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昳第二天醒的早的,沒想到自己包著抹了花油的頭發，準備在院子裏跑跳兩圈的時候，山遠已然換了裳,垂眼站在了門口。

驚訝：“你這麽快就回來了？”

山遠點頭。他這樣出去，確實也有些冒險,怕的就是言昳會很快懷疑他的份或不信任他。

他總有些事要去做,也不知道該如何打消的疑慮,想來想去，隻去單跑了一趟酒樓，買了一份梅醬排骨。

疑慮不疑慮且說吧。

吃好了脾氣能好不。

言昳頭發包在細綢裏,沒穿子，穿著單長，臉毫不塗抹脂也有種稚氣的豔,叉著腰站在山遠麵前：“哎跟你說話呢。”

山遠凝視初升驕似的麵容，又迅速垂眼：“……排骨、桌子上。”

言昳：“哦！那是你買的啊,早上那香味都把我勾起來了。你怎麽知道我吃這種口味。”

山遠自然不能說他對喜好了解的的,隻道：“巧。”

言昳笑了笑，沒問他去了哪兒，繼續抬著在院子裏蹦跳。西屋的生和南屋裏的白瑤瑤都還沒起來，顯然在家裏也都閑散慣了,沒適應這樣的早起上學的生活。但坐北朝南的主屋也沒靜,那應該是個十四五歲的生徒，已經在上林書院讀了幾年書了,屋裏沒有半點燈,也沒看到的奴仆傭人出過，那屋裏就跟沒人住似的。

言昳蹦跳一會兒，覺得自己上都出了一層薄汗,才準備回屋。

山遠給打起簾子，屋裏這會兒沒人，輕竹和幾個丫鬟去燒水取早飯了，他忍不住道：“不問……嗎？”

言昳轉過臉來，眉眼離他有些近，先是半分茫然：“問什麽？哦。”站在門裏擺了擺手：“誰沒，我也有些事不喜歡被人過問。不過我需要有人為我做事，你可以不說，但我也要掂量用不用你。”

山遠其實對並無所求，更想幫多一些。但他知道怎麽跟言昳通，於是先沙啞著嗓子，吐字不清晰的慢慢道：“我、若做事。給我……我什麽？”

言昳果然笑了，願意談了：“我有的也不多。錢。消息。或者一些別的我能做到的事。”

山遠正要開口，言昳卻解開了頭發上包著的細綢，自己反倒有些悵然似的表，轉進屋：“再想想吧。”

山遠緩緩點頭，又放下簾子出去了。WwWx520xs.com

言昳坐在鏡前，把細綢放在桌子上，歎了口氣。再想想的不是山遠，而是。

進一步合作，就代表山遠會對他說出自己的世，這對言昳來說是一份沉甸甸的知知底。

仿佛知道了，就也背上了點什麽。

不過也好的，有他在，言昳辦事多個得力的人，他的複仇之路也能走上正軌。

隻是想到上輩子年時期，他倆突然分開連句道別也沒能說上。

不像現在有寶膺主和做朋友，上輩子痛恨死這個世界的言昳從沒說過：山遠是第一個真正的朋友。

或許也是上輩子唯一一個。

言昳多年之後發現他喜歡白瑤瑤時，好比多年好友進了傳銷坑，還做了仇人的狗。

算了，別提了，上輩子跟山遠婚前後，就看開了。他也樂意，那還說什麽呢。

不知道這一世，他們這朋友關係能持續到什麽時候。隻希白瑤瑤邊的迷死人降智環，晚一點掉在山遠上。

一會兒，輕竹和兩個丫鬟進來，給梳頭，用熱水又略了上的薄汗，吃了些粥和梅醬排骨。這梅醬排骨可能是西城家的，確實好吃，前世婚後回到金陵才知道這家的梅醬排骨，沒讓仆從去買，天天吃個沒夠。

吃著，就聽見丫鬟說寶膺來院門口等了。

言昳有些想笑：還能今天就翻臉說不做朋友了嗎？寶膺倒是還有點按捺不住的孩子氣啊。

言昳也抓換好裳，輕竹給拎著書袋，出了門。

山遠跟上，接過書袋，一出院子，就瞧見寶膺揣著手坐在臺階上等，他邊書給他抱著書，他瞧見言昳，立馬站起來，高興道：“你用了早飯嗎？哎呀，今日頭發梳的這麽齊整，不抹點脂嗎？”

上林書院生徒沒有製式裳，言昳難得有些正式的穿了件濃青高領窄袖素裳，端的顯出幾分清雅認真的模樣。但耳墜與擺刺繡都是紅，人像是塊打了紅絡子的翡翠般踏過臺階。

山遠從背後瞧著，就知道言昳有多重視上林書院的學習。

隻是寶膺和言昳什麽時候關係這麽好了？山遠微微蹙眉看向寶膺。

雖說還都是孩子，但山遠心裏總有些警鈴大作。

莫不是寶膺喜歡言昳？

這倒也正常。山遠前世就總覺得，雖然尖牙利爪，嬉笑怒罵，但那份令人目眩的姿彩，怕是哪個男人見了都要骨子裏一的。

他很多年都無法理解許多男人人咬著牙罵。

怎麽會有人不喜歡言昳！怎麽可能？！

的脾氣就是刨冰上的糖漬櫻桃，的多疑像是玫瑰上四細刺，的無都如同名畫外鑲嵌的玻璃。

山遠雖然文化水平一般般，但不妨礙他絞盡腦的在心裏默默形容。

那些庸俗的求者們讓山遠這個掛名丈夫從不擔心，他知道會不屑一顧，他知道會對他們冷嘲熱諷。

但問題就是現在寶膺這種。

才九歲就開始鋪墊的。

那就很可怕了啊。

山遠有印象，上輩子寶膺日後模樣大變，了浪裏白條花蝴蝶，沒招蜂引蝶。

但現在他這模樣應該不符合言昳看臉下菜碟的病啊。

還是說言昳前兩天指的“腦子聰明有時候比臉還有魅力的”，是說寶膺？寶膺現在跟聰明這兩個字有半點關係？

山遠是希言昳遠離梁栩，但他也不可能同意跟寶膺在一塊！

絕非良配！

“阿遠！怎麽了？”

他猛地抬起頭來，才發現言昳和寶膺都已經走出一段，回頭發現他沒跟上，皺著眉頭喚他。

山遠快步跟上，他盯著寶膺後腦勺看了一眼，心裏隻有一個想法：他大意了！

莫要以為言昳隻會在梁栩這一棵樹上吊死。

這才九歲，到長大之前，有多歪脖子樹在著呢？！

*

生們的學堂前，有一塊大木板，上頭糊了紅紙，正是以考試分班的明細。

言昳到的時候那兒已經圍了不人了，或興或沮喪的議論紛紛。在人群裏踮著腳看。上林書院共有十二個年級，寅字班位列第十，戌字班就位列最低的第十二級，就相當於上林書院的小學部。生排名裏，前頭績最好的在寅字班，最次的就是在戌字班，高低差了三個等級。

言昳在人群裏找了半天，就聽到寶膺長籲一口氣：“哎呦天吶幸好我沒去戌字班，我在申字班。”第十一級。

言昳呢？

績從高到低排，一溜往下看，終於瞥見白姓了，結果竟然是白遙遙？

白遙遙考的比好？

有點不可置信，繼續往下看，差出五六位之後，就是“白昳”二字了。

言昳在最次等的戌字班。

寶膺也有些吃驚：“可我、我真的都沒寫上多字啊！”

言昳轉臉，眼底有些怒火：“可績就是這樣。”

寶膺竟然替打抱不平起來：“昨日卷的時候，我就坐在你後頭，我都瞧見你答紙上寫的寫的比我多那麽多。”

有寶膺這樣疑的，不止是他一個人。

言昳聽到旁邊也有一個戴著水晶眼鏡的孩，不可置信道：“怎麽可能，我、我怎麽可能倒數？我明明自己算了，說也要比現在高幾十點啊！”

“是啊，我考的這比前頭那個魯家三傻子還低了幾十分！我又不是隨隨便便來上的學，我在家裏學了多久呀！”

言昳轉過臉去，好些孩都反複確認著不敢相信自己的績。

都是……孩？

言昳這才凝神仔細看向放榜，後排全是孩的名字。進戌字班的有十四個孩。而隻有白瑤瑤和另外一個孩，勉強進了好一級的申字班。

一共十六個生，有十四個都在最差的班？！

金陵書香門第不，很多都注重孩的教育，像李月緹那樣的才絕不是曇花一現。而且江浙更是最出的地方，怎麽可能一群孩，全都是績倒數呢？

言昳心裏大概有數了。

前些年聽說江南貢院低子考生的績，說是要徹查，最後也沒了影。

現在在上林書院，也明晃晃的出了這種事。

言昳懷疑那些卷子，隻要看到是孩的名字，就胡打個低分，本不仔細看。

白瑤瑤隻是好運的在這打分的過程中，被打了個還不錯的分數，最終在排名裏勉強夠上了申字班。

現在怎麽辦。

鬧嗎？

怕是難。

這一屆生哪怕有孩，但也是男孩為主，如果要重查績，怕是男孩們都不肯，數服從多數，重查幾乎不可能。

而孩讀書不行、人眼界短淺、人容易歇斯底裏無法做決策，早就了社會習慣定論，一旦孩們鬧起來，必然會被套上“歇斯底裏發瘋”的標簽，最後如果對方再篡改卷子，把這些生徒的卷子全都替換沒寫完的卷子拿出來，連“孩讀書不行”這一座山也要死死住了。

，剛來讀書就遇見這種屁事。

言昳心裏很不爽。

但更不爽的是，腦海中幾種反擊的方案，如果想有效，幾乎每個都要惹上一腥。

有時候爭取這種名聲和公正，難上加難。

而且半闔著眼睛，心裏也有些破滅。前世夢想中的頂級書院，結果卻也是這副德行嗎？

可言昳也不可能咽下這口氣，拿最恭敬的態度對待這份學業與答卷，卻被回報這樣的輕蔑，那隻能也給上林書院潑上一腥了。

正這時，白瑤瑤姍姍來遲，踮著腳尖在人群中，看到自己的名次，驚喜道：“哎？我……我有這麽高的分數？我進了申字班？！”

很多績比低的孩皺著眉頭轉過臉去看。

白瑤瑤雀躍歡喜：“我不是倒數，真好真好。”

怪不得在原著裏，白瑤瑤在上林書院讀了幾年書，除了戲，最多的就是被其他生徒欺負，然後梁栩和韶星津站出來幫打臉。

言昳正琢磨著，榜邊一位先生，已經在驅散生們了：“申字班往這邊走，戌字班往西去。不都看到自己在哪個班了嗎，還不快去學堂！”

腳下頓了頓，先往戌字班的方向走了幾步，就聽見一群同班的生裏，有人認出了，嘰嘰喳喳小聲議論：“不是白家二小姐嗎？……你沒聽說過，說可混了，之前跟林家出去玩的時候，林家老六，姨娘家的閨跟吃一盤點心，就了人家一掌，說什麽‘沒規矩的東西，不知道問一聲就敢手’什麽的……”

“是是，出了名了，爹快把寵上天了，脾氣跟個炮仗似的——啊，是呀，心裏肯定也憋著火呢。”

聲音是夠小的，但言昳側耳去聽，也能聽個七七八八。

行了，這幫小姑娘不用開口，都知道是想拿當槍使了。

果不其然，言昳才到了戌字班院外門廊，準備從山遠手中接過書袋，幾個孩就來搭話了。

“是白二小姐嗎？我們想問問，是不是你也覺得績跟預想的不大一樣。像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會考這麽差……這績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啊？畢竟你也是白家的二小姐，我都聽說過你父親的才學，怎麽可能會……”對麵一的孩，雖然就比言昳大一兩歲的樣子，但看起來還算有腦子，話裏挑事卻說的比較迂回。

攛掇一個人出頭鬧事兒，獲利的往往是攛掇的那群人，倒黴的永遠都是出頭的那個。言昳哪怕想鬧大，也不願意背後有一群人指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