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過來的方向發足奔去。

晚風帶著炊煙呃味道拂在麵上，烏似乎被什麽驚起，“呀呀”地飛過頭頂。

那扇大門閉著，我用力將門板敲響。

沒過多久，裏麵傳來開閂的聲音。大門開啟，柳青娘出現在麵前。

“我說過什麽來著。”看著我，夕的輝將臉頰染得笑意閃爍：“小娘子，你我又見麵了。”

第五章

一個月之後，一樁笑料在街坊間流傳開來。

左相褚溫為母親辦壽筵，從各田莊運來鮮與鳥珍味。不料，一夜狂風大作，鳥們的籠子被掀翻，全跑了出來，將左相府鬧得翻天。

據說當時景甚是狼狽，諸如左相冠被猴子穿著跳到了樹上，眷們的閨房裏進了長蟲，明堂上的神像被穿山甲鑽崩等等事，被人們在茶餘飯後津津樂道。而最令人匪夷的是，左相府出了所有家人，最後居然什麽也沒抓著。最後，左相府上花了大力氣建造的珍苑空空如也，而太夫人壽筵上的味也不過是些尋常菜。

聽到這些事的時候，我在。

“左相麽。”阿沁一邊將琵琶緩緩調著弦，一邊說：“我記得他年前還來請過我們演南山樂呢，可不也是為了這壽筵？”

“正是。”阿絮對著鏡子，將新描的斜紅看了看，道：“說來他那時的價出到了五萬錢，也夠闊氣，可夫人偏偏不肯。”

阿沁笑笑：“夫人自然不肯，有梁王呢。”

這話出來，二人皆抿輕笑。

“說起左相，倒還有一樁事。”阿絮道：“聽說北海王曾與左相府上定親，卻又罷了。”

“定親？”阿沁杏目圓睜：“北海王呢！怎麽回事？”

阿絮道：“也不過是些傳言。今上為北海王選妃的事不是拖了許久？據說今上終於煩了，幹脆就讓太常去卜，結果卜得左相家中一，生辰甚是吻合。今上一喜，就令太常卿與左相將婚事定下。”

“那怎又罷了？”阿沁問。

“我也不知。”阿絮道，挑了點朱脂，繼續對鏡描畫：“若此事當真，左相可算走了大背運。”

阿沁想了想，嘻嘻一笑：“我看不可信。北海王那等人，選了許多年也不見有合適的，可見今上有多寵他，又怎會隨便讓太常指個人了事。”

我在一旁聽著們的言語，稍一走神，頭頂上的瓷碗就了，裏麵的水漾出來了頭發。

“嘖嘖，這可不行呢。”阿絮轉過頭來說：“再濺出來，你今日也要挨。”

我忙擺正姿勢，繼續一不地扮著花君。

阿沁將琵琶放在一旁，看著我，好一會，道：“阿芍生得確實好，記得香棠當年也想演花君來著，但夫人不願意。”

阿絮不以為然：“？站出來就是一臉相，怎演得花君？”說著，朝我道：“阿芍你可記著，以後要是遇著香棠須小心些，看演花君的人都不順眼哩。”

我不能點頭，隻彎彎角。

柳青娘真的是做伎館，名曰棲桃。館中樂師優伶兩百餘人，是城中首屈一指的大伎館。

我嚴重懷疑那時在縣邑中，柳青娘早已看中了我，然後故意把我帶到宅子裏，再與承文聊那一番話給我聽。

這個想法，我曾向阿絮求證。

聽了，隻看著我笑笑：“你須知曉，夫人向來不求人。”

這話算是默認，可是疑點又起，如何篤定我一定會回頭找呢？

阿絮說不知道。於是這一點我始終想不明白，隻覺柳青娘著實深不可測。

就這樣，我隨著柳青娘離開縣邑，一直向東到了，再也沒有那宅中的任何消息。

柳青娘當真讓我演花君。

與館中其他樂伎優伶不同，我不賣，若是演得花君，就要在這伎館中待上兩年，期滿之後，柳青娘將所有月錢一並給我；可若是演不得，我就立刻走人，一個錢也不會有。

還有兩三個月就得出場，柳青娘將我抓得很，每日從早到晚，樂師舞師課業無數，習完還須親自檢查，點頭之後才能歇息用膳。這個月以來，我每日練得疲力竭，時而著肚子，睡著了還覺得全骨頭在疼。

“阿芍，說來你還真是吃得苦呢。”阿絮將鏡臺收拾好，對我說：“去年冬時夫人尋了三名子來演花君，們捱不過，還不到十日就全走了。”

我笑笑，依舊沒有說話。

“態是有了三分，神還太鈍。”傍晚，柳青娘將我練的“拈花”看了一遍，說著，將手中的細荊條往我上猛地一，我來不及痛呼出聲，皮上已傳來鑽心的疼。

“可知‘拈花’由來？”悠悠道。

我忍著變得火辣的疼痛，答道：“知曉。說的是花君在水邊拈花佇立之態。”

柳青娘問：“而後呢？”

我想了想，道：“而後，神君下界，見到了花君。”

柳青娘頷首，道：“你可想過，神君恣意風流，花君雖為神，卻何以吸引神君注目？”

我愣了愣，一時想不出說辭。

“今夜不忙用膳，三更我再來看。”柳青娘紅微翹，施施然離去。

夜裏，夢境反反複複，總是能看到母親。

“……唯有如此，才好保你不致挨凍……”目似含著深深地憂鬱。

我使勁搖頭，道：“阿芍不留在那裏，也不會挨凍。”說著，我手裏捧起一把銅錢，落在地上叮叮地響，高興地說：“阿芍每月有五百錢，兩年之後就是一萬兩千錢。我可以不用變賣母親的首飾，將來說不定還能買一所宅院再置些土地呢。”

母親沒有看那些錢，卻隻盯著我，雙眼深邃。

我張張，想對說，我如今有了這番前景，無論這兩個月柳青娘怎樣折磨我，也一定會咬牙扛著。可是心裏想著，裏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阿芍……阿芍！”

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著，我睜開眼，是阿絮。

皺著眉頭看我：“總說胡話，做噩夢麽？”

我眼睛，支起來。隻見窗紙上已經著微，快天亮了。

“無事。”我笑笑，披下榻。

雖然柳青娘仍不認可，我卻從做事嚴厲的舞師娘子那裏得到了表揚。說我頗有骨，段且靈活，毫也看不出是個才練了月餘的新手。

這話多是個安。

這樣的話母親也說過。宅院裏實在窮極無聊，我以前經常玩的一個小遊戲就是不經意地靠近母親，將上的東西瞬間取走，等發現不見的時候，我才笑嘻嘻地拿出來還給。這些東西，時而是袖子裏的針線包，時而是頭發上的一支小簪，不一而足。母親每到這時總是又好氣又好笑，喚我“小賊”，臉頰泛著好看的紅潤，平日裏的沉鬱仿佛頃刻間煙消雲散。

離開練習的閣樓，我才發現上的汗衫已經了，風吹來，一陣發涼。

我打了個噴嚏，想去換服，又覺得肚子更要，躊躇片刻，向庖廚走去。

“咦，這不是新來的花君麽？”才走幾步，一個拖得長長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我回頭，卻見香棠著一件紫羅立在廊下，將一雙脈脈的眼睛瞅著我。

“是呢，這的裳可不就是練花君才能穿的。”這時，幾名舞伎走過來，笑著搭腔道。

們將去路堵住了，我隻得停下腳步，張起笑臉向們一禮：“原來是幾位姊姊。”:-)思:-)兔:-)網:-)

“這聲姊姊可不敢當。”香棠慢條斯理地捋著手裏的一隻拂塵，笑容微挑：“夫人找來的花君，不是出破落的大戶就是沒落貴族，不知這位娘子出是何門第？”

“這位娘子姓白，說不定是那被先帝滿門斬首的河東白氏？”有人接著話道。

話音落下，們吃吃地笑了起來。

我抬起頭，也對們笑了笑，道“這話夫人也同阿芍說過，那時阿芍就尋思，這般破落世就隻好演花君，那演不得花君的人，想來是出太高？”

笑聲消失，香棠的臉登時拉了下來。

“爾等不好好練，在此做甚！”這時，不遠的閣樓上，舞師娘子厲聲向這邊喝道。舞伎們皆一驚，忙各自散去。

香棠那閣樓，冷冷地白我一眼，拂袖離開。

“阿芍，今日可是頂了香棠？”晚上，阿絮問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你怎知道？”

阿絮笑道：“館中可都傳開了，說香棠本想拿言語數落你，卻給你頂了回去。”說著，一臉肯定：“你做得好，不然總以為舞得好些長得些便高人一等，還天拿個拂塵裝名門做派。哼，就該讓時時記著演不得花君的事！”

我訕訕，沒有接話。眾弟子的是是非非與我無關，隻是香棠那般出言不善，我也斷然不會忍氣吞聲的。

“說來，阿芍識字又通經典，的確看著是大戶人家裏的兒。”正在一旁補的阿沁湊過來：“我家也在州一帶，不曉得你是哪家白氏？”

我莞爾：“我家不過小戶，隻是父母好讀書罷了。”

阿沁點點頭：“如此。”說罷，笑笑，對阿絮道：“香棠自然惱了，今日舞師娘子還說阿芍骨上佳，紗那等健舞指點一二便有了模樣，若做了舞伎，日後必定名。”

“香棠就是見不得別人好。”阿絮頗是不屑，停了停，像想起什麽，道：“說起紗，我聽說檀芳館在紗的舞伎？”

阿沁頷首，道：“們有個舞伎病故了，偏偏過幾日就要演紗，急得不得了。”

阿絮了然：“原來如此，紗的舞伎確是難尋了些。”

阿沁輕哼一聲：“難尋的也就檀芳館一罷了，聽說那館主常常要舞伎向賓客獻，這般下作，誰人肯去。”

阿絮笑笑，二人碎碎地又說些閑話，到了人定時分，各自散去。

也許是今日睡得偏早，我閉著眼睛，許久許久，仍然睡不著。

我坐起來。天氣轉暖，窗外的蟲鳴漸漸多起來。我披上外，看看對麵正睡的阿絮，輕輕下榻。打開房門，夜裏涼的水味道沁在鼻間，我不攏了攏上的服，出門去，小心地把門闔上。

廊下靜悄悄的，各廂房皆門戶閉，沒有一點燈，幸得月亮照得四周還算可見。

柱子對著月，在地上投下倒影。我穿過回廊，穿行在月和影子之間，覺得很有些詩意，不由地將腳步放緩下來。

庭院裏的花草樹木平日裏得到館中之人的護，長得很好。我看到其中一叢芍藥，綻放著潔白的花朵，映得跟月亮一般。

以前，我和母親的院子裏也種有芍藥。

“母親，我為何阿芍？”

母親摟著我，莞爾地指著庭中，說：“那是因為阿芍同那花一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