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有一些人的生命中充滿了各種不可理喻的怪癖。

比如對於羅賓老師來，沒化妝就和沒有穿服一樣，是不能見人的。

而對於楊寧大校來，讓他心口如一，就和讓他赤//一樣，也是不能給人聽的。

簡而言之，就是羅賓老師沒人樣，楊寧大校沒人話。

楊寧就像個學心理輔導老師一樣，用平時打發手底下新兵的那套臺詞，以鼓勵為中心，以表揚和讚許為基本點，報喜不報憂地把傅落點評了一通。

而後，他好像視察完同誌神狀態的閑職領導，一手兜，一手背在後，悠悠然地走了。

傅落呆呆地盯著他的背影，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但不知為什麽，總覺得從楊大校的長篇大論裏聽出了一點微妙的諷刺意味，特別是那句“目標意識非常強，我看你如果在戰艦上，一定是個非常好的瞄準手。”

鬼使神差地遵循了自己的第一覺，開口住了已經走出了十幾步的楊寧。

“大校！”傅落追了過去。

楊寧頓住腳步，他待人接十分講究，見人必先帶笑，不管和誰話，必會對著人家的臉，因此耐心地轉過頭來：“嗯？”

“我……”傅落輕輕地卡了一下殼，而後仿佛被接通了某條電路一樣，飛快地，“對不起，我做錯了。”

楊寧愣了一下，沒接茬。

傅落自顧自地：“我發現機人出現問題的時候，第一時間應該示警，不應該自作主張在形勢判斷不全的況下擅自行，險些造恐慌，還差點給目標造傷害。”

楊寧的眉尖難以抑製地挑了起來。

傅落保持著電線桿一樣筆直的立正姿勢，繼續：“我對場麵沒有進行足夠的預判，隻顧著往上湊，沒想到型機人的行原理，幾乎放跑刺客……總之，這件事做得非常欠考慮，對不起長。”

楊寧臉上春風和煦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他沉默地站在那聽著，黑沉沉的目銳利得像一把晦暗而鋒利的尖刺，眉間許的一點鬱更是凸顯出他十足的迫力，比傅落jiē過的、三部從來不會笑的黑麵閻王曹大校有過之而無不及。

傅落卻反而不那麽忐忑了，這種活像被人欠了一百萬的麵無表才是悉的，在長的過程中，軍校裏每一學年的教和老師們至有一多半都是這種款式，久而久之，傅落習慣了。

楊寧的臉一拉下來，反而覺得對方是聽進去自己的話了。

然而楊寧沉默良久，最終卻依然什麽也沒有表示。

這氣不錯，夜空如幕，通過大廳的窗戶，能窺見外麵銀河如練。楊寧的目好像放空了，筆直地越過傅落，如有所思地落茫茫的夜空中。

良久，他才微微頷首。

這一回，楊寧沒有一臉假真摯地誇獎什麽，也沒有對傅落的話做出任何評價，他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示意自己聽見了，而後麵漠然地轉離開。

今的事，轉眼就會在全國、亞聯乃至整個聯合國引起軒然大波，時局一旦，太空將不再是年輕稚的軍校生們夢想的、帶著一點英雄主義式的浪漫的“職場”。

楊寧略微低著頭，薄如一線的角出一點無奈的笑意。

“生不逢時啊，姑娘。”他這樣想著，經過了仍然站在大廳中的楊將軍，父子兩個人的目飛快地在空中匯了一下，又更迅速地錯開。

楊寧低聲：“我去一趟二部的地麵指揮中心。”

楊將軍蒼老而冷的臉上沒有一笑容，好像麵前站著的這個人並不是他兒子，而隻是個普通的下屬。

“li事得一點，不用我教你。”他漫不經心地囑咐。

楊寧後腳跟輕輕一磕，低聲應下：“是。”

這一對於傅落來，過得有些兵荒馬……特別是還沒吃飽。

到家時，付馨的屋門關著，裏麵傳來約的話聲，容聽不清楚。

付馨本人心大得能撐船，生活上從來不拘節，在家裏上廁所都懶得關門，做什麽事都不會想起避諱倆字。

一旦想起關上屋門打電話，就明遇到了非常重要的事。

傅落猶豫了一下，沒有去打擾，悄無聲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把拘謹的服換下來疊整齊，沾上枕頭就睡著了。

沒有睡很久，因為才過了半夜，傅落就被活活醒了。

經過帽間，傅落無意中掃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頓時想起羅賓老師在宴會上的話，忍不住停下來仔細照了照。

“我胖嗎？”有點困地這麽自問了一句，繼而又在三秒鍾之，自己給了自己回答，“胡八道嘛。”

帶著這樣的認知，傅落毫無心理障礙地鑽進廚房，調出家用機人的菜單選擇，啟，指揮它給自己炒了倆熱菜。

一點也不講究地讓機人把兩道菜盛進了一個鍋蓋大的不鏽鋼盤子裏，一樣一半，又熱了個饅頭，就端回了自己屋，風卷殘雲地吃了起來。

機人做菜都是“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的一個味，好在傅落是個十分不注重生活品質的人，對食的要求隻是“能吃就行”。

饅頭啃了一半，看見自己隨手扔在一邊的電話，屏幕上已經自待機顯示能源不足了，一整都在忙，沒注意到。傅落叼著饅頭，扭開桌子上的太能儲存，把手機接了上去，悉的開機音樂響起來，隨後是信箱提示。

傅落含糊地出語音命令：“信息查詢。”

手機“叮”一聲，機械的聲一字一頓地：“信息來源，葉賤賤，時間，二十時以前，請選擇有聲或者靜音。”

傅落：“有聲。”

手機接收到命令，又響了一下，而後葉文林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師兄走了，替我照應你一下你嫂子……雖然不一定會等我。”

傅落下箸如飛的手突然停住了。

智能手機用毫無起伏的機械音問：“是否回複。”

傅落呆了片刻：“是。”

智能手機：“請輸回複容。”

回什麽呢？傅落腦子裏空白一片，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手機不不慢的聲音：“超時，請重新輸。”

傅落：“……哦。”

智能手機：“回複容為‘哦’，是否確定？”

傅落突然泄氣下去，一貫標槍一樣的脊梁骨都似乎隨著垂下的頭而彎了起來，用筷子輕輕地了盤子裏的菜，驟然間失去了食。

手機又沒有眼力勁地催：“是否確定？”

“確定確定。”傅落撂下吃了一半的宵夜，努力地忽略心裏湧上的一層一層的酸，自嘲地笑了一下。

而後幹地在原地坐了片刻，吸了吸鼻子站起來，把沒吃完的東西收拾了，打算端走。

再次路過帽間，傅落再一次忍不住在鏡子前站定。

鏡子裏的人有點陌生，覺得自己今像是支了一整年照鏡子的時間。

格外短的頭發，格外寬的肩膀，格外平的……角還沾了一點饅頭屑。

“這幅尊容啊，”了角，有點落寞地想，“是不瘦。”

第二，聯太空軍司令遇刺時間被各大主流不約而同地低調li了，似乎那隻是一樁拙劣的暴徒的私人行為。

臨場的驚心魄更是被一帶而過，主播隻在最後簡單地提了一句：“暴徒被當場擊斃，份仍在調查。”

傅落照常吃完早飯，準備去羅賓那，付馨卻在出門之前，十分反常地囑咐了一句：“在羅叔叔那懂點事，多幫人家做點事，聽話一點。”

難得地沒有衝著傅落的耳朵嚷嚷，不知為什麽，傅落覺得看起來有點心神不寧。

似乎每個人都在心神不寧。

傅落邊走邊聯係了葉文林的朋友，簡短地轉達了葉師兄的“托妻”行為，在後麵補充了一句：“有事隨時我，別客氣。”

那個姑娘見過幾回，印象裏是個沉默又靦腆的孩子，十分討人喜歡。

片刻後，傅落收到了回複，對方道了謝，後麵還加了一個可的笑臉。

傅落坐在單人飛行上，順著空中三環往羅賓老師工作室所在的寫字樓走，看完那條回複之後，開始蓋彌彰地吹起了一段歡的調。

羅賓端著一杯咖啡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途中，正好看見他自己的幾個年輕員工圍一圈，而傅落在中間，蹲在地上，正用十分認真仔細的態度研究一個有點失常的辦公機人。

的頭發似乎長了一點，不再那麽像刺蝟了，很多豎著的頭發垂了下來，這樣一來，的發質似乎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看起來比以前服帖了不。

眉目低垂，靈活有力的手指翻開機人後背上的每一個元件查看，似乎要把它們和在書裏網上看來的東西一一對上號。

羅賓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想起昨晚上幹淨利落地斬斷機手的那一幕。

他心裏突然難以抑製地不舒服起來。

“我好像是助紂為。”羅賓老師默默地想。

傅落就好像是一隻年輕自由而充滿活力的獅子，而他本人，卻正在以微笑的表湊上去，騙取同，而後用藏在後的手拔下的爪牙。

……打著為好的名義。

羅賓在原地踟躕不知多久，終於還是無聲地歎了口氣，斂去臉上多餘的神，微微揚起聲音：“傅落，你跟我過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