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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電影人》第2節

。謝蘭生用右手反手握住啤酒細長的瓶頸,抄起來,一個用力,“哐”地一聲將它砸碎在地麵上。剎那之間玻璃崩濺,那一片一片小小的、薄薄的、在下綠瑩瑩的、並且有點兒剔的碎片好像玉石一般。

他砸了瓶子,此時也是微微一愣。他兩隻手按著膝蓋,看著麵前滿地狼藉,還是說了剛想說的:“我不管,我就拍。嘿,非拍!”

別說,這作還有電影

張世傑王中敏:“……”他們知道謝蘭生是真的有點在發瘋了。

謝蘭生借著酒勁,越想越對。

這是他的個人

總有一些東西值得承擔風險甚至付出一切。

那邊,張世傑王中敏還在苦苦勸說,模仿譯製片腔,試圖緩和氣氛:“嗨,我的老夥計,咱們老師說,這兩個月就能分配製片廠了,到時就有工作,不用這麽作死,啊?乖。”

謝蘭生沒說話。

對有些人來說,攝製電影隻是一個養家糊口的差事。

但對另一些人來說,並非如此。

他想講故事,不是為了養家糊口,而是為了被打時從眼角悄然落下的那滴淚。

作者有話要說:

小攻風走過街頭被一群人駐足觀看……可以參見皮爾卡丹第一次來中國時!當然不如皮爾卡丹,畢竟人家是真洋人……而且還要再早10年。

這篇文的一切背景,包括北電的二四製,分沒分配,隻要我沒說是編的,就全是真的。

風格可能更像我bg,比如上篇《別和投資人談》,一半事業線,一半線,以前的BL都主,這篇可能不大一樣。

因為今年是中國的獨立電影三十周年,想寫一寫這段曆史,也寫一寫當中的人。它並不會簡單評價黑白對錯是非曲直,也不會說審查就是不對的或者對抗審查就是對的。各方都有各自立場,本文主要會說一說各個方麵這30年的博弈、妥協、發展、反複,從曆史的角度看看能為創作自由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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線是甜甜噠。

第一part是1991年,最後一part是2015年,那時主角45歲。

第2章謝蘭生

待清醒時,酒後所言皆是妄語。

“地下電影”一旦出事,誰又知道命運如何。雖然沒有相關法律可後果也不好預計。

還沒等謝蘭生深思考什麽,三月底,學校傳來好的消息——他分配了。

謝蘭生作為北京電影學院85級的畢業生將與86級一起離校。

他沒有搶熱門大廠,而是為了早日擁有上片機會去了位於湖南長沙的瀟湘廠。他主要冷門單位,學校自然沒有不從,因此,他被分配的時間在同學裏算比較早的。

謝蘭生的選擇其實不難理解。

曾經,一個電影導演必須先做幾次場記,再一步步當上助理、副導演,執行導演、總導演,辛辛苦苦好幾十年,這還必須一路順遂,不曾遭遇任何意外。因為“導演”隻有一個,大家都是論資排輩,隻有這樣才能顯得選拔製度公平合理。廠標有限,普普通通的製片廠每年就能分到一兩部,北影上影長影八一似乎可以多拿一點,有十來部,老一代的知名導演壟斷這些寶貴名額,剛畢業的頭小子無法得到任何機會。不過,前幾年,電影學院在恢複高考後招的學生走出校門,竟然能在一些人才匱乏的“邊陲小廠”到重視接連越級,這讓包括謝蘭生的一些學生躍躍試。據說,最早,是廣西廠幾個青年建了什麽攝製小組,拍其他人不要的片,還剃頭用以明誌,最後效果十分不錯,廣西廠非常意外,其他廠也開始關注。

謝蘭生要遠赴長沙,父母自然比較失,然而飯碗才最重要,他們並未加以阻攔,更何況,“留京”通常需要後臺,有門路的利用門路,沒有門路的不擇手段創造門路。謝蘭生是北京人,還績好,他們班的一同學因此以為他會留京,故作曖昧高深莫測,還跟學校說希能跟男朋友分在一起,最後也被分到湖南,沒忍住,嚎啕大哭,而謝蘭生一個月後才知道了這件事。據說北電還算有良心的,某校為了打擊故意拆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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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瀟湘電影製片廠前是湖南電影製片廠,創建於50年代,1980年改名“瀟湘”。

到瀟湘後,謝蘭生的首個工作是副導演,幫有名的鬼才李賢拍攝影片,影片名《財運亨通》。

謝蘭生很喜歡劇本。它描述了九十年代初中國人首次到資本衝擊時的心態,裏麵有1988年海南建省後的“十萬大軍下海南”,有“公職人員下海大”,也有1989、1990深圳特區證券公司開業後的瘋狂景象——本來推廣無比困難還要強製黨員購買的新中國首支票“深發展”分紅配市從此瘋狂起來,連寺廟都派僧人炒,深圳政府限購、簽、設漲停板——從10%漲停,到5%,到1%,到0.5%,都不住人的熱。空氣裏全是鈔票的味道,老百姓們幾千年來首次見到湧的錢。

沒有想到,一切工作準備就緒,所有人都唱著歌兒到了指定拍攝地點,要開機時,整個劇組卻被廠裏十萬火急回長沙,說,籌備期間太樂觀了,上頭剛剛提了18條修改意見。

那沒辦法,一條條改,並且,在一次次的修改中,逐漸變得不倫不類。

謝蘭生是的。不過很快他便重新振作神,因為不管如何割舍,他“副導演”這個頭銜不是假的!!!

拍片子這個夢,對謝蘭生來說,早已鋪金灑銀,令他心馳神往。

他尤記得兩三歲時第一次看電影那天發生的事。

當時,因為小叔有些門路,他隨家人到洗印廠看“參片”。所謂參片,就是不在全國公映,而由專人引進、翻譯,給首長們看的片子。當時文x還沒結束,參片遠不若後來管理寬鬆,很難見到,基本是給中央領導觀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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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才三歲的謝蘭生,看到熒幕主人公被殺死的那一瞬間,猛地掙父母懷抱,“啊啊啊啊”地尖著,出小手,要將兩位主角從尖刀下救出。未果,刺刀還是紮進膛,他便當即痛哭失聲。小叔十分尷尬,趕把他拖出房間,他攪黃了極難得的看參片的好機會。回到家裏,他還止不住地悲傷、泣,中間一度有些窒息,這件事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之都是家人取笑他的素材。

可是也許,自那時起,便為“電影”而著了魔。

…………

好消息是,修改以後,新的劇本通過審查,大家再次南下拍攝。此時正是九月末,北京亞運會如火如荼,滿大街的熊貓盼盼笑容明高舉金牌,劇組眾人的心也變得敞亮起來。

在片場,謝蘭生又謙遜地問李賢說他能不能上手掌鏡幾個鏡頭,李賢應了,讓他拍攝其中兩場。

李賢這人今年34歲,有懷,有思想,是謝蘭生十分尊敬的大導演。不過據說,李賢家鄉的老母親上個月被確診癌癥,正在治療,這導致了李賢老是若有所思的。

在謝蘭生“做作業”時,李賢導演站在一邊,怔怔看著謝蘭生的工作方式,突然搖頭,問:“蘭生,你把分鏡給修改了?”

“啊,對,是這樣。”謝蘭生道,“最後沒拍天上太,而是改麵部特寫。就調了這個,有問題嗎?”

李賢沉默,半晌才道:“蘭生,你的方式,非常嚇人。”

謝蘭生:“啊?”

“你本人並沒意識到……一般來說,在拍攝了令人悲傷的東西後,導演會把鏡頭對準大的場景,比如藍天,比如大地,平衡,給人緩和的時間。你的方式太殘忍了,直勾勾的,在主人公傾家產以後還要拍他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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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蘭生道:“我想正對真實、直麵人,不逃避,不否認,接人的一切善惡。”

李賢沒有說話。

謝蘭生又補充了句:“我們應該有勇氣看。”

李賢搖頭,還是改了,自己掌鏡自己拍了。

於是,整部電影沒有保留謝蘭生的任何東西。

不過,即使作為副導演在現場準備、協調,謝蘭生也開心。

…………░思░兔░在░線░閱░讀░

待李賢的那部電影完拍攝進後期,謝蘭生又在廠裏麵四聯絡,找活兒幹。

謝蘭生是北電畢業,“副導演”並不難接,甚至還是香餑餑。然而當初被分配到瀟湘廠時單位曾經承諾讓他獨立拍片,因此,對再次當下手這事兒他沒同意。

依他目前導演資質,上報選題、籌備影片這個方式很難通過,隻能在瀟湘廠確定要拍的現劇本裏淘。

但是,他在廠裏不過是個新人導演,那些項目又哪裏能得到他???

謝蘭生的心不佳,一方麵是因為無法為導演,另一方麵是覺得自己上當騙,因為瀟湘並未做到當初承諾過的事。想想也是,瀟湘這樣的製片廠一年隻有幾個廠標,哪能輕易到他呢?希越大失越大,這種落差難以承。雖然,對著人時,他依然是永遠著招牌式的明笑容。

晃晃悠悠直到1991年,執導的事才有轉機。

文學部的一位姑娘風風火火找到謝蘭生,說:“謝蘭生!有個劇本,要不要上?!”文學創作部門專做劇本創作,他們敲定劇本以後會提到廠生產辦,廠領導下生產令後導演就能開始籌備了。

謝蘭生:“嗯?”他將背脊直。

姑娘著:“賺大發了!大牌導演都有活兒!讓你撿到一個便宜!!”

謝蘭生卻本能覺得這件事不太對勁。

那麽巧嗎?

大牌導演都有活兒?

聽著十分像是借口。

他在這裏不過是個新人選手,能到他???

真有天上掉陷阱這種好事?

他沉著,沒被消息衝暈了頭,笑著道:“謝謝妹子,不過……”

“我比你大!”

“呀,這可真看不出來!”謝蘭生改口說:“謝謝姐姐想著小弟了,但是,我希先看看劇本,行嗎?”

“……”謝蘭生的長相俊俏,姑娘本來覺得麻煩,卻被哄的開心,道,“哎,那你抓了。”

“放心!”

謝蘭生把《世兒》拿回來看,發現果然,這個劇本劇簡單,人扁平,推方式更是無比暴!好人為好人是一句話的事兒,壞人為壞人也是一句話的事兒,chuachuachua的,讓人懵圈。

他在廠裏打聽了番,才知道這《世兒》已在所有導演手上過一遍,沒人要。

據說編劇有些來頭,是市裏麵某位領導的什麽人,《世兒》不拍不行。文學部的同事已跟其他導演談過幾圈了,搞得人人都繞道走,把文學部當瘟神了。萬般無奈之下,文學部想到了剛來的新人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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