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勺端著茶杯對沈勇笑瞇瞇，“相公真聰明！”

沈勇幹笑，“耍無賴他還能耍過我麽，我都耍了十幾年了。”

方一勺笑著點點頭，“嗯。”

“我無賴你還高興啊？”沈勇看。

方一勺喝了口燙燙的茶水，道，“是他們先無賴，對君子才要君子麽，對付無賴啊，就要比他更無賴！”

“嗯。”沈勇笑了笑後，隨後又開始出神。

方一勺見他有心事，就問，“相公，你怎麽了？”

“嗯……我在想，要不要也找個文師父。”沈勇了下。

“找文師父？”方一勺笑問，“學學問麽？”

“嘖……”沈勇似乎有些為難，道，“以前爹爹也給我找過幾個夫子，一天到晚讓背書，我就煩背書！再說了，背書能有什麽本事？現在我想學些東西，不過我這子是肯定改不了，喜不喜靜，讓我背書我鐵定還學不了。”

“那跟夫子們說說……讓他們給講講故事麽？”方一勺問，“我以前路過學堂的時候，經常趴在窗邊聽夫子們講故事，講得可好了，有人間百態也有曆史典故啊。”

“嗬。”沈勇撓了撓頭，道，“別說這樣的夫子……就算有，人家也不肯教我了。”

“為什麽？”方一勺不解，“咱們又不是不給銀子，幹嘛不教你，你那麽聰明？”

“我之前把一個老夫子的胡子燎了，還把一個夫子尾骨摔斷了，然後……”沈勇聳聳肩，“他們好像都說好了，誰都不肯教我了，隻好我爹爹自己來。”

方一勺失笑，問，“尾骨怎麽摔斷了啊？”

“哦……我就往地上扔了幾竹筒，那夫子踩到後，一屁坐地上了。”沈勇無所謂地說，“我壞著呢。”

“這也沒什麽啊。”方一勺有些護短地道，“哪個男孩兒小時候不皮的，小時候皮不要的，長大定了就好了唄。”

“那我若是一輩子都定不得呢？”沈勇問。

方一勺眨眨眼，不解地看他，“你不是已經定了麽？”

“哪兒有。”沈勇幹笑了兩聲，“我若一輩子都這副沒輕沒重的樣子呢？”

方一勺看了看沈勇，仰臉笑瞇瞇，道，“沒輕沒重的比較活絡，雖然容易闖禍，但是為人有趣些。太有輕有重的呢，比較死板，不會闖禍但是穩重些……有趣和穩重隻能選一個的話，我還是比較喜歡有趣的。。”

沈勇聽得出神，道，“我爹就從小就很懂事，據說一路一帆風順地走上來的。”

“不可能呀。”方一勺搖搖頭，道，“爹爹不跟你說而已吧，他小時候一定也是個很皮的，說不定還不如你呢。”

……

“阿嚏……”衙門裏，沈一博就覺脖子後頭一涼，打了個噴嚏，旁沈傑趕暗自念了句——長命百歲，明日天晴。

沈一博了鼻子，問沈傑，“勇兒和一勺還沒回來啊？”

沈傑搖搖頭，道，“沒，我師父說了，借著這個機會收拾收拾爺，讓他定定心。”

“嗬。”沈一博意義不明地笑了笑，搖搖頭，“能收拾得了麽，別反倒讓他收拾了才好。”

“嗯？”沈傑不聽明白，問，“什麽？”

沈一博抬頭一挑眉，“嗯？沒什麽。”

沈傑瞇起眼睛，心說，神神的。

……

沈勇聽了方一勺的話後，覺得有趣，就問，“為什麽不可能？”

方一勺瞇起眼睛，“你是他生的呀，一定像他，沒有完全也有個一半的。”

沈勇笑了笑，“這倒是。”

這時候，莫冬冬回來了，道，“我師父說了，還是要你讓我道歉了才收你做徒弟。”

沈勇忍不住皺眉頭，心說，這老頭真不講理。

莫冬冬瞇起眼睛，又得意了起來，道，“嘿嘿，沈大爺，你這回還有轍沒轍呀？要是沒轍……嗯，幫我把院子掃了吧，嘿嘿嘿。”

見小胖墩一臉的得意，沈勇有些來氣，方一勺在一旁看著，突然道，“冬冬啊，跟你商量件事怎麽樣？”

莫冬冬喜歡方一勺，湊過來說，“小娘子，什麽事？”

沈勇手彈他腦門，“離遠些，看不清啊？”

莫冬冬腦門，瞪了沈勇一眼。

“這院子呢，還是你掃，我們去買菜，中午給你做一頓好的。”方一勺笑道，“然後你就給我相公道個歉，好不好？”

莫冬冬想了想，道，“那行啊……可是，我可得吃貴的吃好的啊！”

“行！”方一勺爽朗一笑，“抱在我上！”

沈勇看了看方一勺，意思是不用那樣求他，卻見方一勺對他眨眨眼，沈勇心中一——丫頭莫非是有什麽主意了？“

隨後，莫冬冬滋滋打掃院子，方一勺拉著沈勇出去買菜。

“娘子，幹嘛求那小胖子，總有法子的。”沈勇有些沮喪地說。

“等不了了。”方一勺道，“等來等去不耽誤你麽，放心，我有法子。”

“什麽法子？”沈勇好奇。

方一勺一路走，一路給沈勇講，聽得沈勇哈哈大笑。

……

當天上午，莫冬冬就眼地在廚房等著，直到將近晌午了，方一勺和沈勇才有說有笑地回來，莫冬冬撇撇，心說，不就買個菜麽，用得著那麽恩恩？

沈勇將籃子放到了灶房裏頭，方一勺就開始洗菜做飯。

莫冬冬好奇地湊過去看，問，“唉，小娘子，今天吃什麽？”

方一勺笑了笑，“這可是宮廷酒席，等著吧。”

“真的呀。”莫冬冬哈喇子都快饞出來了，乖乖在一旁等著吃。沈勇依舊給方一勺打下手。

方一勺快手快腳地將菜洗了又切了，食材都準備好後，點灶生火，起油鍋做飯……片刻之後，香氣四溢。

莫冬冬在廚房裏聞著饞得慌，覺得還是去等。

到了院子外麵，肩膀就讓人拍了一下，抬頭，看到了莫凡堂站在他邊。

“師父，你也給饞出來啦？”莫冬冬咽了口唾沫問。

莫凡堂肚子咕咕直，道，“乖乖，這小媳婦兒怎麽那麽能燒菜啊？！這衝著的手藝也要把沈勇給收了，那每日可有口福了！”

莫冬冬拚命點頭，“是啊，會做飯，長得還好看。”

……

兩人在外頭熬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就聽到方一勺輕輕脆脆一嗓子，“開飯啦！”

莫冬冬瞧了瞧他師父，道，“喏，我可去了啊。”說完趕往裏跑，莫凡堂急得在後頭喊，“唉，給我留點兒啊！”想了想，也躍上房頂跟了進去，心說……先看一眼這菜長啥樣子。

莫冬冬衝到了院子裏，就見石頭桌子上擺了滿滿一桌哦酒席，打鼻一聞，香得他都有些想飛了，小胖子樂嗬嗬地坐下，就想大快朵頤。

方一勺卻沒給他筷子，而是問他，“冬冬，知道這是什麽宴席麽？”

莫冬冬趕搖頭，問，“什麽呀？怎麽那麽好看啊？”

方一勺笑了笑，道，“這宴席啊，有個名兒，麻煩宴。”

“哈？”莫冬冬愣了愣，問，“麻煩宴？還有這名兒呢？”

“對啊！”方一勺點頭，“這總共三十多個菜，菜名兒連在一起正好一首詩。”

“哦？”莫冬冬來了些興致，問，“啥詩啊？”

方一勺輕輕咳嗽了一聲，道，“麻煩詩！

麻飯老頭麻飯土，

小仁德枝卜醬裏。

頭飲仔鮮炸耳後，

白翅飯雀烏稻蟹。

球刀切海仁溜，▃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小卜藥鰱老卜鵂。

……”

沈勇翹著角喝茶，莫冬冬被臊了個麵紅耳赤，屋頂上莫凡堂也有些掛不住，心說……這姑娘咋恁刁呢。這詩念著有些岔音，但是冷不丁一聽，說的可不是：

麻煩老頭麻煩徒，

小人得誌不講理。

銀在先詐而後，

白吃飯卻無道謝。

求道歉還把人留，

小不老臉老不休。

……臊人呢！

莫冬冬瞄方一勺，小聲嘀咕了一句，“哪兒有這種菜名啊？”

“怎麽沒有啊？”方一勺不不慢地一道道開始報菜名，“（麻）辣豆腐、蛋包（飯）、（老）鴨燉芋（頭）、（麻）油三鮮（飯）、香菇（土）煲，這五道菜是頭一句。（小）蔥炒蝦（仁）、（德）州、荔（枝）片兒、蘿（卜）蓴菜湯、（醬）（裏）脊，這五道菜是第二句。魚（頭）豆腐、豆漿西米（飲），蛤（仔）茄子、（鮮）蝦（炸）木（耳），紅燒豬（後）腳，這五道菜是第三句。小蔥拌（白）豆腐，（翅）炒（飯），山（雀）燉栗子、（烏）骨煲、（稻）香炒（蟹），第四句。紅薯（球）、（刀切）饅頭、（海）米鍋（）蝦（仁溜）扇貝，第五句。（小）蘿（卜）炒山（藥）泥、（鰱）魚豆腐、（老）蘿卜熬湯、烤（鵂）鶹！”

“怎麽樣啊小冬冬？”方一勺報完菜名，問張大了的莫冬冬，“你願不願意吃這頓飯呀？”

莫冬冬愣了片刻，哭喪著臉往凳子上一坐，道，“哎呀，我不管了，反正那天是老頭指使的……我不幹了，要吃飯！”

沈勇和方一勺對視了一眼，方一勺又去拿出了幾個菜來，道，“這詩還有一句呢。”

莫冬冬傻嗬嗬看了看，問，“啥？”

方一勺一笑，道，“醋溜（帶）魚、（灼）海鮮、（普）洱（玉）米糕、（白）菜燉（涼），紅燜（獅）子頭——帶灼普玉白涼獅。”

“哈哈哈……”

方一勺的話音剛落，就聽房頂上有人哈哈大笑，聲音洪亮中氣十足。方一勺和沈勇仰臉過去，就見房頂上坐著個胖老頭，搖著扇連連點頭，“好，好個待琢璞玉，拜良師！”

醉甜蝦和己話

莫凡堂讓方一勺的一頓麻煩宴給出來了，並且爽快地答應了收沈勇這個徒弟。

眾人落座，方一勺讓沈勇給莫凡堂奉上了拜師茶，莫凡堂接了喝下，算是行了拜師禮了。

從今以後，沈勇每日要早早吃完下午飯，然後上莫凡堂這兒來，晚上練功，練完了睡三個時辰，第二天一早再回沈府去，這樣不耽誤工夫，今兒個就開始。

眾人都覺得這安排甚好，歡歡喜喜地吃了飯。

方一勺手藝絕好，莫冬冬和莫凡堂兩人敞開了大吃一通，直呼過癮。

飯後，方一勺拉起沈勇，說先回家跟長輩說一聲，然後整理些東西，吃過了晚飯再過來。見莫凡堂和莫冬冬盯著自己，四隻眼睛眨啊眨的，方一勺就笑道，“我會給你們帶晚飯來的。”

莫冬冬和莫凡堂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