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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鍋水》第4節

“好像要份證,帶了麽?”江初問。

覃最正從兜裏要掏給他,江初後的兩個人推推搡搡地起來了。

“我真急的,我說話快,半分鍾就行,通融一下不行麽?”一個一臉燥的年輕男人咋咋呼呼地要隊,不大點兒的瘦個子,還跟個蹦豆兒似的彈來彈去。

“我通融你誰通融我啊,我這也排半天了都來看病誰不急啊?”本來排在江初後的人不悅地嚷嚷,“真要急你也好好說,上來狗狗搜搜又又蹭的幹嘛呢你?”

“誰你了我靠,你瞎還是我瞎?”年輕男人頓時覺得掛不住臉,有點兒惱了。

“你什麽意思你?!”人尖著嗓子起來,“你放什麽屁呢你!”

周圍人都在往這邊看,江初扭頭掃了眼就轉回來,不想摻和事兒。

前麵的人拿著掛號單走了,他接過覃最的份證,對覃最說了句:“去那邊等我。”

覃最份證的照片拍得不錯,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江初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這小子一拍照,臉上雖然沒表,但眼神都很戾氣。

酷的,就是顯得整個人有點兒說不來的“匪”。

江初回想他自己的證件照,不管份證駕照還是護照,一律慘不忍睹,屬於機場安檢的時候要被人家懟著臉多研究兩遍的那種慘。

之前為這事兒他還鬱悶,直到有一回,大奔的朋友寶麗非想把的小姐妹介紹給江初,微信都推來了,也不知道寶麗跟那姑娘都閉著眼誇江初多好話,姑娘一上來就特熱,弄得大奔在旁邊看著都跟著尷尬。

江初實在跟人沒話說,一咬牙直接把份證照片拍了發過去,那邊立馬熄火了。

份證也就能在這方麵有點兒用,回頭換證的時候還是得好好拍一……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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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初又仔細盯著覃最的份證看一眼,這生日不對啊。

按覃舒曼“十六七”的說法,覃最還沒十七。

份證上這日子算下來,下個月都十八了。

上戶口的時候報早了?

瞎琢磨著往前邁了一步,江初的腳跟還沒在窗口前落穩,隨著一道尖,他後背像是被一輛三蹦子給撞了一車頭,整個人被狠狠懟在了掛號臺上。

江初肋叉子下邊頓時一陣生疼,他下意識往臺子上撐了一下,結果這破臺子是大理石的,他手心裏還嵌著張不溜秋的份證,手掌摁上去就直接到了底。

跟著,也不知道是旁邊人們的驚呼聲先起來的,還是他先“咣”一聲磕到了窗口玻璃上。

從江初的視角,隻看到窗口後麵的護士跟演電影似的,眼睛隨著他下砸上去的那一下,呈慢作緩慢睜大。

這一係列變故其實也就兩三秒的事兒,但江初的牙床已經麻了。

倒是沒破,隻是一張腥味瞬間就沁滿了口腔。

。”江初用舌尖頂了頂下側,有些暴躁地罵了一句。

撞上他的是那個人,被江初那一砸臉嚇一跳,可也沒個解釋的意思,正一個勁兒地扯著嗓子喊:“不是我撞的!是他推我!”

江初皺著眉轉過來,還沒看清怎麽回事兒,周圍又是一陣驚呼,剛才跟這人吵架的那個隊男被卡著後脖子,“哐當”一聲摁在了窗口玻璃上。

裏麵護士的眼珠子剛複位,又嚇得差點兒瞪飛出去。

旁邊的人直接閉不吱聲了,江初也嚇一跳,這靜可比他剛那一下脆生多了。

而且就在他旁邊。

而且摁在這人腦袋上的手,正是他那半天悶不出三句話,異父異母的新弟弟覃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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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最剛才給江初遞了份證就在旁邊沒

這倆人推起來的時候,他看了看他們跟江初之間的距離,本來想著護士肯定得來攔,結果護士還沒趕到,男的竄火了,朝人肩頭狠狠推了一把。

然後就稀了嘩啦,這樣那樣。

覃最本來手想去拉一把江初,被人擋著,沒來及。

眼見著江初直接頂玻璃上了,後背的帶著心裏拱了一天的煩躁瞬間不控製地擰在了一起,覃最胳膊一轉,直接勒過那人的脖子,卡著腦袋把他也撞在了玻璃上。

每天在醫院排隊排到掐起來的也不有,執勤保安喊幾嗓子也就下去了。

一看真上了手,還“叮叮哐哐”著往掛號臺玻璃上砸,幾個保安忙吆喝著過來。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好好排隊不要影響大家好吧!有事好好說!”一個保安想把覃最拉開。

“幹嘛呢?!”護士也在外圍大聲喊,“要打架出去打,是你們打架的地方麽?都什麽素質?”

江初自己的脾氣其實說不上多好,平白遇著這樣窩火的事兒,他一個控製不住也得手。

但他跟覃最的區別在於,他手之前會試著控製一下,能控住最好,沒控住那就另說。

可覃最這一下,顯然就沒考慮控製的事兒。

江初看覃最那個眼神,一點兒不懷疑把他惹煩了再跟保安上手。

他抬手擋了一下保安要拽人的胳膊,對覃最說:“鬆開他,我沒事。”

覃最先掃了眼江初的下,沒鬆手,在那男的耳後麵無表地說:“道歉。”

“我去,誰啊他媽放開我!”被覃最摁著腦袋那哥們兒這會兒才剛緩過來神兒,掙著膀子要往上拱。

覃最眼梢耷了耷,掣著他後脖子的手往上用力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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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道道我!我又不是故意的!”那人臉著玻璃,嗓子都尖了,在玻璃上一連串地拍,“我道!對不起!!”

到醫院的時候是七點半,等掛了號看完門診做了檢查打了針拿了藥、接完公共秩序教育、再接完那蹦豆兒隊男不不願的道歉以及藥費賠償,從醫院出來,已經八點四十了。

江初人生頭一回在醫院接道德教育,上車後他先點了煙消化這一神奇的事實,然後開覃最的化驗單靠在椅背上又看看。

“海鮮過敏。”他把單子掖車鬥裏,踩油門開車,“你自己吃什麽過敏不知道啊?”

覃最跟人完手,把緒發出去不著窗外沒說話,也沒看江初,過一會兒反手抓抓後背。

他當然不知道。

不知道是沒過過敏。

沒過敏是因為在今天之前兒沒吃過海鮮。

江初轉轉眼仁兒又看了眼覃最,把一兜子藥扔他懷裏:“別抓了,越抓越發。”

說話的時候,煙在傷口上刮了一下,江初皺皺眉,對著後視鏡看一眼,下已經腫個窩頭了。

覃最偏過來小半張臉瞟著他。

“看什麽。”江初沒好氣兒地瞟回去。

對著瞟了兩秒,覃最角,還是沒說話。他收回目繼續著窗外,沒忍住翹起一點弧度。

江初的下現在看著像個小葫蘆。

“想笑就笑,憋屁呢?”江初被他氣樂了,朝覃最胳膊上錘了一下。

“別我。”覃最還是這句話,但是這次沒再跟薅了尾一樣往上蹦。

“狗脾氣。”江初又自己下鬱悶地“嘶”了聲,“這種磕消了腫還得青上一周,你丫兒明天收拾收拾替我上班去。”

覃最耷拉著眼皮撓後背,角又揚了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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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這麽一下,換來這破弟弟笑一下,怎麽想都是個冤大頭的買賣。

江初不想琢磨他的下了,鬧心。方向盤一打,他轉移話題問覃最:“吃什麽,了,挑個你不過敏的。”

“回去吃。”覃最這倒是答得快。

“怎麽了,下磕一下我還不能見人了?”江初說。

覃最無話可說地又看他一眼,過了會兒才解釋明白:“回去吃,我做。”

第5章*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江初本來想著覃最來自己這兒住的第一天,帶他出去吃頓好點兒的,也算補償江連天中午一頓飯給人喂出一紅疹子。

覃最要回家自己做,江初也就沒說別的,直接把車往回開。

家裏什麽吃的喝的都沒有,得去超市買點兒,順便也給覃最買點換洗服。

“你還會做飯呢?”他開著車歎了句。

歎完又覺得沒什麽好驚訝的。

爹不在媽不的,一個人在小縣城長這麽大,再沒點兒生活技能,早不知道怎麽活了。

這麽想似乎也不太對。

江初自己也是離異家庭,他爸媽在他高中就離了。

——盡管倆人離之前,老媽就風風火火闖九州,一天忙著做生意,江連天跟他的流方式更是基本全靠打錢來維係。

可他活到現在稱得上會“做”的菜,攏共也就一個蛋炒飯。

覃最沒搭理他的歎,繼續著窗外不說話。

江初回想著覃最剛才把人摁窗戶上的那兩下,又想到覃舒曼中午的態度,又喊了一聲:“覃最。”

覃最扭臉看他。

就這一眼,江初突然覺得,雖然才過去半天,但覃最和他已經過渡完與對方初識的尷尬期,覃最對他有了基本的信任,他也已經大概能出覃最的脾氣。

說話,不搭理人,格不怎麽樣,一整就上手,但跟他說什麽話,他其實都悄麽聲兒地聽在耳朵裏。

要麽說男人之間的友誼,不一定都能牽扯到“不打不相識”,但如果一塊兒“幹過仗”,一定會發展出最快速的溫度。

江初想說你平時是不是沒事兒就打架。話到邊,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沒說出口,搖搖頭改了個口:“沒事兒。”

覃最繼續看著他,臉上沒什麽表,但江初覺得他一定無語,心裏估計覺得自己神經,還要閉著不說話。

“你不說話,是不是都在心裏腹誹啊。”江初笑著說,這種不表達的人逗起來其實也有意思。

他以為覃最又會一言不發地轉回去,結果他盯了江初一會兒才轉頭,低聲說了句:“無聊。”

江初沒忍住笑了半天。

夏天晚上的商場跟醫院沒什麽區別,來閑逛的、小看電影的、小區裏帶著孫子過來蹭冷氣賴在按椅裏裝傻不走的……滿哪兒都是人。

江初從停車場帶著覃最上去,一路走一路又給他大概介紹一下每層都有些什麽。

覃最穿著他的t恤和大衩,跟在他後大概小一米的位置,揣著兜懶洋洋地晃,時不時還要抓兩下後背。

“先上樓給你買點兒?”江初扭頭問了句,“不然等會兒拎著菜買服,也有點兒太居家了。”

“超市沒有?”覃最惜字如金地說。

“有是有,”江初想了想,賣家居用品的那塊兒似乎就整個架子出來賣點兒打折,三十塊三條五十塊七條什麽的,“質量不好,萬一你穿了再過敏呢?那種地方總撓不好看吧。”

覃最正撓後背的手頓了頓,非常無語地看著他。

“走吧,跟哥哥走,害不著你。”江初又想笑了,抬手攬過覃最的肩膀。

他明顯覺到覃最從肩到脖子猛地一僵,也不知道是什麽病,大老爺們兒這麽不能,還拱了下肩想把他胳膊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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