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昳過了兩天聽說，府上趕出去好幾個人。

不知道裏頭有沒有山遠，也沒主去打探，早上就先去給李月緹請安去了。黎媽看連著來請安一段日子，有些吃驚，趕讓人給二小姐準備早點粥茶。

李月緹還沒起來，言昳就先跟晚起的白瑤瑤一起在餐桌旁用餐。

白瑤瑤還是個孩子呢，困的前仰後合的讓丫鬟給紮頭發。

言昳比些，再加上前世小時候了太多苦，給日後落下一些病創傷，於是早早起床便喝熱牛，去院子裏鍛煉，回了屋又梳頭的時候看了幾眼書，才出門。

李月緹其實私下有些在意言昳，黎媽卻總覺說言昳天天打扮的喜氣漂亮，從不落一點狼狽，看起來就掐尖要強，致到難纏。

更何況這二小姐變得太快，李月緹剛嫁進來的時候，差點鬧翻了天，連給李月緹敬茶都不肯，也不喊一句阿娘。

到最近這些天又轉了子似的，假模假樣的又來請安了，隻是依舊不喊一句“阿娘”。

吃著吃著早飯，白瑤瑤大概清醒了一點，忽然湊過來跟言昳說：“二姐姐……他不在馬廄那邊做事了？”

言昳正在喝湯，不用人喂，聽見白瑤瑤的話，手一頓：“你一個三小姐，倒是往馬廄跑的勤快。”

白瑤瑤有點著急：“二姐姐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言昳夾了塊青筍：“他？你說的是誰……我就不認識。怎麽著，馬廄那邊歸我管了？”

白瑤瑤臉靠過來，兩隻小手著桌邊：“不是。我就怕他被趕出去了。”

言昳挑著湯碗裏的紅棗吃：“那我建議你別在這兒坐著了，出府找他去，看見他就給他磕倆響頭八抬大轎迎回來，把他供的比老太君還親。”

白瑤瑤也是真好脾氣，一般人早被氣死了，白瑤瑤竟然隻是扁了一下：“我就問問。”

言昳：“眼前的大你不關心，你去關心一個連名也不知道的下人。不愧是你啊大菩薩。”

正說著，李月緹在裏屋似乎拾掇好起了，是被打了之後頭一回麵，平日不大化妝的臉上敷了些薄，但並沒坐到桌上吃飯，反倒去了主屋。

言昳也大概吃飽了，便也放下碗筷。沒有自己跑去找李月緹，就坐在白瑤瑤旁邊喝茶看窗外，等一會兒，果然李月緹了倆。

言昳拿帕子了走過去，白瑤瑤也趕忙咽完了最後一口粥，趕忙跟上。

李月緹在正屋，沒大有神的坐著，胳膊底下著一遝書，讓黎媽給兩個小的搬了凳子。道：“爺那兒忙完了，估計要你們過去說話，不過我這兒也先幾句。你們兩個丫頭，早也都開蒙了，但往後讀書不能再請些三流先生來家裏教，就該跟男兒似的出府去書院裏學去。”

你們兩個？

言昳拳頭攥了。

果然，哪怕能改命，能去上林書院讀書了，也不能委屈著錦鯉主，本來一個名額都難以爭取下來的事兒，也不知道白旭憲是怎麽想法子，討來的第二個。

李月緹：“上林書院頭一年招生徒，這是我當年想都不敢想的事兒，如今到你們上了。不過，能選的孩，不了是比你們倆讀書多才高的，還有一兩個月到立夏就開學了，爺也是心裏知道你倆幾斤幾兩，怕拿出去丟人，特意讓我來教一教。”

言昳想了想，手指鬆開，了擺。

言昳對自個兒說：別跟白瑤瑤爭，以後工作是要給人生五個兒子，言昳可沒這魄力搶的高難度工作。隻能說趕開開眼、讀讀書、早日出人頭地，最好是離白瑤瑤日後那位親親豬頭衡王老公遠一點。

哦，也不是說衡王是豬頭，他好歹是個男主，長得當然不差。隻是走的是表麵邪魅冷王爺，實則人形泰迪路線的，在白瑤瑤視角裏端的是天上神仙一般的令人仰慕，實際細看他做事還不是想著子。

言昳煩的就是白瑤瑤在的各路衡王的人，既是生怕搶，又怕不願意搶。們最想看言昳這種人對衡王投懷送抱，但衡王對就是不要。

從那之後，言昳就把這群人捧在手心裏的衡王殿下，做親親豬頭。

從不怕人，在自個兒房裏就這麽罵。就有一回，剛好是山遠回了府上來住，自己住慣了，忘了他在，隻當沒外人，聽見小報上一些關於和衡王的醃臢傳言，狠狠的罵：

“誰要搶們的親親豬頭，見了他我便隻覺得被人從鼻子眼裏灌了二斤豬油！呸，他可是見了個前有二兩的走不道，老娘如今怎麽著也有三斤，瞧把他饞了什麽鬼樣！打從十七八歲他就裝著深模樣在我麵前打轉悠，被我懟回去了，現在又編排老娘覬覦他？我覬覦山遠那狗，都不會覬覦豬頭！”

那時候隻瞧見眼前丫鬟噤聲，一轉頭才瞧見山遠舊傷初愈，披了件裳，站在門口。

不過記得，山遠被罵，卻半點生氣也沒有，甚至臉上見了笑影，還難得有點風霽月的明亮樣子。

言昳從前世的回憶裏拔出神。

看李月緹話落了，言昳才道：“立夏開學，也時間不多了。”

李月緹點頭：“更何況，過幾天咱們還要跟老太君、老爺一道去靈穀禪寺祈福，又要耽誤點時間。”

哎呦我的媽呀，剛才琢磨著，這就來了啊！白瑤瑤跟男主衡王初見的劇可總算來了啊！

再不來，白瑤瑤眼裏全媽是山遠。

真要這倆人兩相悅，穀堆裏抱著啃去，言昳這個前妻還願意拉著橫幅十裏喜相送。

但白瑤瑤這小丫頭片子，還總覺得言昳是他的老媽子，天天跟在屁後頭問山遠這那的！

言昳差點就喜上眉梢，但白瑤瑤是真的高興起來。畢竟還是個小丫頭片子貪玩，直有些坐不住。

李月緹大概也是想出去的，也出點難得的笑意。

正說著，外頭下人來報，說是老爺請兩位小姐去書房說話。

李月緹：“你們先去，睡了午覺後，來我這兒學字，不必帶東西，我這兒備的都有。”

言昳點頭行禮，出了門去，就瞧見院子門口站了幾個人，手裏拿著東西，估計是知道李月緹要教孩子，給送來的文房四寶。所以今日為首的難得是府上管事，後麵跟了四個小廝。

言昳站在漆門前，一打眼就瞧見了抱著盒子的山遠。

好家夥，他穿著深綠的圓領袍子，紮皮腰帶，窄袖帶布麵靴子，白府小廝不多，有些常隨白旭憲出，大多穿的熨帖麵，把他襯的跟跟個小戶公子似的。

山遠顯然也瞧見他，他可不裝跟不認識，眼皮子閡了一下，就跟給低頭問好似的。

言昳臉上表繃不大住。

又想幾分得意：你看你現在好好站著，多虧了我吧，這債我可還了啊。

又想表示幾分嫌棄：咱倆現在誰也不欠誰的了，我日子上正道了，你可別來貪心又找我討債！

這兩種緒扭一團，言昳本來就是有話直說的子，不大擅長用表和眼神暗示，臉上造作的擰在一塊兒。

管事先嚇了一跳，怕是二小姐就不想讀書，不樂意見到這些文房玩意，但又料想沒說話，是忍著不想在主母前頭鬧。

山遠眼睛稍微瞇了一下，言昳一直分不出來他這樣是要發狠，還是要笑，前世說親親豬頭時他那點笑影，都難得一見。言昳也猜不懂他，更懶得猜，後來隻管他那模樣算作笑，其他時候瞇眼全都算他發狠記仇。

那現在，就算是他不高興了？

言昳心裏突了一下，可不是寬融傻氣小姑娘，矯勁兒一把一把的，心裏立馬就氣上了：裝狠瞪誰呢！才沒怕過你！你還就是個半大小子，真要是整死你還不輕鬆的事兒——

也不過是諒著上輩子大家都是可憐人，雖然討厭他，但也從來沒害他就是了！

山遠向來猜不準脾氣的來由，但瞧的出來，怎麽就搞不明白打個對眼，這難伺候的丫頭片子怎麽生氣了。

李月緹出來，讓黎媽和婢把東西都接走，白瑤瑤也跟著走出來。

可算是瞧見自己掛念的“掐脖兇手”了，發現山遠好著呢，大大鬆了一口氣，黎媽李月緹都被白瑤瑤這吐一口氣引得轉過目，便順著白瑤瑤的注視，看向了山遠。

山遠倒是垂眼隻把手裏的東西遞給旁的下人。

言昳看戲似的站在旁邊。

但管事和山遠在的四個小廝並不隨兩位大小姐去書房，言昳也不想多見他，在劇裏山遠好歹要在白府待上幾年呢。真愁人。

言昳跟著幾個大丫鬟往白旭憲的書房裏走的時候，總在琢磨，以前山遠在馬廄，雖然苦累，但他那邊奴仆都懶跑出去，他也不出去到上林書院聽，算是為以後打基礎。現在做了小廝，恐怕沒有到跑的空閑了吧，更別提學書寫字什麽的了。

言昳想到自己被他幫著，這一世走出一條新路；而山遠卻可能錯失很多機會，甚至有可能無法為山家平反出頭，心裏就不大舒坦。

說白了，上輩子他倆被搞“婊|子配狗”的一對兒，也不是他的錯。該怪的是非要惡心他倆，攛掇著事兒的人。

但言昳又覺得他是白瑤瑤魚塘裏的小魚，山遠也樂意自己當魚——

對！言昳不是打算把山遠扶上正宮位置嗎？跟白瑤瑤來個慫貨配狗，讓他把白瑤瑤折騰的心帶球還跑不了，多好呀！

山遠要想當正宮，就要鬥死衡王，這對言昳來說更是大好事。不好好讀書，不好好平反怎麽行！

沒有男配環，折騰主角就靠山遠了啊。山遠要是足夠剛猛，言昳願意花大價錢年年給他送吃韭菜生蠔長大的老鱉給他壯，讓白瑤瑤給他下十個八個崽子！

言昳越想越樂嗬，到了白旭憲麵前，也沒怎麽聽，看見白旭憲那張臉都嫌煩，幹脆一邊乖順點頭，一邊琢磨著事兒。

白旭憲也在琢磨著眼前兩個閨。

增德倒不是第一個說白瑤瑤有福相的人，這次到靈穀禪寺，也是花大價錢讓真正的高僧給看一眼，看白瑤瑤有沒有這個福分。

不過說來巧了，這次穀雨踏青，還真來了位能沾上邊兒的。

要在這事兒之前，白旭憲估計會讓言昳去跟那位坐一輛車，看能不能聊個投機，聲哥哥妹妹，以後那位回京了，還能惦記著這個“妹妹”。

但現在看來，言昳或許子也不合適，說不定白瑤瑤真像這些道長高僧說的，傻人也有傻福氣。

言昳要真知道白旭憲繃著臉教育們的時候，腦子裏想的是這些，又要嗤笑了。

自詡清流的爹想著攀高枝嫁兒，挨了掌的娘卻想著要教兒好好讀書。

這就是差距。

言昳下午開始就去李月緹那兒學了，李月緹確實不愧是才，讀書讀的通，沒有那子引經據典的迂腐味兒，既懂史，又懂時。若說在宅麵對人孩子，總會茫然慌了手腳，但要是真麵對書文，就是行家。

言昳雖然穿越前也讀過多書，但在史學、文學方麵的水平跟上一世沒有記憶的小文盲也差不太多。其實不太在乎這些八，總是在背詩練字的時候問一些外頭的事兒。

畢竟是三十歲了才重生，自己八九歲的時候，外麵世道的很多事兒都記得不清楚。以為李月緹也隻是含混知道，卻沒想到李月緹樂意回答，眉飛舞，且連如今什麽地方做，什麽地方新建廠，英人又非要開投資銀行，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言昳有點驚奇：“大怎麽什麽都知道。”

李月緹跟是先打相識的，能一句大，李月緹都覺得不錯了，一邊在言昳手邊宣紙上抄了一行詩，一邊道：“讀報。”

書報也算是個新鮮玩意兒了，不比十幾年後街上到都是黃紙小報，隨便都能拿小報屁。但現在若非是書香門第或家有小錢，一般人也訂不起報紙。

李月緹對不小氣，一會兒進去拿出了這一旬的四份報紙來。

四份！可算是金陵這地兒上得臺麵，家常讀的書報都訂了！

言昳連忙跪在凳子上，翻看那些報紙，消息雜全，如今朝廷沒什麽約束力，東廠半死不活掀不起風浪，這些報紙全是各大富商背後養活的，什麽都敢寫，既有朝政新令，亦有天下聞，甚至連什麽奧地利皇帝大婚都在犄角旮旯上占了地兒。

也有八卦小道，髒的的不要命的豔||腥。中英法俄各國語言，跟藏似的塞在小裏。當然也不了戲臺節目、訃告婚禮、調鍾提醒。

言昳貪婪的看，跟個老爺似的坐在凳子上把報紙攤開，喟歎道：“真好，真好。”

那頭白瑤瑤還在默背三字經呢。

李月緹托腮瞧，言昳看的貪婪，顯然是認識很多字，說不定還認識一點外文，忽然道：“這是我的彩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