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過碗，池小池沒出廚房，繼續召喚係統：“係統，係統。”

係統說：“不賣老鼠藥。”

池小池：“……”

係統又說：“也不賣安眠藥和百草枯。”

池小池安他：“你別怕，我就是來問問催眠卡。”

係統：“……要多長時間，什麽效果的？”

池小池：“有多長時間，什麽效果的？”

係統說：“和其他卡牌一樣，催眠卡分為低、中、高三檔。區別是使用時間的不同。低檔持續時間為60分鍾，中檔持續時間為90分鍾，高檔可自定義持續時間，但上限不能超過6小時。”

“夠用了。”池小池說，“兩張，一張高檔，一張低檔。”

“14點。”

池小池毫不猶豫：“兌。”

係統卻沒有直接兌換：“你要催眠卡做什麽？”

池小池直截了當：“我擔心姓楊的發·。”

係統表示理解。

池小池是他帶的第十一任宿主。在第一個世界時，幾乎所有人都向061係統提出過類似的顧慮。

畢竟在各個世界線中，原主大多都和任務對象有關係，公糧還是要的。

係統帶過的前十任執行者都圍著任務對象轉，基本從不離劇本原劇，隻會在原劇本基礎上適當規避壞劇，對任務對象百般示好，在任務對象好度達到100時，假死出世界。

往往在這種時候，任務對象的悔意值都會抵達峰值。

這麽多執行者中，池小池是唯一一個敢在第一個世界就離劇本單幹的猛人。

但在公糧問題上，他的態度極其堅決，固執得驚人。

係統說：“我們提供免費離服務。”就是在發生關係時，將宿主的神識和知覺出軀殼，最大程度減執行者的不適。

靠著冰箱，池小池輕輕掐著鼻梁：“不是這個問題。”

係統想到了一種可能：“……你對位有要求？”

池小池哈了一聲：“我對人有要求。”

係統：“楊白華……”

池小池歪歪腦袋：“別我侮辱他啊。”

係統明白了，說：“好。那今天給楊白華用低級的催眠卡？”

“都用。”池小池卻說，“先用低級的讓他睡著，反正是夜晚了，不出意外，他會一直睡下去的。”

係統問：“另一張呢？”

池小池答：“我用。”

係統一頓。

池小池閉著眼睛，用程沅的臉出池小池的笑容，輕佻、漫不經心，還有那麽一點自嘲：“……還是說你這裏有安眠藥賣？”

係統按照池小池的要求，兌了兩張催眠卡，並功使用。

送過楊白華眠，池小池給自己設定了6個小時的時限，隨即跟著沉沉睡去。

在他睡著後，係統向主係統發出了申請訊號：“編號61-101，申請登陸主係統。”

數秒後，一道機械音響起：“編號61-101有登陸權限，申請批準。”

旋即，原本穩定的數據無規則地狂流起來，如瀑布，如星。

瀑布似的星漸被濾去輝，組實。

在幕流轉之下，一個白黑的男人現出形影，赤足站在一間穹頂高聳的大廳裏，四周盡是與他一樣穿著的人穿梭往來。

有幾個人認出了他，稔地打招呼：“061，來了啊。還在帶新宿主？”

061答：“嗯。”

“你不是才帶完上一個？這才隔了兩個宇宙天，你不休十天半個月的假犒勞犒勞自己？”

“沒時間。”061答。

問話的666號是新人，聞言不解道：“‘沒時間’？你趕什麽時間？”

061沒答話。

他有些困地盯著地麵，似乎在費力回想些什麽。

一旁另一個秀鼻深目的青年似有所悟，微微皺眉，對666使了個眼，轉問061道：“你來做什麽？”

061說：“我來找023。”

“他最近搬辦公室了，你往西南去，找1008號室。”

061笑了。

化出形貌的061是個儒雅溫的青年，板筆直，眼裏盛星，笑起來如同初照雪，很有親和力：“謝了。”

他告別了人，走出很遠，還聽到666在抱怨：“……別提我那個宿主了。那種男人除了大活好還有什麽好？死著不放手，庫存裏的安全·套都不夠他用的了！”

男人找到了西南方的1008室，敲一敲門，許久才聽到一聲冷颼颼的“請進”。

他推門進。

在他推門瞬間，室數據進加載狀態。

周遭流彌散，又再度聚合，拚合一顆巨大的人腦狀的腦，細看之下，裏流的神經元和蠕的突，都是龐大如海的數據運行軌跡。

這裏是主神係統的“腦”，連接著各個世界線的數據庫。

一名雪白的年坐在巨大的腦前，麵前的桌上擺著兩條細長的銀白數據線。他正拿著一臺老式卡遊戲打俄羅斯方塊，泛白的指甲在紅綠的按鍵上練地跳。

他患有白化病，頭發和皮都是一的蒼白。

061說：“023，我來了。”

023頭也不抬，哦了一聲：“又是你。”

他功消去了幾行，遊戲機裏傳來滴滴的消除音。

061赤腳踩在啞的瓷實地磚上，靜靜等待他把這局玩完。

023一邊玩一邊問他：“來幹什麽？”

061說：“我想下幾部電影。”

023捧著遊戲機：“嗬。”

061：“……”

他單手縱著遊戲機，另一手分別拿起桌上的數據線。

數據線的細頭在靠近他太時產生了形態變化，蛛網似的細細銀自頂端延出來，糾纏著鑽他的太，直接連通他的腦。

很快，023的雙眼中閃過厚的數碼幕。

023利索道：“番號。”

061：“……”神tm番號。

他答道：“池小池演過的電影。”

年正在全神貫注玩遊戲時聽到這八個字，見鬼似的抬起了頭來。

他手指一偏，按下了朝下的加速鍵，等他手忙腳地想起來挽救時，屏幕上已經跳出了gameover。

023罵了一聲，把遊戲機倒扣在桌麵上，抱臂看向061：“你的新宿主？下他電影做什麽？”

061說：“還有他所有的資料。”

“要這些做什麽？”

061說：“加深了解，方便執行任務。”

023雪白的眉夾得的，似有不滿：“061，我提醒你，不要跟宿主走得太近。人心有多髒，你不是沒見識過。不想再被格式化一次就乖乖聽話，不要犯主神定下的規則。”

061知道023是好意。

在帶第八個宿主時，061曾被自己的宿主舉報過一次，到的懲罰是格式化。

被強行格式化後，061忘記了很多事，就連被舉報的理由也全然不記得，數據庫更是隻保留了一些關於過往執行過的任務的基礎數據。

這並沒有對061影響太多，他仍然是年度優秀員工，勤程度和工作效率其他係統塵莫及。

隻是連他自己都不記得為什麽要這麽勤了。

他好像是趕著去赴一場約，找一個人，但那人姓甚名誰，要去哪裏找，這些信息都已變了破碎的數據垃圾。

061說：“這是你第十五次提醒我了。”

“不想被銷毀，就好好做你的任務。”023說，“……十六次，給你湊個吉利數。不用謝。”

061好脾氣地鼻尖：“電影下載好沒有？”

023：“……下好了。去郵箱查收。”

“這麽快？”

023敲敲額頭，沉默片刻：“以前我下載過，數據庫裏還有存檔。”

061好奇：“嗯？”

“是和池小池同個世界線的人，是他的腦殘。”023的話音裏著點兒恨鐵不鋼的意味，“把池小池出演的所有主角配角電影都下了個遍，一輩子就指著他活了，沒出息。”

061沒作他想，從懷裏取出一盤卡帶，丟給了023。

“吃豆靈，1983年出的。”061說，“謝謝你幫忙。”

023如獲至寶，拿袖口卡帶，還拚命捺住角笑意，好讓自己看起來不要太開心：“算你有良心。”

061說：“再幫我個忙。”

有了禮，023心總算愉快了點兒：“什麽？”

等061說出自己的要求，023額頭的青筋都綻了出來：“你知不知道這有多麻煩？！”

061微微一弓腰，表示請求。

看在卡帶的麵子上，023胡擺一擺手：“知道了知道了。接收不問題，但這個太難定位，今天肯定是給不了你的。”

“過兩天也可以。”

023將數據線從自己腦中拔除，重新拿起遊戲機：“好了，無事退朝吧。”

061溫和笑道：“得令。”

走到門口，061站住腳步，回過頭來問：“對了，023，總庫裏有老鼠藥嗎。”

023眉頭一跳：“哈？”

061咳嗽一聲：“……我隨便問問。”

池小池睡了一夜，而係統看了一夜電影。

在催眠卡作用消失後，池小池準時醒來。

係統看了看時間：“才五點，天還沒亮，你再睡會兒。”

池小池從床上起，留楊白華一人在床上，走到客廳琴凳上坐下：“醒了就睡不著了。”

有了這把鋼琴，本就不大的客廳麵積頓顯仄。

池小池著鋼琴蓋出神，不知在想什麽。

係統主跟他搭話道：“總庫裏沒有老鼠藥。”

池小池掀開琴蓋：“……你還記得啊，我開個玩笑而已。”

他無聲地著黑白琴鍵，著留存的創作衝與源源不絕的靈，那是屬於程沅的獨一無二的珍寶，被楊白華褫奪殆盡，還輕描淡寫地嫌太累贅。

“一口老鼠藥下去，一了百了，便宜他了。”池小池說，“程沅經曆的，他不親自經曆一遍，豈不是太不公平。”

楊白華醒來時，本想拉著程沅溫存一會兒，但他起得有點晚，沒時間再耳鬢廝磨，隻得匆匆抱了抱程沅，提著電腦出了門。

臨出門前，他拿走了新車的鑰匙，說：“我中午要去見甲方，不用來給我送飯了。晚上我帶菜回來，給你買吃的鹵肝。對了，別忘了吃早飯。”

楊白華的好是真的溫，從來不對程沅發怒。

程沅抑鬱癥的那幾年，他也依舊好脾氣地慣寵著程沅，對他極度耐心，好像沒有什麽能他真正憤怒。

——說白了，隻要程沅的利益不和他的家人利益發生衝突，他就能一直這樣溫下去。

楊白華前腳出門，池小池後腳跟著出了門。

他提前查好路線，上了去程漸公司的公。

程沅的確暈公，一路的顛簸讓他很是難，抱著扶桿連話都說不出來。

車剛一到站，他就衝下車來，扶住最近的一個垃圾桶，幹嘔不止，吐得小臉刷白刷白。

係統本想替他調節一下，突然想到了什麽，隻幫他降低了心率，用以緩解部的不適。

池小池好容易直起腰來，去眼角淚水，拿出手機，麵對著占據了一整座辦公樓的程氏，撥通一個電話，眼圈通紅，小臉煞白地笑道：“……哥，是我。你有空下來一趟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