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照亮了小鬼的臉。

他仰麵平躺，兩直，兩手放在側，一床薄薄的絨毯子，從腳底一路蓋到口，姿勢規矩得跟用尺子量出來一樣。

鹿照遠其實是有點迷的。

兩米大的床，自己的家。

這小鬼有床不睡，睡沙發？

鹿照遠自床上坐起，起索自己手機的時候，他發現床頭邊堆了點東西。

開手機電筒一看，發現是件乾淨的浴袍和條全新的。

大號。

鹿照遠沉了下，覺得可能是小鬼拿了自家大人的號碼給他。

但不管怎麼說……

鹿照遠的心被小小撥了下。

白天看著人五人六的，但私底下居然意外的……也算是個反差萌了。

他握著手機，站起來，路過沙發的時候朝人看一眼，小聲道：「祝野樓？」

對方沒醒，睡得很。

於是鹿照遠彎下腰，連毯子帶人，直接抱起來，一氣嗬，放到床上。

床那麼大，睡什麼沙發。

矯。

他又往前，出了臥室，惦記著房子裡或許還有其他人休息，也沒開燈，一路靠著手電筒的芒走到廚房，又從冰箱裡找到瓶還沒開封的礦泉水，拿出來，一氣喝了大半。

廚房是開放式的，和餐廳相通。

餐廳也是落地窗，站在窗前，一抬頭，就能看見皎潔的月亮。

鹿照遠看了會兒，低下頭，重新點亮手機。

淩晨兩點。

手機裡一串刷到99的微信消息，全是足球隊裡的人吹牛打屁的聊天記錄。除此以外，沒有未接電話，和來自父母的消息。

他的拇指在開關上按一下，按滅屏幕；沒有幾秒鐘，再按一下，重新按亮屏幕。

他發了條短信給媽媽。

「今天在同學家睡覺，早飯不在家裡吃。」

發完了，鹿照遠收起手機，抱著小鬼特意給他找來的服，轉去浴室。

他的背後，月亮孤零零的，還有點寂寞。

進了浴室，很快地沖了個澡，再穿上小鬼給他拿來的新服，等重新進房間的時候，鹿照遠突然注意到了一樣東西。

是放在沙發旁邊的小夜燈。

沙發旁邊本來就有盞落地燈，現在，落地燈的頭被拔掉，小夜燈直接在座上……

鹿照遠看了兩眼，走上前，思忖片刻，拔掉夜燈，再一路走到大床邊，就著窗外的夜，朝祝嵐行看了一眼。

小鬼眉頭微微皺著，沒有了之前的安穩。

果然，這傢夥怕黑。

還真是個14歲的小孩，夠的。

鹿照遠將夜燈到床頭旁邊，等橘的燈重新鋪下來，祝嵐行眉心的皺褶緩緩鬆開，才出手，一下臉頰，再。

皮夠。

手怪好的。

這一覺睡醒，已經上午六點半，鹿照遠了把自己的臉，正想下樓買點早餐，算是謝對方昨天照顧了自己……結果轉頭一看，旁隻落下個毯子，還疊得四四方方，好好蓋在枕頭上。

「……」鹿照遠試著喊了聲，「祝野樓？」

沒有人回應。

鹿照遠下床，開門，外頭也沒有人，但桌上放了一桌子的早餐。

從稀飯包子到油條豆漿，應有盡有。

上邊還附著張紙條，鹿照遠撿起來看了眼，是小鬼留下的，一如既往的帶點認真嚴謹的風格：

「亮哥：

早餐放在桌子上，你挑喜歡的吃，我先走了。走時記得關門就好，其他不用管，會有阿姨來打掃。

祝野樓」

鹿照遠收起了紙條，不急著吃東西，先環視下周圍。

昨天就約覺奇怪了，今天再看看，確實很奇怪。

這個地方，視野很好，裝修很棒……但怎麼覺，沒點生活氣，不像是住著人的房子？

才想著，手機響了，鹿照遠接起來：

「喂？媽……嗯，沒事，昨天玩得比較晚，正好朋友邀我留下來，我就沒回去。」

「我知道，沒有麻煩到別人。」

「好，媽你現在還在值夜班吧？我這裡沒事，你去忙吧，我掛了。」

他掛了電話，坐下來，一麵吃東西，一麵思考：

昨天真的麻煩那個小鬼的……

回頭看看，能替他做點什麼吧。

祝嵐行比鹿照遠早起半個小時，運並泡澡之後的晚上，他睡得很沉，一夜無夢直到天大白，才神奕奕地睜開雙眼。

一睜眼，就發現自己從沙發上了床，旁邊還有個睡得四仰八叉，很是不羈的鹿照遠，以及來自對方的，還橫在了自己的口上的胳膊。

祝嵐行難得遲疑了下。

他小心地搬開鹿照遠的手，中途得了些鹿照遠閉著眼的不滿嘀咕，再從床上下來，換好服，一路回到自己平時的房子。

也就在這裡，祝嵐行才能安心開機，恢復17歲的模樣。

等祝嵐行再拿好書，從房子裡來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已經近早讀開始的時間，周圍都是行沖沖，趕著進校門的學生。

祝嵐行來到門口的時候，正和值日委員對上視線。

值日委員真替祝嵐行急：「別不不慢的，趕快進去，差一分鐘遲到，再不進去你就要被扣分了。」

祝嵐行想了想：「不著急。」

值日委員：「？？？」

值日委員眼睜睜地看著，麵前的人轉過，在無數趕著進校門的清流之中，為了一逆向而上的濁流，並一路濁到學校門口的小店舖，在裡頭呆了會兒，拿出疊花花綠綠書皮來。

而後，這人再到門口。

掏出學生證，刷卡進門。

此時時間已經過了點，祝嵐行遲到了。

但祝嵐行一點沒有遲到的自覺。

他拿卡進了門，路過值日委員的時候，還沖對方點點頭，微微一笑。

手中的書皮還是苗小卉給他的靈，和苗小卉同桌的第一天，他就看見對方用封皮仔細包好的教科書。

有了書皮裹著，老師就再看不見他上課看的是不是課堂的書本了，也就不會將他的書本再度沒收——花花綠綠的封麵底下，誰能知道語文不是語文，數學不是數學，英語，也不再是英語？

等到了教室，大家已經開始早讀，領讀的班長，從他進門開始，目就一路跟隨著他……

祝嵐行神自若地來到自己座位，坐下，正想把書包裡的書拿出來包上書皮，坐在隔壁，有一下沒一下轉著筆的鹿照遠先說了話。

對方的聲音低，大概是不想影響早讀的其他人。

「祝嵐行，你有祝野樓的微信號吧？推我一下。」

祝嵐行陡然沉默，他看看鹿照遠，神微妙。

按說對於鹿照遠這個充電寶，他實在沒有什麼好不滿的。

但是……

也不知道為什麼，每當祝嵐行覺得解決了份的困難之後，鹿照遠總會明確地告訴他：

困難正進行。

他有微信號，但隻有一個。

不同的微信號需要綁定不同的手機號。

想要弄一個新的賬號當祝野樓的微信號，雖然有點麻煩，但不是不可以，隻是……

祝嵐行有點擔心，自己未來，要麵對的不是一個大號一個小號，而是一個大號七個小號，他一人分飾八角，共同和鹿照遠聊天。

他決定將一切扼殺在搖籃中。

他放下書包，冷冷回答：「不給。」

「……」

鹿照遠麵無表。←思←兔←在←線←閱←讀←

可可的祝野樓，怎麼有個這麼做作的哥。

第十一章

但簡單地放棄不是鹿照遠的風格。

鹿照遠收拾收拾心頭的意外，開口解釋：「我昨天見到了你表弟……」

「表弟說了。」

祝嵐行拿穩了拒絕的意思，又放鬆下來，繼續不不慢地收拾桌子，拿出書籍，準備給它包書皮。

「還說了你扛著他逃避教導主任的罰，並帶他去吃燒烤喝酒。」

「……」鹿照遠一陣狐疑，「他對你說的？」

「他對他父母說的，我正好在旁邊聽著。」祝嵐行並不打算表現得和祝野樓特別親，「他父母知道這些事後，把我表弟毒打了一頓……」

「毒打？」

這一聲高了點，惹得講臺上的班長朝他們瞪視。

「怎麼回事？」鹿照遠收了聲，但眉頭也跟著皺起來。

「沒有怎麼回事。他們教訓自己孩子而已。」祝嵐行輕描淡寫，為了分開兩人煞費苦心，「他們不喜歡孩子和壞學生呆在一起，所以為了我表弟的生命安全，你們還是保持距離吧……」

他說著，額外看了鹿照遠一眼。

坐在對麵的人沒有急著反駁或發怒，對方甚至十分鎮定，隻微側著頭，注視他，一雙星芒閃爍的眼睛，滿含審視，尤其桀驁。

祝嵐行覺得自己可能說得太多了點，不過說都說了……還是希能夠就此打消鹿照遠去找祝野樓的想法吧。

兩人的對話到此結束，鹿照遠收回視線，不再詢問；祝嵐行也把自己的書包完書皮，再在封麵寫上語文兩個字，並攤開來，裝模作樣開始早讀。

一節早讀課很快結束。

等到下課，他們這組的組長返來到祝嵐行邊，喊了一聲：「作業。」

祝嵐行：「……？」

他朝組長手上看了一眼，看見一份數學試卷。

這份試卷他沒有什麼印象，沉思片刻，才想起來昨天數學課的時候，他正在窗戶外和鹿照遠傳小紙條流。

祝嵐行：「昨天數學課我沒上……」

組長哦了一聲，也沒說什麼，挪開放在最上麵的數學試卷，讓祝嵐行看接下去的語文作文、理試卷、化學試卷、英語試卷：「還有這些。」

祝嵐行：「……」

他眉心，正想說話，突然發現旁有點靜。

早讀課下課，幾個組都在收作業。但隔壁組收作業的組長，每每路過鹿照遠的位置，都直接跳過，不問鹿照遠拿作業。

鹿照遠同樣，從始至終低著頭，修長的手指在手機鍵盤上敲擊，彷彿收作業這事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鹿照遠為什麼能夠不作業？」祝嵐行開腔。

低頭的人聽見自己名字，抬起眼，朝祝嵐行的方向掃了一眼，又沒什麼的收回目，繼續敲鍵盤。

「鹿照遠不一樣。」組長回答。

「我也不作業。」祝嵐行說。本來要求特殊待遇讓人有點不好意思，但既然已經有人特殊化了，祝嵐行提出自己要求的時候，也就顯得分外坦然。

「這……」組長微微猶豫，也沒反對，「行吧。不過如果老師問你作業的事，我就直說了。」

「當然。」祝嵐行點頭。

點完了頭，他又朝鹿照遠看一眼。

這個學校，差生待遇還不錯的，上學玩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