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地玩起了指甲。

與之相比，楊晉就顯得遊刃有餘得多了，很快便和那老長隨攀談起來，兩個人相見恨晚，天南地北地開始扯淡，聊到興致濃時，竟盛邀請他去堂看看。

楊晉一麵含笑推辭說“如何使得”，一麵倒也頗為誠實地跟著他往裏走，將進門時還不忘側頭朝聞芊了一眼。

“……”

總覺得他那神帶著挑釁，聞芊心有不甘地咬住，不服氣地四下環顧，這麽一打量，還真讓發現一個人——櫃臺前認真桌子的小夥計。

瞧樣子約才十六七，年紀輕輕，生得很是青，一看就是極容易被套出話的類型。

聞芊當下出一笑意，略整了整襟站起。

夥計剛把茶杯幹淨，冷不丁看見在跟前坐下，先是一愣，隨即便赧然地低下頭去接著用力桌子。

聞芊支著手肘看他，笑道：“小哥是店裏的夥計？”

那人低著頭說不是，“我是跟著方伯來的，平時給他打打下手……”

聞言笑得嫵，“這麽勤快？不是夥計還給店裏打雜呀？”

這小廝便更赧了，活兒幹得愈發用力，隻是不說話。

聞芊倒也不為難他，湊過去往深裏問：“誒，我問你，你們老爺，平時很看戲聽曲兒麽？”

“也……還好，聽說早些年家裏養過戲班子，後來遣散了。現在逢年過節會請人到家裏來唱，也會自己出去看，平日裏倒是沒有。”

想了想，語速緩慢：“那……可有在外麵置宅子？”

年紀小歸小，但對方一聽就懂了，當下搖頭，“沒有的事，我們老爺可專一了，自打夫人死後，就再也沒娶，別說外宅，續弦都沒想過。”

真那麽專一還能欠一筆三十幾年的陳年風流債？聞芊在心中腹誹。

難道說，是因為正妻死了，覺得心有愧，才對棠婆不聞不問的？

倘若如此，也應該派人來報個信，怎麽說都不能放著一個從教坊司逃出來的不管吧，這若是抓回去了，豈非兇多吉。

猶在思忖，那小廝卻瞟了好幾眼，最後方支支吾吾地開口：“姐、姐姐你……是不是中秋，也要去山莊……”

聞芊回過神，目落在他上，嫣然一笑，“是啊，怎麽？想看我跳舞？”

小廝滿臉緋紅，先是微不可見地頷首，隨即才道：“我、我們老爺不收人送的禮，也不人到他的手……姐姐你……到時候當心著點，老爺為這個發過好幾回脾氣。”

聽完意外了一下，微微一笑，嗓音輕：“多謝了，小弟弟。”

對方局促地點頭，臉紅得越發厲害。

聞芊覺得這人有意思，不經意見他發間夾著朵桂花，便順手輕輕捋下。

那邊楊晉和老長隨從室出來，一抬眼正看到這一幕，神不由一凝。

還沒等聞芊把桂花摘下來，手臂驀地收，隻聽楊晉說了句“告辭”拽著就往外走。

“你幹甚麽呀。”聞芊總算瞅準機會將他手甩開，著手腕嗔怪道，“我話還沒說完呢。”

楊晉皺著眉，凝眸看：“你安分點吧！”

“我怎麽就不安分了？”

他臉沉，眼底裏似乎約鋪了層惱意：“我裏麵替你套話，你又在作甚麽？”

聞芊理所當然：“我自然也是在套話啊。”

楊晉斥道：“你那也套話？！”

心下不悅，跟著懟回去：“為甚麽不？”

“那還是個孩子，他才多大？”楊晉直視著，忽然道，“你是不是甚麽人都下得了手？”

這一句話的含義還未及深想，聞芊的火氣已驟然往上冒，瞇起眼問他：“你甚麽意思？”

楊晉微別過臉，“我沒甚麽意思。”

繞到他正麵，踮起腳一把揪住他襟，“別以為我不知道。”

“你不就是認為我輕浮浪，丟了你楊大人的臉麽？你們楊家那可是金字招牌啊，走哪兒都有人捧著。”

聽到後半句，楊晉怒意頓生，呼吸上下起伏，當即口而出：“便是又如何？！”

“你！……”

聞芊憤然不已，鬆開手把他一推，冷冷道：“楊晉，你要是覺得幫我這個忙掉了你價，大可直說，何必拐彎抹角，我聞芊又不是沒你不行。大不了咱們今後各走各的道！”

他正開口，聞芊卻哼了一聲，扭頭疾步離開。

楊晉兀自在原地氣惱，同樣冷哼一聲往相反而行，走了沒幾步，終究又調轉了頭，怒氣衝衝地跟了上去。

原本等在不遠的錦衛們已備好了轎子，眼見他二人肩並肩沉著臉，視而不見地繞過去，一行人麵麵相覷，幹瞪著眼，隻能不聲地隨在後。

作者有話要說：　　我文下第一個被發好人卡的男主——基哥。

轉眼18章了，大家貌似已經接了這個設定……

在我曆代男主們惡心萌的稱之中——【老王、擼】的隊伍裏，終於又增加了新鮮的！【此應有掌聲

以及，這次我必須嚴肅地表示，本文的男二是個謎！

沒錯！那麽久了，你們都沒見我提男二，是不是超級不習慣！

因為本文！很有可能！沒有男二！

廣大把樓大媽認是男二的讀者大大們，我要悲傷的告訴你們，他隻是一個可的【藍·閨】

因此。

解釋一下樓大媽每次看基哥時的【敵意】=【自家的白菜養得好好的突然來了一頭豬用它骯髒的頭顱在裏麵拱來拱去】

【基哥：……】

當然，這其中也有嶽父（大霧）看婿時的紳士（並不）目。

比如：

樓硯：【盯——】

……

呃，就是這樣。

*

下集預告：為什麽夫妻打架總是要殃及池魚~

第十九章

千戶所與樂坊在一個方向。

兩人相看生厭地在街上同行，視線不經意匯，便冷哼一聲，各自將臉別向他。

臨近中秋，城裏似乎格外熱鬧，連酒家外掛著的幌子都是月餅狀的，看上去頗為開胃。樂坊所在的這條街是廣陵有名的花街，吃喝玩樂一條龍服務，和北京的八大胡同差不多。

還沒等看到自家歌樓的大門，仙樂坊門外的那一長串燈籠先晃瞎了眼，周娘子拿著紫竹煙桿正靠在旁邊和人說話，不時上兩口。

這也是個斤斤計較的人，正瞥到聞芊走過來，當下也不閑聊了，舉著煙桿慢條斯理地往這邊走，不著痕跡地擋了的道。

“喲，我說是誰呢，大老遠看著那麽眼。”周娘子吸了口煙，對著麵門輕噴，妖嬈地笑道，“這不是聞芊姑娘麽。”

聞芊停下步子，抱懷漫不經心地朝一。

大約還不知曉清涼山莊獻舞之事已黃，周娘子眼下的氣神特別好，挑著眉對示意，“聽說你們那兒近來生意不大樂觀呀，怎麽樣，要不要進去坐坐？”

聞芊不冷不熱地笑了聲，“看樣子，周大姐姐靠那幾個胡姬，賺了不銀兩。”

“那可不，天唱小曲兒是人都會看膩的，總得有點新鮮的不是……如何。”周娘子拿手肘輕輕，“可要來我們這兒學一兩招？不收你學費，或者，你直接過來也行，價錢上咱們好說。”

聞芊斜眼睇：“你平日裏就是這麽挖人牆角的？”

“姐姐我這是在替你想辦法呀。”了口煙，“國有興衰，事有敗，識時務者方為俊傑，不用我提醒，你們樂樓這個月的盈利，隻怕不好看吧？”

“我隻負責幹我該幹的，拿我該拿的，別的，沒工夫心。”

見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周娘子把煙桿拿開，湊到聞芊邊去：“其實，姐姐我倒還有個法子……

“你不如去找那幾個錦衛幫幫忙，人家可是從京城來的大人，連咱們知府大人見了也要禮讓三分。”

還真是個“絕妙”的餿主意。

周娘子不認識楊晉，知道說這話是為了奚落自己，可聞芊本就慪著那口氣，這下子愈發不爽起來，側目朝楊晉看了一眼，換了副語氣，故意拔高嗓音。

“那可是錦衛，份高著呢，我哪兒攀得上呀。”

話裏話外皆有所指，楊晉被那麽一看，皺著眉頭挪開目。

周娘子當然聽不出的言外之意，仍舊道：“怕甚麽，錦衛又沒長三頭六臂，還不是兩隻眼睛一張的男人，憑你的本事，不難。”

不難你怎麽不去？

聞芊冷笑，抬手在肩頭輕輕一搭，“這等好事，您留著自己用吧，我啊，無福消。”

言罷繞過繼續往前走，臨行前還不忘朝某哼一聲。

楊晉微抿，臉黑得越發沉，周娘子卻自覺揚眉吐氣了一把，執起煙桿興致地了兩口，回樂坊招待客人去了。

等楊晉回過頭時聞芊已行遠，思及方才那兩句暗諷的言語，心下不鬱氣難消，轉眼瞧見側笙歌鼎沸的樂坊，愈發氣不過，便驀地轉。

一直跟在後麵見機行事的錦衛們被盯了個激靈，忙不迭趕上來。

“大人。”

楊晉深吸了口氣，示意旁邊：“這間樂坊與唐石有些關聯，說不定還藏有寧王謀逆的同夥，帶人進去好好查一下。”

這樂坊建那會兒，唐石不是早就被捕上京了麽？

縱然有疑慮，但幾人悄悄換了一下眼神，依舊很有默契地應下。

他冷聲補充：“給我仔細查，該搜的地方，該問的人，一個也不許放過。”

*

聞芊回到樂坊，正好是晚飯時間，沒心思吃，隻推說出門一趟太疲憊，早早地關上門休息。

卸妝、摘釵環、沐浴，等抱著被子躺上床時才發覺自己是真的累了。

秋夜黑得越來越早，此刻早已月上中天，聞芊盯著卷簾外天幕，忽然生出一後悔來……

如何是好。

再有幾日就到中秋了，棠婆的事還得靠楊晉，自己就那麽和他翻臉了，眼下到哪兒再找援手去？

況且們的底細他全都知曉，倘若尋個理由把大家一鍋端了豈不是玩完？

逞一時之快的覺的確不錯，可中不足的是逞完能後還得自己收場。

出手指來盤算能搭上關係的權貴：知府那邊已經被周娘子買通了，剩下的兩個都督，一個知縣……論階論地位全都及不上姓楊的，也就加起來數量比較客觀。

難不，得要去向楊晉服個？

聞芊盯著虛裏看了半天，驀然有種走投無路的荒涼……

不行。

不行。

辦不到……

把被衾一拉蒙在頭上，煩躁的嚎了兩聲，決定先不管輕重緩急，睡一覺再說。

許是心事重重不願麵對現實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