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總是神淡淡。

為何會這樣，母親也從不跟我解釋。不過，家人們常有些閑言碎語，我卻聽出了大概。

父親的家在京城。據他們說，那是一個比這裏要大上無數、上無數的地方，到是高閣樓臺，遍地如錦繁花。

而這所宅子，不過是父親的一田莊。

他們說，母親原本也住在那京城，是父親照著六禮正經娶來的夫人。

可後來，懷有孕的母親突然生了一場大病。此病不知由，父親從宮中請來太醫，又請神占卜，都說母親病癥怪異，不可治。非但如此，還須將病人及早送走，以免累及家宅.

於是，母親被送到了此。

出人意料的是，母親的病好得很快，且順利地產下了我。

但是，母親病好之後，父親卻一直沒有將和我接回去，且以惡疾為由將母親休了。

說到這些，那些家人都欷歔不已。

他們說母親那時中的邪穢，這般狀況要換做別家，一床草席卷了送到廟宮了事。父親卻將母親一直照顧，即便休妻也不曾拋棄。

他們說，父親在朝中是個大，京城的家中早有了賢妻妾兒繞膝，過得這般滿還不忘來探母親，實乃大善之人。母親當年病好，說不定也是因為父親德澤深厚，故而老天照拂。

“阿芍可怨恨母親？”彌留之際，母親曾這樣問我。

我搖搖頭。

母親臉上浮起一虛弱的笑。

“母親知曉你不這裏。”幽幽地說：“母親也不人眼。可母親無可去，唯有如此，才好保你不致挨凍。”

我看著，沒有言語。

“阿芍可是有話要問母親？”說。

我擰著眉頭，思索了好一會，才小聲問：“我父親是誰？”

母親微微一怔，看著我，目中神采忽而黯淡。

“阿芍，你沒有父親。”輕輕地說，被褥下的膛微微起伏，邊笑容蒼白：“母親亦從未得過惡疾。”

想到這些，我的心裏又變得紛紛雜雜。

從小，我就知道自己不大像個常人，我有些常人不會的本事。

我聽得懂鳥言語。

五歲時，有賊人夜裏潛我和母親住的院子。我發覺了，是大喊大招來家人，把賊人抓了起來。事後母親曾問我，如何發現賊人。我懵懵懂懂，說那是一隻常來討食的黃鼬告訴我的。母親那時看著我，長長地歎口氣，卻一再告誡我切勿這般與別人說，懂得鳥言語的事也萬不可在別人麵前顯。

我很是聽話，將自己的小伎倆藏得很好，除了母親，誰也不知道。

如今遇到妖男，卻將我與“常人”二字之間的距離又拉開了一些。

我有了別的想法。

我難道跟他一樣，是個妖麽？

可我什麽也不會變，什麽也不會施，甚至不會像妖男那樣來去自如，書上哪個妖會生這樣？

這些念頭，讓我很是迷茫。

我萬般懊悔，那時要是有勇氣向母親再問清楚一些就好了。

“老婦不曉得過去服侍之人如何教導，如今君孤在這宅中，更非長久之計。京中主公亦早有所慮，命老婦速陪君返京。”堂下，周氏慢條斯理地說。

我看看，隻見那白的臉上浮著和善的笑容，一雙眉高傲地揚著。

“不急呢。”我一臉無謂地：“尚有十日，母親喪期方滿三年。”

周氏的臉上立刻拉下許多，重現那夜三更我強行將吵醒並將一疊厚厚的孝經放在麵前時的表。

“如此，還請君收拾收拾，十日後啟程。”周氏昂著頭冷冷地說，略略施禮，轉離開。

“君。”待周氏走遠之後，阿芙一臉憂慮地說：“君非去不可麽？據說京城裏的夫人可厲害得很。”

“還有十日呢。”我笑笑。

天還朦朦亮，宅子前已經亮起了火把。

“京中那邊也真是，往年都是上巳過後才送鮮，這般天氣，聽說河邊還有冰雪未融呢。”庖娘阿芬打了個哈欠，抱怨道。

一名車夫道：“太夫人月末六十大壽，主公盂辦一番，聽說主公家田產有許多，現下全都要往京中送呢。”

“唷！”阿芬欷歔了一聲：“原來這樣。那想必熱鬧得很。”

“爾等怎多閑話！”管事的聲音傳來：“阿芬！車中的鮮可查點清楚了？”

“酉時就查點過了，一點不差！”阿芬大聲答道。

管事道：“如此便快快啟程，路上時辰可！”

眾人皆答應。一番雜的聲音，馬車緩緩走起，車碾過清晨的道路，轔轔響作一片。

我躲在一輛裝滿鮮活野味的車，搖搖晃晃，滿鼻子都是鳥皮和糞便的味道。

它們似乎對這般顛簸已經習以為常，除了偶爾，大多正呼呼大睡。

清晨的寒風從外麵灌進來，我脖子，換個姿勢抱包袱，繼續閉眼。

心有些張，卻格外開闊。

這事我計劃了許久，母親喪期滿了，即便父親不接我去京城，我也會離開宅子。當我知道了田莊往京城送鮮的時日，主意就已經打好。我跟周氏說，隨我上京的家人皆出本地，雖為奴婢，亦當恤人，臨走前該讓他們回家探才是。許是將要上京的緣由，周氏近來對我收斂了許多，遲疑地答應了。

阿芙不在宅中，我行就方便了許多，爬上這馬車就是水到渠之事。

幾套方便的裳，幾塊餅，還有些金銀首飾，打一個包袱，並不沉重。

裳都是鄉野市井中的常見式樣，便於行走；餅是這幾日早晨攢下的，備著充；金銀首飾是母親去世前給我的，我將它們埋在了院子裏的老桑樹下，昨夜才取出來。

那時母親似乎預料到什麽，將的細都與了我。

“阿芍總該有些財傍才好。”那時，慈地看著我說。

這話說得很對，沒有錢，我離開這宅院定是妄想。

“真稀奇，這車裏連人都有。”一個咕咕的聲音道。

我將眼睛瞇開，隻見那是旁邊籠子裏的一隻錦在說話。

“許是他們也想吃人。”另一隻錦接口道，它抖抖羽，往籠子上啄了啄，不甘地“哼”了一聲。

“我說那位穿山甲兄。”它說：“我等貪食鬆子落羅網也就罷了，你日日躲在山巖裏，莫非也是貪食蟻進了陷阱？”

我順著那錦說話的方向看去，隻見它對麵放著一隻鐵籠子，裏麵正關著一隻穿山甲。

穿山甲正在假寐，聽得這話，睜開眼將它們一瞥，不服氣地說，：“人狡猾，莫說我，爾等不見那一白的兄臺也中了圈套？”

它說的是車子正中一頭雪白的，伏在籠子裏。

“話說，這是狗麽？”一隻油亮的灰狐貍歪著頭說。

我看向那邊，也覺得稀奇，它形像一隻大狗，長得卻又不大像狗，說不上是什麽。

那仍然一不，似乎什麽也沒聽到，幽暗的照下，像一堆白雪。

真是奇，也許就是為了它，這車子才特地加上篷的吧。

正胡想著，忽然，白狗睜開眼睛，直直地看向這邊。

目相遇，我心中莫名一驚。

那是一雙我從未見過的金眼睛，冷冷地看著我，銳利得磣人。

第三章

車夫們將馬車一路趕，三天過去，外麵的景漸漸變化，我知道離宅子已經很遙遠了。

路上，我要防備被車夫發現，時時提放，如廁之事也隻敢在夜深無人之時下車解決。不過我卻不覺得疲憊難忍，我的想法很簡單，盡可能遠地離開宅子，等到糗糧吃，尋一地方離開了事。現在，包袱裏的糗糧所剩無幾，我也該走了。

“……你是沒見到去年那陣勢，各田莊的鮮塞得沒放，占了好幾個院子呢！”外麵，車夫們的閑聊斷斷續續地傳來。

車也正熱鬧。^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網^o^提^o^供^o^線^o^上^o^閱^o^讀^o^

鳥們唧唧呱呱，正講到些神怪趣事。

比如有位山神喝酒，就專門在山中變出一座茅廬來招引旅人休憩，好把人家囊中的酒用水換走；比如有位土地文辭，來祭拜的人隻要祝詞寫得好便有求必應，若寫得不好，再多的貢也不理會……

我到新鮮，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

“說這些做甚，我還想下月回去看母親呢。”角落裏，一隻白頭翁傷心地說。

鳥們聽到這話，聲音頓時低下去。

“嗯……我表姊去年也被羅了去，我舅舅可想呢。”錦小聲地咕咕道。

“這些事可多了，”油亮的灰狐貍尖細地哼道：“年年都有。”

“喂，那個人。”說著，它忽然轉向我。

我一愣。

隻見那灰狐貍盯著我看：“你知道我們說什麽，可對？”

被發現了。

我看著它，笑了笑。

一時間，除了白狗，鳥們全都盯著我看。

“喲喲！這可稀奇！”錦們瞪著我：“人怎能聽懂？”

“誰知道是不是人，或許也是個妖。”灰狐貍打量著我，不掩興。

“喂，”它衝著我說：“你替我將籠子底下那符揭開。”

符？

我訝異地朝它籠子底下看去，隻見一道髒兮兮的黃紙在上麵，果然是符。

“你是妖啊？”穿山甲努力地著籠子看，似乎很是吃驚。

“那當然。”灰狐貍揚著頭：“爺爺我可兩百歲了。”

周圍一陣羨慕的嘰咕聲。

“據說是因為子螭句龍也失蹤了，下界妖就多了起來。”一隻錦歎道。

“胡謅！子螭句龍都是神君，隻能像盤古神那樣化作天地四海而死，何來失蹤一說。”另一隻錦道。

“怎沒有？你看如今這大地，連人也不那麽敬神了。”

我聽得有些不大明白，問：“天上神仙不是很多麽？媧伏羲顓頊昊，數也數不完。”

“那是老掉牙的事了。”錦白了我一眼，道：“自從重和黎打斷天梯，神界漸漸不管事了，如今天界仙人，多是下界登仙而。”說著，他忽然把聲音放小：“據說天上得不樣子，正要商量推選新天帝哩。”

我聽得頗有興趣：“可有人選？”

“當然有。”錦道：“就不外乎子螭和句龍。”

“子螭句龍何許人也？”我接著問。

錦鄙夷地看看我：“子螭和句龍乃是神界留下來治理天地的神君，這都不知。”

“哎呀，他們要是打起來可怎麽好？”白頭翁愁眉苦臉。

“你們都知道些什麽。”灰狐貍懶洋洋地說：“他們都算是年輕神君，脾閑散得很，平日將神力與了天庭便四幻遊太虛。爾等凡不解，便說什麽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