高溫原因，死亡時間往前推，最早可在26日晚22點到23點之間。”

萬漪把難題拋過來，同時給們一個希：“也就是說藍慧的嫌疑不能排除。”

“紅淮遠洋到彎匯小區，芭蕉街是必經之路，的嫌疑確實應該保留。”

聶繁心懊惱：“芭蕉街外延有監控，唯獨案發現場，因為拆遷，前幾天把監控給撤了。”

“可以估算進芭蕉街外延段和到達下一條街所需的時間，再和藍慧的數據比對。”

聶繁心隨著萬漪走出解剖室，清潔、消毒、換服。“嗯，明天的任務繁重，你算是輕鬆了。”

“檢報告回去弄，們每次說睡了，但都是等著我們到家或者打電話報平安才舍得關燈。”萬漪說完，坐上副駕駛。

“你還自覺。”

萬漪已經係上安全帶，平日裏對外人清冷的子好似然無存：“妹妹不應該照顧姐姐？”

“我覺得，某人好看的手，除了解剖，還可以幹點別的。”聶繁心話音剛落，忽然反應過來，這句話帶有某方麵的暗示，連忙岔開話題，“我也可以不開。”漫不經心地開啟自駕駛模式，目去瞄萬漪，隻見對方愣了一下，隨即莞爾的笑容顯現。

“想吃我做的飯，可以明示。”

“不想，小姨做飯比你好吃。”聶繁心萬幸，旁的沒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