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往往來得簡單，走得複雜。

新時代的青年男，的開頭大多是以短信的形式開始的。曖昧的癥狀表現在兩個人以天為單位互相發信息，聊得都是一些沒有意義的話，例如——

“在幹嘛？”

“在鋪裏做活。”

“哦。”

午休，沈木星趴在書桌上假裝睡覺，胳膊底下卻放著手機，班級裏的同學們都趴在桌子上，有的睡著了，有的睜著眼睛，老太太就背著手站在門口看著，誰不午睡就到走廊裏罰站。

沈木星好想看看嚴熙有沒有給回短信，可是手機是靜音狀態，老太太就在門口站著，不敢，心其實是焦灼的。

這邊假裝趴在桌子上睡覺，那邊的眼睛還要過胳膊去看老太太，五分鍾後，老太太終於回辦公室了，剛一轉，沈木星就噌的一下子坐了起來，拿出手機看。

嚴熙的短信恰好在這個時候發過來，他也是剛剛回複，怕等，便解釋道：“剛剛在給客人量。”

沈木星一想到他頸上搭著皮尺的樣子，心髒就撲通撲通的跳，於是咬咬，回複道：“哦...男的的呀？”

“的。”

沈木星看著屏幕撇撇，“切”了一聲，同桌張群閉著眼睛咬牙切齒的提醒：“老太太在後門，注意蔽。”

張群的聲音如同地獄來的鬼魅之音，嚇得沈木星脖子一，趕趴下，連頭都沒敢回。

老太太慣是喜歡趴後門的，沈木星隻覺得脊背發涼，心裏不停地默念著“不要發現我不要發現我”...

等了半天，也沒聽見老太太進屋，沈木星微微抬起頭，看到了空空的門口，鬆了口氣。

“謝謝啊，張群。”

“客氣，明天早上，你的代數練習冊第一個借我抄。”

四十分鍾的午睡結束後，上課鈴聲響起，沈木星趁拿出手機，他又發來一條短信。

“不要因為我分心，白天不要發短信。”

又像是在跟小孩子說話一樣。

回過去：“我才不會因為你分心呢！”

他問：“真的？”

沈木星咬咬，在輸欄裏打上心裏一直想說的一句話：“因為我的心全部都到你那裏去了啊...”

打完這一行，自己讀了兩遍，不打了個哆嗦，麻得要死，趕刪了，回複道：“當然確定！我是祖國的花朵，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43

心飛了是要找回來的，於是格外期盼周六回家。

複讀學校是有雙休日的，每周五的六點就是最幸福的時刻，弟弟沈冥剛剛考下駕照，借了朋友的破捷達來市裏兜風，非要來接，沈木星原本滿心歡喜想見嚴熙的計劃是被這小子截胡了。

那些年考駕照還很便宜易過，不像現在，沈冥憑借著男生與生俱來的開車天賦迅速的拿到了駕照，載著沈木星在城裏逛遊，天黑才到家。

“姐，我拿吧！”

“姐，你了嗎？路邊有飯館，你想吃啥？”

“姐，你在學校裏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我坐飛機來。”

“姐，你聽歌不？有電臺。”

一路上，沈木星的的腦子全部被沈冥的“姐姐姐”占據，似乎已經習慣了弟弟的嘮叨，滿心想的都是嚴熙在幹什麽。

“姐，你說我跟卡卡合適嗎？”

直到沈冥突兀的問了一句這樣的話，沈木星才回過神來，認真的看著他。

“怎麽了？吵架啦？”看著弟弟。

沈冥抬手了自己的短發，側臉的鼻尖被路燈照得發亮，他本是長得很漂亮的那種男孩子，卻因為在警隊混了一年而被曬得皮黝黑，說話也被沾染了幾分社會人的味道。

“沒吵，也不算...唉，這人跟我賭氣...”沈冥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麽似的，語無倫次。

沈木星說：“你之前不是跟我說，就卡卡？還說要娶，怎麽？改變主意了？”

“沒有。”沈冥立刻堅決否認道：“我娶啊，死我都娶。我得對負責啊！”說著，沈冥下，似乎想到了什麽。

“那你們怎麽了？跟姐說說。”

沈冥猶豫了一下，說：“卡卡爸爸得了癌癥，問我借錢，我哪裏有錢，就讓我問家裏要...反正這陣子鬧得很不愉快。”

沈冥又補了一句：“算了，也不怪，怪我沒用。”

沈木星沒說話，心疼的看著他

家家都有難念的經，誰又能幫得了誰呢？再好的，到錢的事，理不好都會傷及，卡卡是知道沈冥的，他就算問家裏要錢家裏也不會給他拿那麽多，卡卡一定是急壞了才開這個口。

而像沈冥這個年紀的男生，大概都是站在十字路口迷茫著的，遇到了最想要負責的人，卻什麽都沒有。

沈木星聲說道：“弟，別難過了，我去跟媽說說，看看能不能象征的拿一些。”

“嗯。”他答應著，沒過一會兒卻又突然反悔了，煩躁的說：“算了算了算了，還是別說了，說了媽也不會給我。”

沈木星張了張，想安他兩句，沈冥忽然出一隻手握住了的手，用溫熱的手心將的手了，焐住。

沈冥說：“姐，冷不冷？”

沈木星攥住他的手，搖頭笑笑：“不冷。”

沈冥把手回來，抬手去開空調：“我把空調給你打開...我？壞的！”

“你小子現在是人民警察，能不能別滿口敏詞？”

“屁警察，”沈冥一副閑散地靠在車上，因為姐姐在邊而出頗安全的慵懶姿態，用手撥了兩下頭發，神像是一匹愉快吃草的小馬：“下這協警的服，小爺我照樣帶著兄弟去校門口搶小孩錢！”

沈木星推了推他的腦袋：“出息！”

沈冥笑著把的手攥住了，握在手裏焐著。

44

“我在我弟的車上，七點到家，到家去看你。”

下午六點，沈木星的短信發過來。嚴熙拿著手機，看著屏幕上發來的一朵小花，角慢慢浮現出一笑意。

門口有個人他，人還沒有到笑聲就先登了門，嚴熙放下了手機，轉看去，就見沈木星的母親佘金挎著一個孩走了進來。

在水頭，佘金和練金花都是出了名的幹練人，街坊四鄰沒有不知道的。

嚴熙趕站直了子，微微點頭，禮貌的了一聲“佘姨”。

佘金手提著一瓶紹興黃酒，放在了他的桌子上，笑起來跟沈木星有七分相似。

“小裁，這是我們家老沈給你爸爸拿的酒。”

“謝謝佘姨。”嚴熙向來不會說什麽客套話。

“你就是們說的小裁啊？”跟著佘金進來的姑娘主說話了，站在嚴熙麵前滿眼打量。

嚴熙開店迎接四方來客，也不認生，便一邊忙活著手裏的活計一邊不鹹不淡的問：“誰們？”

這孩眼睛細長細長的，顴骨很高，塌鼻梁，皮黝黑，難得這些特質放在一起還能拚湊出一張不算難看的臉龐，有點像畫片版的花木蘭，渾上下著一子靈氣。

“廠裏的姑娘呀！”孩看著他，千百的笑了。

佘金笑著拍了拍李蓉的肩膀說：“小裁，來，最近有沒有新裳樣子，給我們李蓉也做一套。”

嚴熙站直子一臉正經的說：“佘姨有心，介紹客人給我。新樣子有，在那邊。”

那個李蓉的孩順著他的手走了過去，在架子上挑選起來，架子上紅的、黃的、喬其紗的、純棉布的、真綢緞的子小衫各式各樣，都是他按照均碼做好的。

李蓉在那裏挑著，佘金也走了過來，耐不住的磨蹭，說：“小李，這件不好嗎？”

“這件阿蘭買了，一模一樣的。”李蓉說。

“那這件呢？紅的，顯氣好。”

“佘姨，這件廠裏也有人穿過了。”

佘金笑了笑，回頭誇嚴熙：“你看，你這手藝啊，在我們廠裏都引起了流行風。”

嚴熙低下頭去，靦腆的沉默著，角微微抿起，出一個謙遜的笑。平日裏聽慣了別人誇他手藝好，但這一次，他似乎是真的很開心。

“哎？那件呢？那件真好看！”李蓉忽然指向了東邊牆上掛著的一件連。

佘金轉看過去，那是一件紡麵料的收腰長袖連，深麻線和淡細麻線織而，版型雖然十分簡單，卻讓人一眼就被領口和袖口的流蘇設計所吸引，圓形領口用流蘇拚接布製，腰際有兩個口袋設計，線條闊簡約，著別樣的優雅溫婉。

子是真的很，但的確不適合李蓉這樣的孩穿，最起碼和的氣質不相符。

嚴熙抬頭掃了一眼牆上掛著的子，又低下頭去，不說話。

可那李蓉似乎是真的喜歡極了，走過去，用食指和拇指在袖口憐的了，眼睛晶晶亮的問道：“小裁，這個怎麽賣？”

嚴熙低著頭，聲音低低的說：“那個是別人預定的。”

李蓉躍躍試的說：“那你給我照著這件做一行嗎？”

嚴熙手裏的剪刀一頓，沈木星的白淨的臉龐又浮現在了眼前——

“嚴熙，上次我姑給我買的子，現在鎮上好幾個孩都在你這兒買到了，搞得我都不想穿了。都怪你，你得補償我，下次給我做一條全世界隻有一件的子，行不行？”

“要全世界隻有一件的，就我有。”

李蓉期待的著他，嚴熙手裏的剪刀遊刃有餘的在布料上裁剪著，搖頭，語氣中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