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左一道右一塊，花斑似覆蓋在鹿照遠上。

「你怎麼出來了？」祝嵐行不問，「他們沒有邀你聚餐嗎？」

「邀了，我拒絕了。反正以後也不一定會到，聚餐不聚餐認識不認識完全無所謂。」鹿照遠滿不在乎，末了又瞇起眼，「你走得這麼快不會是以為我要去聚餐吧？」

祝嵐行還真是這樣以為的，所以才發了短信一把。

不過現在看來，沒到位，還讓剛比完賽的人澡沒洗服沒換，匆匆從更室趕出來找他。

祝嵐行：「還真是這樣覺得。要知道你會出來，我就在球場裡頭等你了。接下去，我們……」

他詢問地看了鹿照遠一眼，不確定鹿照遠接下去還有什麼計劃。

鹿照遠沒有任何計劃。

他隻扣準一個中心：他祝嵐行出來是幫人散心的，不是真讓祝嵐行看他踢球的英姿的。

他隨意問祝嵐行：「今天我出了一個節目，接下去你再出一個節目吧，你有什麼想玩的嗎？貓咖狗咖電影室手工製作卡拉OK全部都可以。」

祝嵐行抬了抬眼。

畢竟是學生，安人的方法青稚，讓人一眼就能看。

按理來講，祝嵐行實在不應該再利用這件事獲得鹿照遠的同。

但獲得都獲得了……還是繼續獲得吧，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充電的好事，傻子才往外推。

祝嵐行微微一笑：「謝謝你。」

鹿照遠看了看祝嵐行，挪開眼睛。每回對方說謝謝的時候，總是認真又誠摯，風度翩翩得像是電視裡的紳士，讓人非常不自在。

尤其是他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值得道謝的事。

好在祝嵐行並沒有在這點上糾纏，很快往下說：「你說的這些，我都想去看看，不過最想的……還是運吧，運使人健康快樂。」

失明的人想運，總是不便。

但他不運，並不隻因為不便。

眼睛失明了後，那種自心底而生的惶與周圍人將他當易碎品與殘廢的頹然，就像是藏在黑暗裡看不見又真實存在的毒蛇，無時無刻不啃食他的神。

可失明之初，正逢憂外患，他隻能塑造出一個更冷的外殼，將自己裝進去。再自心底用尺子測量規劃著自己的一言一行，在這種時刻，連通過運發洩，都變了種奢侈的事。

那段時間，他先是不敢運，害怕這種在健康時候人所必須也尋常的東西，在失明之後會被人為製造「意外」，變他的催命符；後來他終於解決了那些狗屁倒灶事，時間也過去許久，運對他也遙遠陌生了起來……

好不容易等到現在，結果又多出了個充電的問題。

運和他還真像是牛郎與織，相親相不相會，至於鹿照遠……祝嵐行瞧了眼人。

可能是鵲橋吧。

得對鵲橋好一點，不然人就撂挑子了。

他順勢說出了對鹿照遠的關懷：「但你會不會太累了？」

鹿照遠並沒有辨認出祝嵐行眼中的深意，但一聽運，他就來了興致：「不用擔心我累，反正你看著也不是很強的樣子，不至於讓我累到哪裡去。不過你想做什麼運？你籃球打得還好的，但也沒看你和班裡的人一起玩。」

祝嵐行並不生氣，大方點頭承認：「我不好，一旦運過量就會低糖暈倒，不好時刻讓別人照顧我，所以在學校就不怎麼運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打打籃球？」

鹿照遠忍不住多看了眼祝嵐行。

祝嵐行說的問題在他看來完全不是問題，也不能理解祝嵐行這種覺得不好就會麻煩到別人的心態。

再結合祝嵐行轉學過來，誰也不搭理的模樣。總不會是……

他深想了些。

之前在這方麵吃過虧吧？

「鹿照遠？」對方久不回答，祝嵐行又問了一聲。

鹿照遠看著祝嵐行，心頭都油然升起必須將其納羽下保護的責任。

這傢夥真是太多災多難了！

「回頭你在學校裡找我們。找我，向晨，舒雲飛，沒事來和我們踢踢球，我們練完了也可以和你一起打籃球。」鹿照遠停頓片刻，再說，「別怕，這裡沒人欺負人。」

「……」祝嵐行總覺得鹿照遠可能誤會了什麼。

不過，誤會使人方便。

他輕輕咳嗽了聲：「我知道。」

鹿照遠又建議：「附近沒有籃球館，回學校至要一個多小時，你會踢足球嗎？專業球場就在後，要不要我教你？」

和鹿照遠在一起，幹什麼都好。

祝嵐行欣然同意，一麵和鹿照遠走了回頭路，一麵商量：「我不太會足球……」

鹿照遠乾脆：「我教你。」

祝嵐行又給人打預防針：「我運到一半可能會有些站不住，到時候拉著你的手可以嗎？」

鹿照遠倒沒覺得不可以，就是覺得對方這個選擇似乎有點奇怪，累了不能坐地上扶欄桿嗎……？

他的遲疑剛，祝嵐行已經溫聲笑道：「低糖的時候眼前發黑，抓著你更有安全。」

鹿照遠：「……」

他的心都被這一聲安全給中了。

他暗暗吸了一口氣，沒什麼表的嗯了聲，心覺得，這人一旦好好說話，說的話比孩子還甜。

外邊耽擱了這麼一會，球場裡的人都走乾淨了，看門的大爺正準備關門落鎖，鹿照遠機靈老練地在旁邊的小賣部買了一包煙，權作賄賂遞到大爺手上，央求對方讓自己和祝嵐行再進去鍛煉兩個小時。

看在煙的份上，鐵門開了一道，兩人一同閃。

這時天已經黃昏，天邊的雲霞蔚然生，在碧綠的草場上流火似地淌過。

祝嵐行將自己的大背包丟在場邊，剛場中，就看見鹿照遠手拿兩個足球，還有一個三角帽，放在球場的中線。

踢球的就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徹頭徹尾的初學者，鹿照遠也沒打算玩什麼對抗，就和祝嵐行一起，玩了傳球踢三角帽的遊戲。

遊戲簡單，但玩起來還帶勁。

祝嵐行跑跑停停，不知不覺，出了一大汗。

後來祝嵐行玩起了勁，還要求鹿照遠和自己進行攻防對抗，他用鹿照遠正式比賽時候的欺騙戰，試圖欺騙鹿照遠，可惜沒騙過老司機，倒是連人帶球撞進對方懷裡，跌倒在地，還把鹿照遠也給扯了下來。

他先躺上草地，還有點七葷八素的時候，鹿照遠又撞進他的懷裡。

幾乎立刻，立足不穩的人手一撐地麵，重新站起，關切問他：「沒到你吧？」

祝嵐行平躺在地上。他迎著夕的最後一線，那一線在鹿照遠的臉上塗飾了一層薄紅，那上邊的點點汗水，像朝一樣亮。

他手，抓住鹿照遠的手，慢吞吞坐起來，爾後展一笑。

那點在上的力道，一即走，並不重，全帶著年的快活與飛揚。

完全不讓人討厭。

「沒，你超輕的。」

「切，前鋒不能重，再說我再輕也肯定比你重。」

這場意外之後，祝嵐行頗為疲憊，再看電量隻剩下個位數，眼看著就要撐不住，也沒再繼續運，隻坐在草地上休息。

鹿照遠當然陪著人。

一場對抗，兩人上都是的，可這種黏膩的意，到了拂麵的涼風，又混了種沁的涼爽。

的疲憊這時才後知後覺地闖出來，鹿照遠在風中打了個哈欠：「你的真的不太行……」

祝嵐行：「正努力變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鹿照遠很贊同：「是該好好鍛煉。」

祝嵐行：「還有個事想和你說。」他聽見旁的人「嗯？」了一聲，就繼續說話，氣氛正好，他覺得自己說出這個要求，十有八九能夠功，「之前考試的事你也知道，我能和你組學習互幫互助小組，你週末沒事，帶我補補課嗎？」

鹿照遠一下清醒了，他知道祝嵐行家裡的事，想得更深了些：「你是真的想學，還是看我好用拿我當擋箭牌？」

祝嵐行：「……」

他還沒想好這個問題要怎麼回答，鹿照遠揚起的眉又垂落回去，很輕易且無所謂地答應了：「組就組，不是什麼大事，你想學我就給你看看卷子，你不想學我就當個牌子杵那裡，對老班說：向我開炮——」

祝嵐行臉上出了一微笑。

鹿照遠又告訴祝嵐行：「不過我週末要去打工……」

祝嵐行飛快：「我跟你去。你打工我在旁邊寫卷子。」

鹿照遠不反對富家爺來顧：「……那好，還給我打工的地兒創收了。」

目下最迫切的事以最簡單的方式解決了，祝嵐行鬆了心頭繃的弦，也有餘力關注一些事了。

「之前一直沒問你，怎麼老去打工？覺你也不是很缺錢的樣子。」

鹿照遠先不答，過了會兒，才說：「不打工也沒事幹，學習都會，足球想天天練也沒那麼多人陪你練，還不如去工作打發時間順便創點收。反正有時候，日子過得無聊的。」

他說到這裡，突然問祝嵐行：「你呢？你平常沒事的時候幹什麼？」

祝嵐行片刻遲疑：「……看綜藝？」

鹿照遠笑了一聲。

其實笑聲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但墮落的祝嵐行總疑心旁人在笑自己墮落。

他輕輕咳了聲：「你說日子無聊……是沒想過未來吧？要是想到了未來想做的，日子就忙了。」

鹿照遠：「你想到了嗎？」

祝嵐行隨口：「想到了啊。」

鹿照遠這回是真的在嗤笑：「想到了還把時間都砸在綜藝上？」

祝嵐行發現自己總會說：「……過去想到過。」他不等鹿照遠追問，一氣把話說完，「我曾經想要學醫，主接了醫學的知識，認真聽了醫學的課堂，還做了些實驗，我的父母也很支持我的理想。」

鹿照遠後悔了，他張開，想要說話，但祝嵐行先說了。

短短的停頓後，他已經若無其事地接下去，時間不是特效藥，但總歸是藥，傷口哪怕結出了蜈蚣似的疤，也算癒合了：「不過人生這輛車，總擅長駛向彎道，彎道走遠了以後，原有的理想也無所謂了。」

他這回不給鹿照遠安自己的機會。

其實他真的不太需要這些。

他問鹿照遠：「你呢？你足球踢得好，也喜歡足球，有想過將這個當自己的職業嗎？」

鹿照遠愣了愣，接著給出祝嵐行有點意外的回答：「……從來沒想過。」接著，他解釋似地說，「我績好，反正老師都說我能考最好的學校，到時候再選個熱門的專業，出來以後……」

鹿照遠聳聳肩。

帶著點不以為然，又帶著按部就班似的輕鬆。

「混幾年，就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