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有燈，顯得格外淒清。

晚上，胡善圍在燈下給梅香講解《詩經》，到二更方休。

次日清晨五更三點，胡善圍又去司鑰那裏排隊領鑰匙，開始工作。

周而複始。

這次尚儀局又召開課了，十三歲的狀元吳瓊蓮當了教習，宮中無人不識，是宮中最炙手可熱的。

梅香年紀大，沒有選，但每年年底，尚儀局的教習都會出題考試，誰都可以報名，通過考試的宮稱為秀才，從此離單純的力勞，可以去六司一局協助料理宮務，開始們的晉升之路。

其實論理，胡善圍在藏書樓的工作應該有幾個秀才協助的，但是“冰灶”，沒有秀才願意過來幫忙。

又不屬於六局一司任何部門，頭上沒有“尚”字輩為出頭，爭取幫手。於是胡善圍就這樣在藏書樓裏默默工作，幾乎被人忘了。

胡善圍並不氣餒，的目標是幫助梅香通過年底的秀才選拔考試，一步步走出困境。

胡善圍抄錄書目，寫禿了三隻筆。搬著一把梯子，像一隻燕子似的在一排排高大的書架間穿梭翻飛。

“丙”字庫即將見底時，藏書樓的書架已經擺放了一半，整齊排放，就像等待將軍檢閱的士兵，抄錄的書目索引也有五個屜了。

忙碌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夏天悄然到來。

胡善圍的常服從綢緞換了輕薄的紗料。

梅香學完了《詩經》，開始學習《論語》了。

湖泊墨點似的小蝌蚪，也長了青蛙。到了黃昏，胡善圍關閉藏書樓門窗，準備去尚宮局鑰匙時，聽取蛙聲一片。

路上，一顆小石子砸在擺上。

不用回頭，就知道沐春。

沐春站在櫻桃樹下，一簇簇的、紅的、甘甜的櫻桃在他頭頂上豔滴。

胡善圍看到他難得嚴肅一回的表，便知道結果了，“沒查到？”

沐春點頭，“驤太狡猾了，我在錦衛打探不到任何關於王寧的消息。”

胡善圍眸一黯，“知道了，謝謝你。我要去送鑰匙了，告辭。”

沐春住了，“你放棄了嗎？”

胡善圍側，說道：“如果我有一天，我能有類似範宮正這樣有能力和驤針鋒相對的地位，那個時候，我會自己搞清楚驤攆我出宮的原因。”

桃花事件，讓從雲端跌落穀底，驤才是罪魁禍首。沐春隻是頂缸而已。

沐春看著胡善圍的背影，若有所↓

不過江全並非得誌便猖狂的人，和胡善圍肩並肩的走著，言語謙和，“自打我進了尚服局，人生地不的，事事都要小心，每日忙碌，提心吊膽，就怕出錯，哎，有時候也不知道忙些什麽，眨眼三個月過去了，稍稍清了門路，打算過幾日就去找你聊聊天的，沒曾想大晚上的在路上遇到你了。”

那日，江全是最後一個被王尚服領走的，胡善圍鼓起勇氣爭取，卻被王尚服無視，了釘子，結果江全去了最想去的地方，若說一點嫉妒心都沒有，那是假的。

胡善圍心下含酸，多年的教養讓竭力保持著麵，江全走的慢，也放緩了步伐，附和道：“可不是麽，真是巧啊。”

能說什麽呢？

你嫌忙，嫌力大，要不咱們換一換？我很願意的！

江全又道：“其實大家經常提起你，想幫你一把。但我們這些新來的人言微輕，自都難保，六司一局的尚字輩們明擺著不肯要你，誰敢忤逆上司的意思呢？就想著等桃花事件平息，上司們漸漸忘卻了，就找機會進言，把你從藏書樓調出來。你的才華，不應被埋沒在藏書樓。”

胡善圍不知這是江全的客套話，還是真實意，隻是在宮裏，誰的話不敢全信了，說道：“多謝了。”

胡善圍不是菩薩，到底意難平。

三個月前，剛剛進宮時，四十三個誰沒抄過胡善圍的筆記？房門的門檻都差點被踏平了，臨近大考前，眾帶著吃的喝的，在房裏齊聚一堂，互相考校，何等熱鬧？

桃花事件發，無論範宮正如何問，胡善圍都沒有為了而胡攀咬別人，問心無愧，與人為善，盡所能幫助別人，可是別人又是怎麽對的？

三個月來，四十三個從沒有在麵前出現過一個，連一句無用的安話都沒有。

江全說五句，胡善圍隻客氣的回應一句。江全才華了得，年齡又足夠當的母親，閱曆富，如何聽不出來的疏離冷淡？

江全隻把胡善圍當晚輩看，耐心解釋道：“你雖人在宮中，其實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日子。本不明白後宮捧高踩低起來會多麽的厲害。無論之前有多麽高的地位，一旦失勢，就如喪家之犬，隨便一個宮人都敢踩一腳，仍人糟賤，什麽破爛鞋，餿飯剩菜，全都塞過來，你不吃不穿，就隻能活活凍死，死。”

一聽這話，胡善圍不打了個寒噤。

難道宮裏比宮外還要殘酷嗎？

江全又道：“你仔細想一想，這三個月，你吃穿的，住的用的，是不是都是按照八品的份例，從無克扣拖欠？”

胡善圍點點頭。

江全又道：“藏書樓地方偏僻，遠離廚房，論理，食盒送到你那裏時，裏頭的飯菜應該早就涼了，可是你可曾吃過冷飯？”

胡善圍搖搖頭。送到那裏時，都是溫熱的，尚未失去風味。

“那就對了。”江全說道：“陳二妹去了尚食局的司膳當史，是特意囑咐送飯菜的小宮們，每到飯點，首先命人把你的食盒送過去，不得有誤。最近天氣熱，你是不是每天都能喝到冰鎮的綠豆湯？這也是陳二妹特意安排的，還多加了兩碗冰塊，這樣送到你那邊時，冰塊尚未融化，清熱解暑。”

“夏天宮裏的冰塊有限，一般人是沒有資格用冰的。你碗裏綠豆湯的冰從何來？宮裏的冰塊和柴炭一樣，都歸尚功局的司計管著，那裏也有我們的人，就破例給你供了一份冰塊。”

胡善圍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三個月看似波瀾不驚的平靜生活，背後卻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

一碗熱飯，一碗冰鎮的綠豆湯，都來之不易。

江全牽起胡善圍的手，“我們沒有忘記你，起碼我們這一部分人沒有忘記，這宮裏到都是坑，明刀暗箭的，如果不抱團取暖，互相協助，大家都怕事躲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到時候自己掉進坑裏，就無人來救了。”

剛剛打開胡善圍的心門，說到興起，就到了江全的住所，江全索把到自己房間，“太晚了，不如我們同塌而眠，我那裏涼快，睡的也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