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到了最後衝刺階段，同學們的神經都繃到了極致，原本走讀的學生一多半都不再往家趕，抓最後一點時間複習。

學校餐廳一夕之間人滿為患。

田樹和初誼找了很久才找到空位。

“你說葉老師送了你一本漫畫？”初誼記起早上田樹和自己吐槽葉尋之的古怪行徑。

田樹點點頭。

不知是不是太敏，自從葉尋之暗示過和周嘉言的關係後，再看這本漫畫總覺得帶點諷刺意味。

青梅兩個字，指向實在太強。

初誼卻不以為然：“葉老師應該就是單純想送你份禮，又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正好見你看這本漫畫就順手買了。”

“這麽簡單？”

“……能有多複雜。”初誼也懵了，又停了筷子歎一句，“這樣看，葉老師真的很暖啊，你一個小舉他都會放在心上。你不要把人心想的太複雜。”

人心複不複雜不知道，但葉尋之絕對和“暖”字挨不上邊……

想起平日他嚴厲毒舌的樣子，田樹默默低頭飯。

周嘉言買完飯過來，在田樹側坐下，“聊什麽呢？”

初誼把事兒給他複述一遍，本以為周嘉言也會加吐槽葉尋之行列，這人竟罕見地替對方說起好話。

“至他眼好。”

“？”初誼和田樹不理解地看著他。

周嘉言說：“漫畫名字就很好啊。獨寵青梅，一聽就非常有深度！”

田樹和初誼一起轉過頭不再理他。

最後初誼還是沒忍住揶揄道：“我覺得獨寵小妻，也非常有深度呢。”

周嘉言：“……”

“說起來。”初誼轉頭田樹胳膊，“中考一結束，葉老師就不做你家教了吧？”

田樹吃飯的作頓住。

見一臉茫然，眼神漸漸放空，初誼有點難以置信：“你不會把這事兒給忘了吧？”

田樹還真忘了。

或許最近生活中哪哪都是這個人的影子，都習以為常，全然忘了這隻是田海明安排給的家庭老師。

這段關係早晚要有結束的時候。

“他們平時工作就很忙，還要輔導你功課。其實結束了對他來說是好事吧。”

田樹看向初誼。

初誼咽下裏的食，將話講完：“至他能緩口氣，好好休息下。”

是這樣沒錯，田樹心知初誼說的是對的。

可為什麽……心裏會有些不舒服呢？

-

周末最後一次課時很快就到了。

葉尋之如往常一樣給田樹上課，隻是今天小姑娘似乎有心事，有幾次明顯恍神了。

“田樹。”

田樹懵了下才反應過來葉尋之在喊，這之前他似乎從沒過名字。

視線一寸寸移到他臉上，離得近，都能看到他漆黑瞳仁中細微的紋路脈絡。他擰眉，聲音沉了幾度：“雖然你進步了，但我不認為你有懈怠的資本。”

“……我沒。”

他不打算聽辯駁，垂了眼，筆尖輕輕叩了叩書本，“看好了，這題不會再講第二次。”

“噢。”

這兩天他都在有針對地幫複習，甚至還認真做了筆記。田樹看到過他寫滿知識點和畫了框架圖的本子，字蒼勁有力，張狂卻非常好看。

真的非常費心輔導。

田樹收斂心神，專心聽完他給講的最後兩小時。

等葉尋之收拾東西打算離開時，田樹視線就一直追隨著那個筆記。

手指在膝蓋上了又，有細的汗布滿手心，最終大著膽子說：“這個可以給我嗎？”

葉尋之循著視線的落焦點，看到是指自己隨手做的筆記，不解道：“要它做什麽？”

田樹沒能立刻接話，兩條秀氣的眉漸漸隆起，表極其為難，像是這個理由很難以啟齒。

不管因為什麽，葉尋之也沒準備深究，這個年紀孩子的心思他向來極揣得對，隨意將筆記遞給：“拿去吧。”

他已經站起來，拔的型立在書桌前。

田樹仰頭看他，他也正垂眸凝視。

像是有極難開口的話要說？

“不要因為無謂的事影響心。”葉尋之忽然道，“漫畫裏的故事，大多都和現實相悖。”

田樹：“？？”

“考前還和你吵架，那個周嘉言太不了。”

“……我們沒有吵架。”

“那是分手了？”葉尋之皺起眉，又意識到自己問得有些多，適時噤聲，“不管哪樣，你們這個年紀都不該考慮這件事。”

田樹：“……”

所以就因為剛才走神，他已經腦補了一出分手大戲嗎？？

葉尋之抬手看了眼腕表，像是有急事，不再多說的樣子，“我走了。”

爺爺到樓下下棋去了，此時家裏並沒有其他人，田樹一路跟著他，將人送到家門口。

葉尋之換了鞋直起。

四目相對，他隻說：“考試加油。”

田樹點點頭。

客廳門開了又合，穿堂風從門一閃即過，玄關便隻剩下田樹一個人的影。

-

那之後，田樹有陣子沒再見過葉尋之。

田海明本來說要出差半個月，卻還是趕在中考前回來了。

接下來的中考也異常順利，即使績還沒出，田樹自覺發揮不錯。

考試結束後的暑假開始忙碌充實。班上同學組織著各種小團活，每天都有不同的局要參加。

有時田樹不想，也會被初誼和周嘉言拉著去參加。

7月初，田樹在爺爺和田海明的陪同下查了績，意料中的各科都考了有史以來最高分，功超出青州重點高中錄取線一大截。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像是什麽都沒有改變。

但田樹還是覺得缺了點什麽……

這天從外麵回來，打開門就被嚇了一跳。家裏忽然多了不人，男都有，正聚在一起商議晚餐吃什麽。

見田樹呆怔在門口，所有人齊齊回頭看著。

田樹：“……”

一室靜謐，直到田海明從廚房出來，向眾人介紹：“我兒田樹。”

“這些都是爸爸隊裏的同事。”聽田海明這樣說的時候，田樹下意識在人堆裏快速掃了一眼。

但是——

“你們好。”田樹打了聲招呼，隨後就悄悄溜回自己房間裏。

看起來是同事聚餐，可為什麽沒有他呢？

田樹在書桌前發了會兒呆，拿出手機在通訊錄裏找葉尋之，信息框都已經功輸了幾個字，但想想又都刪掉了。

慢慢蹓躂去廚房，在爸後轉悠了好幾圈，才狀似隨意地問：“爸，怎麽沒見葉老師？”

“葉老師”這個稱呼太陌生，田海明反應了會兒才想起來是說葉尋之，低頭整理食材的同時回答：“他有任務來不了。”

“……噢。”

“怎麽沒打采的。”田海明回頭看一眼，“爺爺和戰友釣魚去了，你回房玩遊戲吧，吃飯你。”

“知道了。”

田海明看著閨的背影，有片刻的疑，這孩子怎麽奇奇怪怪的。

-

客廳裏很吵，有人玩遊戲，有人聊天，熱鬧非常，後來一夥人似乎又挪去了餐廳那邊。田樹在房間練了會兒字，很快撐著下開始走神。

其實葉尋之走的時候，一直覺得還會有機會再見到他，雖然見麵的概率非常小。

譬如爸隊裏的同事，就大多都不認識。因為沒什麽機緣去認識。

但不知道為什麽，葉尋之在眼裏總是個例外……

手機震了下，初誼在微信上問：【明晚的化妝舞會，你扮什麽？】

田樹：【我不太想——】

字沒打完，初誼又一條消息發過來：【不許說不去，這是班裏最後一次活，以後想聚一起可沒這麽容易了。】

田樹想想還是同意了，隻是化妝舞會在看來真的很麻煩，尤其是化妝。

左右無事，在網上找了個教程，自己在房間試著化了一下，效果果然是災難的。梳妝臺前翻了一遍才發現連卸妝都不在臥室。

……趁著大家都還在餐廳顧不上，田樹捂住臉迅速鑽進了衛生間。

小醜生生被化了小醜。

偏偏老天還故意和做對，剛把卸妝倒在卸妝棉上，門鈴就響了。

田樹隻當作聽不到，可惜餐廳那邊實在太嘈雜，外麵的人沒一個主去開門的。門鈴停住沒一會兒就又開始響。

田樹吸了口氣，隻能頂著失敗的妝效去開門。

已經做好了嚇死人的準備。

可最後，被嚇到的是自己。

因為門外站著的是葉尋之。

……

葉尋之顯然也沒料到會以這樣的形象來開門，表難得空白幾秒。

死一般的寂靜。

和對方死亡對視五秒之後，田樹捂住臉奔去了衛生間。懷疑自己和這人命裏犯衝！

要不怎麽每次見麵都尷尬的要死。

葉尋之消化了幾秒，這才邁開長進了屋，順勢帶上門。

田樹聽到這會兒終於傳來爸的聲音：“小葉？”

“是我。”葉尋之的聲音近在咫尺，那人不立刻去客廳，反倒在衛生間門外停了步子。

田樹直起，鏡子裏瞧見自己耳朵紅得不像話。

隻聽門外那人，帶著點建議似的說：“化得不錯，以後不要再化了。不擅長的事不要太勉強。”

田樹：“……”

到底氣不過，抿，走到門邊學他的腔調：“不擅長的事葉老師也不要做。”

葉尋之像是心不錯，竟還反問：“比如？”

“比、如、說、話！”田樹一字字道，“不會說話就不要太勉強！你不說話依然存在超強！！”

葉尋之：“……”

看來一段時間不見，小朋友口才漸長，還學會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