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泉在他邊小聲嘀咕:“墨城城主怎麽就選了這麽個破地方?”
即墨無白扇子一轉,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破地方?連安西都護府都管轄不到,這般險峻地勢,易守難攻,無論西域諸國還是中原,都對之莫能奈何,這才是聰明人該選的地方。”
杜泉囁嚅一聲躲開,轉頭正好瞧見遠塵土飛揚,連忙示意即墨無白看。
其他方向都一切如常,隻正前方那一片天空沉黑如墨,狂風卷著沙石直朝幾人呼嘯而來。
“公子小心!”杜泉喊了一聲就一下鑽回車,拉上簾子。風沙跟而至,狠狠拍打著馬車,車劇烈的搖晃了幾下,險些翻倒。
好在這陣狂風來得快去的也快,須臾便止。
即墨無白揭簾去看,天上的烏雲淡了許多。侍從們早就嚇得鑽到了馬肚子下麵,有的馬了驚嚇狂奔而出,一路嘶鳴。諸位族人都在車馬中不敢臉,當真是人仰馬翻。
前後變化太快,若非四周一片狼藉,簡直要懷疑剛才那天氣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杜泉大概是了驚嚇,聲音都帶著哭腔:“我說錯了,這不是破地方,這簡直就是鬼地方!”
即墨無白白他一眼,下車去看那些族親的形,好在沒有人員傷亡,不過是損失了幾匹馬,一些財。
正忙著收拾,遠又傳來隆隆之聲。杜泉剛拖著驚的小板兒下車,聽到這聲音立馬幹嚎了一聲,還以為那陣狂風又回來了,待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一隊人馬,馬蹄陣陣,難怪會有這麽大響。
“去看看是什麽人。”
即墨無白吩咐了一聲,杜泉連忙眼睛小跑著過去了,很快又跑了回來,麵喜:“公子,是墨城的人。”
說話間那隊人馬已經到了跟前,個個臉上都罩著麵巾,若非著服,簡直要被誤認為是馬賊。
為首的是個高大的佩刀軍,他下了馬後,先將隊伍中間一匹馬上的人給扶了下來,這才轉頭朝眾人拱手:“在下墨城屯兵校尉葛賁。蓋因近日風沙肆,延誤了送信,消息今早才送至墨城。得知老城主親眷遠道而來,吾等不敢怠慢,即刻出發趕來,不想幾位竟已快到城門了,有失遠迎,萬恕罪。”
即墨無白早就下了馬車,不聲地看著。
先前被葛賁扶下來的是個姿窈窕的子,一縞素,外麵披一件黑鬥篷,臉上也蒙著麵紗,隻出一雙眼睛。
背後烏雲黃沙,纖弱地站著,似水鄉的草被移到了這漠漠荒原,格格不,才分外惹人注目。
杜泉忍著不再吐苦水,一本正經地向葛賁介紹了自家公子以及諸位族親。那子聞言,越過侍衛走了過來,在即墨無白跟前站定,聲細語地問了句:“可是無白賢侄?我是師雨。”
即墨無白對那位新城主的訊息知之甚,隻知道一個名字。
居然親自來了。
皇帝要拿親做文章,便是不想承認,倒好,一上來就賢侄。
你還真以為我當你是姑姑呢?
即墨無白隻在心裏過了一下,上前一步回禮,刻意字字清晰地道:“師姑娘有禮,叔公是無白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了,他這一走,我豈能不來?”
統大旗豎了,師雨在帷帽下的雙眼彎了彎:“賢侄有心了,雖然我以前從未聽父親提及過你這個侄孫,但你能來此一趟,他老人家在天之靈必定深欣。”
即墨無白角猛了一下。師雨已經丟下他一一問候其他族親,看起來真就是一家人的模樣。
不過族親們剛才都瞧得清楚,已然覺出二人暗鬥的氣息來。
彼此招呼完畢,師雨側做請,邀請眾人同行,自己率先上馬,一副主人架勢。
即墨無白看著的背影走遠了一大截才上了車,咂了咂搖搖頭:原來不是柿子。
好在之後天氣沒再反常,不過這一路也耗了不時間,進墨城城門時已是夜時分。
城門口早有人懸燈恭候,卻不隻是守城士兵,走近了才看出為首的都是些員。
還在服喪期間,員皆服素縞。即墨無白以為他們是來迎自己的,可實際上見麵後,這些人隻是上前敷衍地拜見了一下卿大人,便紛紛迎向了師雨。
陛下是未正式準許師雨繼任城主,可他們有本事弄個代城主出來,師雨此時正被他們簇擁著城主,場麵人相當氣憤。
即墨無白看向師雨的眼神已經帶了些怨毒,你本就是個土皇帝吧!
似有所,師雨轉頭和他對視了一眼,仍是眼角彎彎,仿佛馬上就會上來親昵地一聲“好侄兒”。
城中已經宵,寂靜無聲,夜風清冷,馬蹄和車轍在石板路上留下的聲音尤為耳。
城主府邸在墨城北角,地勢偏高,竟是一副俯瞰半城的氣勢。雖然如此,去府邸卻並未多費勁,道路並不難行,車馬行走如履平地,可見此建造用心。
很快車馬停下,即墨無白下了車,一抬頭便見侍從們持燈照路,眼神微,走到門口向裏去,兩排侍從不知有多人,燈火延綿而去,竟一眼看不到盡頭。
“賢侄,這邊請。”師雨親自為其領路。
即墨無白跟著往裏而行,越走越心生讚歎,的確是土皇帝,這裏與皇帝行宮相比也毫不遜了。
雖已是半夜,客人到訪,還是該備宴。隻不過如今還在喪禮期間,無酒無,相當清淡。
客人們淨了手,由墨城諸位員作陪,請去廳中席。
師雨陪了片刻,再出現已經換了副模樣,依然是一縞素,但已除去鬥篷麵紗。自走,一直到上方案席後落座,在場眾人的視線便沒離開過。
服喪期間,麵不施,不著豔。進來的人白素淨,綢帶束發,姿娉婷,腳步嫋娜。
幾乎所有即墨族人都以為,生長在邊陲之地又能繼任城主的子必然是英武不輸男子的,可這一眼見到真容,已然推翻之前所有設想。
師雨毫無疑問是個人,還是個風萬種的人,尤其是那雙眼睛,也許是有胡人統,廓微深,眼角微微上揚,有時不經意一個眼神,竟有魅之意。
即墨無白的視線從上流連了好幾圈,心裏嘖了一聲:陛下虧大發了!
正琢磨著要不要描像送往都城刺激一下嘉熙帝,師雨開了口:“有勞諸位遠道而來,隻不過此行耗時日久,喪禮卻耽誤不得,因此還要請諸位多擔待,父親三日前已然下葬了。”
族人們神不一,有的覺得擅作主張,不將即墨族人放在眼裏,眼神有些不屑;有的早就疲勞,此時隻想吃了飯早些休息,並無多大反應,一致轉頭看向即墨無白,唯他馬首是瞻。
即墨無白是無所謂的,反正來這裏的目的本就不是奔喪,隻不過還得做做樣子,便歎了口氣道:“不想趕慢趕,還是來不及送叔公一程。”
師雨立即安:“賢侄不必憂懷,今晚諸位好好休整,明日一早我便親自帶大家去陵墓祭拜。”
被占了一路的便宜,即墨無白肝火略旺,抿了口茶降火,出個笑容來:“師姑娘看起來比無白還要年輕幾歲,一口一個‘賢侄’,似乎不太合適啊。”
族人們聞言大多有些幸災樂禍,雖然師雨是個人,但再也不是即墨家的人。在他們心裏,即使和即墨彥不親近,墨城終究還是即墨家的,外人到底是外人。
然而師雨卻沒有預料之中的難堪,頓悟般點頭道:“說的也是,總‘賢侄’未免太過生分了,你我既然是一家人,我還是直呼你無白吧。”
“……”
即墨無白以前總被嘉熙帝笑罵臉皮厚,今日見了眼前這位,方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的確不是柿子,而是笑麵虎。
第三章
肆了好幾日的風沙到了黎明時分戛然而止。天亮後,天氣一下轉好,沉散去,還了日頭。
師雨起很早,侍夙鳶進來伺候,第一句話便問:“我那位大侄子睡得可好?”
夙鳶有些想笑,想起此時還在服喪期間,又連忙擺正臉:“聽說起的比城主還早呢。”
“這麽勞心勞力,真不愧是皇帝的至心腹。”師雨說話向來和,便連語氣中那點嘲諷也淡去了。
夙鳶扶在妝臺前坐下,拿了梳子要給梳頭,卻被師雨撇開了手。
“先不忙這個,你想個法子,待會兒要去父親墳前祭拜,我這些時日眼淚早就流幹了,可在諸位族親麵前不哭是不行的。”
“這……”夙鳶認真想了想,忽然匆匆跑出了屋子,片刻後返回,神兮兮地從袖子裏掏出個小布包塞給:“城主若是哭不出來,就悄悄用這個熏一熏眼睛。”
師雨打開布包,神僵了一僵。
那是一包剁碎的胡椒……
即墨無白起得的確很早,他遠道而來,還不習慣,雖然疲累,頭一晚睡得也不盡如人意,幹脆早早起了。用罷早飯還早得很,他又四走了走。
因為地勢偏高,在城主府可以看到意想不到的景象。遠群山連綿,近城郭繁華,華麗的城主府就猶如肅穆得的主人,居高臨下地觀著自己的傑作。
這塊大漠黃沙之中的綠洲,像是悠長黃毯上的一顆綠寶石,蓋四野。從最繁華的主城到周邊附屬城鎮,說是一城,占地卻比中原數州都大。
昨晚不過得窺一斑而已。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師雨如今是代城主的緣故,整個城主府裏男子都很,來來往往的都是年輕的侍,大多是漢人,也有不是西域人。
在這種邊陲之地,頗有中原風姿的卿大人本就引人注目,何況他又生的瀟灑,麵目親和,即使一縞素,也照樣引得人頻頻側目。
最重要的是,他長得還有幾分像已故的老城主。
奈何卿大人外人跟前太有分寸,端了一副高冷架子,目不斜視,誰也沒理。
高冷地轉悠了兩圈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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