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和

6、東籬黃昏...

那日一樣，抱膝坐在他對麵的團上。

也不知寂清何時注意到娉婷進來，但他隻是等娉婷坐下了，才不不慢地放下經卷，向娉婷頷首施禮：“阿彌陀佛。”

被寂清澄澈的目看著，娉婷所有的難過像是決堤的洪水，剎那間全都湧了上來。

看娉婷雙手抱膝，輕咬著，眼淚簌簌地落下來，寂清一時間也愣住了。待穩定了心神，寂清用佛陀普度眾生一般慈悲而平靜的聲音道：“阿彌陀佛，施主，可是心又了？”

娉婷抬起頭，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寂清，“你還能幫我嗎？”

寂清帶著一點不染凡塵的微笑，輕輕搖頭：“貧僧從未幫過施主，一切都是施主自己開悟的。每個人的苦隻有自己知道，唯有努力自救，沒有誰能幫得了你。”

寂清的話娉婷聽得半懂，仍然掉著眼淚，搖頭，“我不苦，苦的是大哥，可誰也幫不了他……我以為我能幫他，可是我還是做不到……”

想起那個溫潤如玉，卻又堅忍如石的男子，寂清出一旁人不易察覺的擔憂之。

寂清來沈家的第二年，竹園重修小亭，白英華向寂清求字，寂清便臨下了這《蘭亭集序》。子軒是沈家最懂筆墨的人，而這在王羲之的筋骨中帶上佛家禪意的字跡，讓素來眼挑剔的子軒對這個年輕僧人格外垂青。與寂清的相識，就從這《蘭亭集序》開始，所以子軒給竹園小亭起了“識君”這個名字。

自結識子軒，寂清便看得出他是有心結的人。

憑著對子軒的了解，寂清也能理解娉婷這不句的話裏的意思。

“由於喜，便會怕失去，於是痛苦便產生了。施主，”寂清看著淚水決堤的娉婷，“淨心是遠離痛苦最好的方式。自己的心靜了，才有能力去幫助他人。”

娉婷仍是搖著頭，“我什麽都想不通，有很多很多疑像麻一樣，我很努力地想辦法去解開它，可就是沒有辦法……”

娉婷把臉埋在兩膝間，雙肩抖地哭泣著。娉婷的哭聲中，寂清蹙起了眉心。不知道為什麽，寂清心裏竟有種想要把擁在懷中，為幹眼淚的衝。

沒有什麽雜念，隻是因為的眼淚讓他到難過。

但他是個僧人，注定要擁抱蕓蕓眾生而不是擁抱一個人。

閉上眼睛，默念了幾句經文，才把心神安定下來。

一陣，寂清才道：“因為有迷惘，所以才有覺悟。如無迷惘，何來覺悟呢？所以執著於覺悟也是一種障礙。施主何不把執著放下，遵循本心，或可找到答案。”

抬起頭，去腮上的淚水，娉婷淚眼看向寂清，“我不懂，什麽是遵循本心？”

話到

6、東籬黃昏...

邊，寂清猶豫了一下，說給娉婷，又像是說給自己似地道：“就是……就是什麽都不要想。”

什麽都不要想。

娉婷從未這樣專心地聽一個人的每一句話，更不曾這樣認真地咀嚼著一個人話裏的玄機。

娉婷一直覺得，跟著別人的思維走是件可怕的事，那種弄丟了自己的覺總讓娉婷不寒而栗。

但是此時，寂清的每一句話都是此刻思維的走向。

不知為什麽，無條件地信任著他，就像他信任佛祖一般篤定。

娉婷細細想著寂清的話，竟真的漸漸平靜了下來。

如果今天在麵對的不是子軒，換是個素未平生的病人，的確沒理由慌得大腦一片空白。

如果真的什麽都不要想，就像對待實習期間經曆的那些尋常病例一樣對待子軒的病，不夾雜任何，或許還是可以幫到子軒的。

見娉婷不再掉眼淚，而是陷沉思，寂清的心也隨著娉婷的平靜而回歸安定。

經堂裏，娉婷靜靜想著心事，寂清撚著佛珠頷首默念佛經。夕餘暉照灑進來，把娉婷白的洋裝和寂清淺灰的僧籠罩在金的暈裏，仿佛天使與佛的不期而遇。

這意料之外卻又毫不突兀的畫卷般的場景看在白雨澤的眼裏，化作心中一難言的苦。

讓他沒有料到的是，這苦僅僅是苦的前奏。

當滿心沉鬱地在園子裏轉了幾圈，轉到洋樓附近時，白雨澤看到千兒在忙裏忙外地指揮著丫鬟家丁們往外搬娉婷的東西，心裏立時有種不好的預。白雨澤上前攔住千兒，問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千兒見是白雨澤，這才站住腳，了聲“表爺”，道：“小姐要搬到別院的花滿樓去住，我們正在收拾呢。”

白雨澤皺起眉來。別院是養花的地方，花滿樓隻是個賞花的小樓，一切布置樸素簡雅，與子韋為設計建造的洋樓是完全無法比較的。想來想去，他隻想到一個能讓娉婷心儀那裏的理由：別院和佛堂隻隔著一個楓園，從花滿樓上看下去，佛堂一覽無餘。

心裏雖是這樣想著，白雨澤仍問道：“為什麽要搬到那裏去？”

千兒回道：“小姐說，那裏離恒靜園近些，能常常探大爺，為大爺治病也方便一些。”

白雨澤一怔。莫不是自己想多了？

見白雨澤沒再說話，千兒行了一個禮，帶著歉意道：“表爺，小姐今晚就要搬過去，您若沒有吩咐，千兒就先去收拾了。”

白雨澤回過神來，道：“哦，打擾你了，去忙吧。千萬仔細點，別惹得你們小姐不高興了。”

千兒道了聲“是”，快步走回洋樓去了。

看

6、東籬黃昏...

著忙裏忙外的家丁丫鬟，白雨澤輕輕搖頭苦笑。

天使和佛，本就不是屬於一個世界的，即使相遇，也注定隻是肩相。

顯然是自己多心了。

7

7、知...

第七節·知

太快落山時，天漸漸布上了雲。

子瀟一大早平息了回春堂的事後，又連跑了幾商號，午飯也沒顧得吃，這個時候才拖著疲憊的子回到安瀾園。

出門時是一襲長袍，回來時卻是一西裝，子瀟房裏的大丫鬟念和從家丁口中知道子瀟一早的不痛快，此時雖看著奇怪，但也不多問。

進了自己房間，子瀟下意識地想要下外，抬手間左臂的疼痛讓他突然記起傷口上顯眼的繃帶，剛解開兩個扣子的手停了一停，又把扣子扣了起來。⊙思⊙兔⊙在⊙線⊙閱⊙讀⊙

念和一手拿了便服，一手正準備接子瀟的服，見子瀟又把扣子係上了，問道：“您還要出門嗎？”

子瀟搖搖頭，揮手示意退下。

準備退下之前，念和道：“二爺，郭先生來了，在書房裏等您很久了。”

子瀟一時走神，拿起桌上的英式金酒，斟了半杯，聞著彌漫開來的奇異清香，漫不經心地道：“哪個郭先生？”

念和一怔，微蹙秀，道：“就是金陵學堂的郭先生啊。”看著子瀟一臉倦意，念和不擔心道，“二爺，您沒事吧？”

子瀟被這一問，才回過神來，對念和笑著搖搖頭，道：“想到點事。”

念和問道：“那您要不要見郭先生？”

子瀟微微皺眉。郭元平與沈家三個爺都是頗有淵源的，但郭元平找子瀟從來不到沈家來，因為他知道來了也很可能找不到人。這回竟登門來等著見他，子瀟一時想不出能有什麽事這麽特殊。

看看杯中明的酒，子瀟想起林莫然對他說的幾條忌裏就有酒，想到這個人，角掠過一苦笑，放下了手裏的高腳杯，道：“讓他到芙蓉榭等我，我一會兒就到。”

念和應聲正要退出去，子瀟忽然住，問道：“今天大哥怎麽樣？”

念和回道：“聽瑾兒說，大爺昨晚就犯了咳的病，今天下午又犯起了口疼的病，好像還嚴重的。”

子瀟了眉心，揮揮手讓念和退下了。

讓郭元平去芙蓉榭等，倒不是子瀟擺什麽爺架子故意溜達他。隻是安瀾園離莊怡園實在太近，人多眼雜，子瀟又一時猜不出郭元平要說什麽事，保險起見，便選了後院平日裏鮮有人至的芙蓉榭見他。

郭元平對沈家的園子並不陌生。與子瀟同窗三年，郭元平被子瀟扯著沒幹出格的事，後來又帶上了子韋，跟沈家的關係就更扯不清了。但他每每踏進這個園子，都不是找這哥倆的。

郭元平十八歲就為金陵學堂最年輕的國文老師，其學造詣在南京學界裏也是頗有名氣的，但金陵學堂的人都知道，他始終敬仰一位

7、知...

南京城裏的神文人，居人。幾年前還在金陵學堂念書的時候，閱覽今人的詩文注解，在一片或偏激或沉淪的病態聲音裏，郭元平看到一個署名為“居人”的作者，文風冷靜平和中帶著心懷天下的慈悲，讓郭元平心中一亮。隨著時間推移，居人的文墨在南京文人圈子裏日漸備推崇，但始終沒人知道居人的真實姓名。

直到有日至沈府拜訪，郭元平在子瀟書房驚訝地看到題有“居人”字樣的書畫，才知南京城裏的神“居人”竟就是子瀟常年抱病的大哥。

由於郭元平文聲在外，又答應為子軒保守“居人”的，子軒便也不介意有個文友。此後郭元平就了沈家的常客，但每次都是來與子軒討論些詩詞文章的。

而他這次來，與詩文完全無關。

雖與詩文無關，但文人終究是文人。

傍晚時分站在芙蓉榭裏，麵對漫天雲下的一池秋荷，郭元平不念道：“秋不散霜飛晚……”

“郭元平！”子瀟不等這詩念完，不等郭元平的聲音營造出的雅致散去，甚至不等見到郭元平的人，就扯著嗓子喊開了。

詩文乍止，詩意盡散。

不一會兒，就見到子瀟大步走進水榭來，一邊還沒好氣地道：“郭元平，算我怕你了行嗎？我熬了三年才不用聽學堂裏那些個古董廢話，你能不能不跟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