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這段曆史過於黑暗，加上這麽個地方，能跑得早就跑了，有幾家世代居住於此，那會兒口耳相傳居多，能著文寫字的也不會長久困在這麽個絕的縣城中，所以留下的記載幾乎沒有。

荀家藏書已經很多，但荀若素自小到大都不知道清渠縣還有這麽一段過往。

隻聽薛彤又道，“就算心有執念的人百裏挑一，萬人坑裏也能冒出一堆來，攪得周遭府衙縣城和來往商販都不得安生，為了鎮這些亡魂，縣太爺甚至是州府都想過辦法。”

薛彤的用詞有些過於古老，荀若素越聽越覺得自己與相距甚遠，出神間又往後退了一步。

薛彤留意到了荀若素的作，的手指一勾，隻勾住了後者外套上的拉鏈，拉鏈平，薛彤的挽留不起作用，最終連這點冰冷的小東西都從指尖了出去。

限製瘟疫傳播還靠殺人的年代，鎮鬼

怪的方法想必也不彩，果不其然，薛彤道，“當時諸家人而出，提出以殺止殺的方法，往萬人坑中埋了尊怒目菩薩。”

諸家人也通玄門之，這一點荀若素倒是知道，家中有一冊竹簡，專門介紹了諸家，隻是前半卷十分詳盡，後半卷卻多是“聽說”“傳言”“可能”這樣的不確定之詞。

“傳言”，諸家也是鍾家的一脈旁支，不過諸家是脈，所以不跟鍾姓，原本是想用這種方法避開北鬥之數的限製，一開始諸家平安無事，還曾得到朝廷重用，三代之繁榮昌盛，因此鍾姓本家也很欣喜，自以為找到了規則之下鑽空子的方法，可忽然有一天，諸家滅了門。

“傳言”還說，一夕之間，諸氏滿門，就連垂髫稚子和看家護院的兩條狗都沒逃過，將一整塊地染得猩紅，為此，理現場的衙役忙碌兩天兩夜未曾休息，才勉強弄個幹淨，半年之中，這些衙役自殺的占五。

但竹簡上並沒有說諸家為何滅門，被誰所殺，而今看來不僅與鍾氏天命之數相關，恐怕和這萬人坑也不了關係。

“菩薩埋下去之後，確實安穩了三個月，”薛彤的聲音還在繼續，“三個月中小鬼消停，民生得以修養，可誰知三個月後況卻更加嚴重，不僅萬人坑中怨魂惡鬼紛紛蠢，甚至吸引來不其它遊魂野鬼。”

“當時的人非常愚昧，非覺得這是菩薩在索要貢品，一開始不過瓜果鮮蔬，然而毫無用，便上升到牛羊豬，到最後甚至開始殺人，花季活活燒死，貢獻男……種種惡劣之行讓棄縣如同人間煉獄。”

聽描述已經可以想見。

“因祭祀之法天怒人怨，驚了朝廷派人來整頓，但鬧鬼之事無法解決，就算表麵終止，暗地裏卻慢慢形了教派，以那尊怒目菩薩為主神，一直到覺真上山，化善緣建造淩霄寺後，這支教派才逐漸式微，幾十年前就已經覆滅了。”

薛彤一口氣說了不話，收尾時終於覺得有些，看向荀若素手中的保溫杯，也不開腔，直到荀若素將茶杯遞給，才略微嫌棄道，“你喝過的。”

“……那還給我。”荀若素難得不想穿的裝模作樣，沒想到薛彤自己想不開，還非要找茬。

如果那隻鬼真是死後才來到淩霄山中，就說明此事跟萬人坑有關，是被吸引至此，若是生前就在淩霄山中，恐怕與那需要活祭的教派也不了關係。

將花環釘人腦隻有三種可能——儀式、酷刑和報仇，儀式的可能更大，若是酷刑和報仇實在沒必要采集新鮮的風信子。

當們兩個回到二樓時，元戒跟鍾離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看，就連地上躺著的鬼也跟著湊熱鬧，的脖子被黑貓著不大能，一雙眼睛卻寫滿了驚懼。

這兩位到底是什麽人，竟然知道這麽多？！

荀若素趕撇清自己，“我隻負責提出問題，是薛彤博學，跟我沒有關係，以後你們有事可以打擾，我隻是荀家一位平平無奇的卦師，幫不上什麽忙。”

說的這些圍觀人等當然明白，於是目又齊齊一撇，全部集中到了薛彤的上。

元戒早與薛彤相，知道並非凡人，但對薛彤的了解也有限，一個月上山的次數並不多，有時候半年不見，有時候也會在庵堂中呆上十幾天，來時一聲不吭，走時不辭而別。

不過淩霄寺曆代住持對薛彤都很尊敬，視為上賓，住宿的房錢從來不算，還包吃包玩兒。

這些探究的目薛彤已經習以為常，走到鬼邊踹了踹，“我再問你一邊，你是生前還是死後來這裏的？”

雖然隔音不好，可畢竟距離遠，薛彤的嗓門也不大，那些對話隻能聽見七七八八，鬼還是裝死，看起來就算薛彤嚴刑供，也能“寧死不屈”。

“薛彤，”荀若素在旁邊沉默半晌後忽然開口，“你說頭上的花環能不能摘下來？”

地上的鬼僵住了，剛才隻顧防著薛彤，卻忘了旁邊還有位自稱“平平無奇”的卦師。

荀若素手中著銅錢，紅線穿過方孔，的手著一頭，紅線不封底，銅錢違背了理法則，就這麽懸空漂浮著，隨紅線高頻震，另一隻手掐算道，“我們要找的怨魂似乎也與這花環有關。”

“真的？”薛彤明明知道荀家卜卦從無出錯，卻還是要提出質疑才高興。

問完，又低頭看著地上鬼的反應，“看來是真的。”

鬼被無常咬到重傷，對在自己脖子上的畜牲無比畏懼，已經放棄抵抗好長時間，這會兒卻全唞，試圖爬出是非之地。

就這個拚命的架勢，頭上的花環必定是個重要的東西。

薛彤出一手指按在鬼的頭頂上，方才還能彈兩下的鬼像是被泰山頂，別說繼續往前爬，就連四肢都像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扣鎖住，上翻著眼珠子，試圖用目阻止薛彤拆花環的舉。

這條花環是手工製，中間有一條重合的隙，將隙中的釘子拔出，整個花環就彈開，掉落在地。

甫一經手，薛彤才發現這條花環是普通凡品，並不像地上的鬼是個死。

人世間的東西，怎麽會嵌鬼的頭部？

荀若素彎腰，將地上的花環撿了起來，這條花環跟薛彤接到的信一樣，都是將原本叢生的風信子花序全部摘下來，一枚一枚的用釘子紮花心穿進綠的藤蔓中，再將藤蔓編環。

不管是風信子還是裏麵的藤蔓都很鮮，像是剛摘下來還沒有多久，可這人已經死了有些年頭，甚至於死前就已經帶上了花環，頭上有發炎和愈合的痕跡……實在很不對勁。

“薛彤，”荀若素的手上挲著花環，“你昨天就接到了信，那信隻是一枚普通的風信子，不管是水培還是土培，一旦離開本，能維持幾個小時的鮮已經難得，為何在你手上竟一直不見枯敗？”

“跟這花環一樣的道理……信在我手中，就吸取我的功德，短暫延長壽命。”薛彤道，“不過，一枚風信子就算以我的功德溫養它百年，也用不了多功德。”

說著，勾起角問，“你一直在觀察我？”

“沒有。”荀若素的第一反應是否認，但話剛出口，自己先笑了起來。

原先自己穿了薛彤的心思，也是換來一聲斬釘截鐵的“沒有”，那自己此舉，不是一樣的蓋彌彰。

“你傻笑什麽？”薛彤覺得莫名其妙。

“沒什麽……”荀若素咳嗽兩聲，臉上有些紅，正兒八經地往別扯，“你方才說‘跟這花環一樣’，那這花環也是靠功德溫養？是靠這子還是它另外的主人？”ω思ω兔ω網ω

第29章

若是靠地上這子的溫養,那這花環跟怨魂又有什麽關係？

荀若素重新掐指一算，結果沒有更改，還是告訴有這花環,就能找到怨鬼。

“既然卦象這麽說,你不妨一試。”薛彤還蹲在地上,的眼睛微微抬起,爛尾樓中沒有,隻有飛揚的灰塵,荀若素在這雙眼睛中看到了兩個小的自己,耳子也跟著臉發了紅，低下頭,輕聲道“我總覺得此事沒有這麽簡單。”

荀若素的臉總是略微蒼白，冒之後更是顯得孱弱，不過因為發過燒，是靠吃藥下去的,治標不治本,從薛彤的角度看過去，荀若素兩頰有些病態的紅,連耳朵都像燒了起來,於是頗為別扭地叮囑,“你要是撐不住了，可以歇一會兒……雖然接了工作，卻沒有必要立刻完。”

“我沒事，”荀若素自從在樓下抱過之後，就發現自己的確過於在乎薛彤了……鍾離這小姑娘在眼前也晃了這麽久，連對方穿什麽服都不知道，卻能發現薛彤的脖子上長著一顆小小的痣。

平常這顆痣都被薛彤的下擋住了,非要仰頭時才能看見，還是一顆紅的朱砂痣。

“你……”荀若素想說“別這麽看著我”，然而話到邊，又覺得此事錯在自己，薛彤蹲在地上，若是不仰頭，又沒辦法跟自己說話。

話鋒一轉又道，“那我就試試，能不能通過花環找到怨鬼。”

荀家花裏胡哨的式樣常常讓薛彤覺得新奇，當年還有往的時候，就喜歡看，隔了這麽多年，荀家一代又一代人換的很快，各人又有各人的習慣，新創出來的花樣又多了不。

荀若素從花環上摘下一枚風信子用紅線穿過，隨後掏出朱筆，在花心點上兩點，將綁有花瓣的那頭向下，紅線拉出半米，隨後曲指在線上一彈，風信子就像一隻振翅而起的蝴蝶，牽引著紅線往北邊拉。

薛彤拍了一把貓脖子，示意它留下，自己卻跟了過去，地上的鬼剛想翻，誰知一兩頭纏滿經文的木往頭邊一搗，老和尚“阿彌陀佛”道，“施主，讓貧僧送你上路吧。”

“……”鬼一時之間以為自己要死兩次。

超度已經型的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元戒這把年紀也沒多經驗，不過他與鍾離這會兒都不想去打擾那兩位的二人世界，老和尚雖然清心寡，但年紀並非作假，明明什麽都沒發生，他卻敏銳的覺到空氣與風都變了——變溫了。

走了兩步，荀若素就發現後隻跟上來一個人，腳步一頓，回頭問，“你們要留在這兒？”

“規劃的小區雖然大，但爛尾樓所占區域卻有限，進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