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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味熱吻》14.第十四個吻

第十四章

程亦川沒發覺, 明明上門找算賬的時候還一肚子氣,簡直咬牙切齒,覺得這基地的一切都人看不順眼。可沿著林蔭道回宿舍時,心境突然就跟盤古開天辟地似的, 完全明朗起來。

這雪很漂亮啊, 紛紛揚揚像鵝

的長白山可真好看, 比富士山也沒差哪兒去。

這林蔭道也鋪得別匠心啊,夏天遮蔭, 冬天擋雪植果然是人類的好朋友,凈化空氣,遮風擋雨。

一邊慨, 他一邊停下腳步, 路邊的老樹,愧疚之油然而生。

雖然剛才踹的那一棵并非眼前這一棵,但他還是心虛地咳嗽一聲, 嘀咕了一句:“下次再也不朝你撒氣了。”

話說完, 又一頓, “,我跟樹道什麼歉呢,被氣得腦子都壞掉了”

程亦川大步流星往宿舍走, 走到一半又莫名其妙地想,對啊, 他不是在生氣嗎怎麼這會兒完全沒有生氣的狀態了

這隊里全都是壞心眼子, 該生的氣還是要生的。

他走了幾步, 又默默補充一句,當然,凡事不能以偏概全,壞心眼子遍地都是,但也有那麼幾個好人。

比如說,宋詩意這個人他撇撇角人是別扭了點,老戴著面假笑,不肯拿真心示人,可心腸還是不壞的。

唔,大概,比不壞還要好一些。

薛同和陳曉春也不錯。

那個郝佳的友好的,就是思想有點污穢。

他一路天馬行空地琢磨著,終于到了宿舍。刷卡進門時,魏嚴已經躺床上了,屋里燈還亮著。

在程亦川眼里,這人和盧金元都是一丘之貉,穿一條衩的。今天的事說不定就是他和盧金元商量好了的,他們不是在一桌吃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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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睡得還香,看來是良心被狗吃了,一點也不覺得愧疚。

他瞥了魏嚴一眼,把外套一,拿出換洗進衛生間洗澡。

床上的人聽見關門聲,,飛快地回頭看了眼程亦川的書桌那家伙沒看見。

是不是放得太不顯眼了

嚴遲疑著,躡手躡腳爬起來,走到程亦川的書桌前,把那只白塑料袋從一堆書后拎了出來,放在了一眼能看見的地方。

這下應該行了。

他潛回床上,繼續閉眼裝睡。

十分鐘后,穿著背心衩的程亦川從衛生間出來,一邊頭發,一邊在椅子上坐下來。下一秒,忽然發現桌上多了一團白花花的東西,疑手去撥。

塑料袋里裝了點奇怪的東西:云南白藥,紅霉素膏,口罩,還有

士晶瑩潤彩

什麼玩意兒

程亦川莫名其妙看著這堆東西,心頭一,猛地回頭,正好與暗中觀察的魏嚴四目相對。

嚴嚇一大跳,下意識把眼閉上,兩秒鐘后,又回過神來,唰的一下睜眼。

,都被逮了個正著,閉眼還有什麼用

搶在程亦川開口之前,他冷冰冰地說:“樓底下隊的人,披頭散發的看不清是誰,把東西塞我手里就跑了,說是讓我轉給你。”

程亦川沒說話,神古怪地盯著他。

嚴心虛,猛地一翻,拿背對著他:“才來隊里幾天,就有紅知己上趕著給你送藥了。你還是別辜負人家的一番好意,該抹就抹吧。”

最怕空氣突然的安靜。

宿舍里,一時之間誰也沒說話,魏嚴面朝墻,在心里把自己罵了個狗淋頭。

要你當好人要你多管閑事你他媽吃飽了撐的,人是盧金元打的,又不是你,你當什麼活雷鋒何況那堆狗屁玩意兒居然要他媽一百塊,一百塊可以吃多頓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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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程亦川看看魏嚴,又看看塑料袋里那堆東西,最后啪的一聲,把袋子扔桌上了。

他不是傻子,魏嚴的話百出。哪來什麼紅知己本就是他自己心虛,才來做這亡羊補牢的事。

怎麼,這是和盧金元合計過了,剛正面行不通了,打算來個迂回戰他放下戒心,徐徐圖之

程亦川冷著臉,繼續頭發。

不管他們搞什麼鬼,他都以不變應萬變。

嚴聽見那一聲靜,頓了頓,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氣地問:“那藥你不抹”

“不抹。”

“好歹是別人的一片心意,你抹一下會死”

“我浪費也是浪費別人的心意,你這麼張干什麼”程亦川瞥他一眼。

嚴說不出話來,憋了半天,想出個蹩腳的理由:“你以為我關心你人家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定看著你抹。我不過是怕人所托,辜負別人罷了”

“是嗎”程亦川笑了兩聲,淡淡地說,“這種紅知己,智商太低,辜負了也好。我不過了點皮傷,又沒傷筋骨,買云南白藥干什麼紅霉素膏是拿來治皮病的,你看我是長膿包了還是怎麼的”

“”魏嚴氣絕,反問一句,“不是還有只膏嗎”

膏”程亦川再笑,“男人用膏干什麼”

“保護,不行啊”

“行啊,怎麼不行”他翹著二郎,瞇眼看著依然背對他的魏嚴,“看樣子你是要用膏的人,反正我是不用的,不如這膏我就轉贈給你好了。”

說著,他從袋子里找出膏,朝魏嚴床上一拋。

手靈活,靶子極準,這一扔,恰好扔在魏嚴面前。魏嚴咬牙切齒地拿起來,噌的一下坐起,“你不要的東西,誰他媽稀罕啊你當我乞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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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亦川下一努:“你仔細看看呢。”

嚴低頭,定睛一看,終于看清了膏包裝上的字樣,士二字,尤為明顯。再往下看,一行小字標注:珊瑚

“”

鬼知道他當時沖進藥店胡拿了一氣什麼鬼。

程亦川淡淡地說:“不僅是士用品,還他媽有。怎麼,我看起來像有異裝癖”

嚴面上一陣青一陣紅的:“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送的”

他把那膏往程亦川桌上一扔,翻躺下,這回再也不扭頭了。

好心當驢肝肺,呸

他再也不管那小子死活了

而程亦川冷眼看著他的背影,心頭冷笑,這家伙想辱他沒門兒。

周五的早晨,天晴雪霽,晴空萬里。

紅日高升,照得一地敞亮,長白山脈在云端熠熠生輝。

國家高山雪集訓隊的升旗儀式又開始了。

都是年人了,隊里的升旗儀式很簡單,不像學校里那麼復雜,省去了主持環節,也沒有什麼國旗下的講話。除非每逢大賽前夕,或者有新的決策要傳達,才會有領導上臺講話。

像平日里,也不過就是全集合,奏國歌,升國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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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可今日不同。

今日,男子速降隊的袁華教練一臉嚴肅地站在了人群正前方。

宋詩意每次參加升旗儀式時,總會有種復雜的心。那一年的世錦賽,也是這樣站在溫哥華的育館里,看著三面不同的旗幟冉冉升起,居于第二的那一面,是屬于祖國的五星紅旗。

那是迄今為止最輝的一日,在異國他鄉,在我國從來沒有拿過名次的子速降項目上,那一面紅旗因而升起。

那一日,世界上所有關注高山雪運的人,都知道了中國選手宋詩意,是打破了我國在子速降項目上零獎牌的記錄,完了重大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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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有人知道那一刻有多憾,亞軍帶來了巨大的暈眩,也帶來巨大的落差

左邊站著來自瑞典的子速降冠軍,兩人不過咫尺之遙,領獎臺的高度也只差了十幾厘米。甚至,他們的比賽績只有0.03秒的差距。

可因為那0.03秒,與冠軍失之臂,萬人場館中奏響的是瑞典國歌,而非義勇軍進行曲。

事實上,踏上這條路是因為熱雪,站上賽場是因為不懈努力,渺小如,就算拼了命在雪道上力一搏,也只是為了完自我的圓滿。

可宋詩意永遠忘不了那一刻。

站在領獎臺上,著那面冉冉升起的五星紅旗,才忽然意識到,競技為雪賦予了新的意義。

那一刻的不只是宋詩意。是中國高山雪運員,為了個人的夢想而來,也肩負著更多人的期從未意識到那面旗幟對有如此重大的影響,它因而升起,也因它而圓滿。

可那個圓滿仍然是有缺憾的。

耳邊響起的是瑞典國歌,而非悉的旋律。

奪冠的念頭從未如此強烈,在那一天以前,完獎牌零突破對、對整個國家隊而言,已是最大的目標。榮地完了任務,卻在那一刻到了強烈的不甘。

只是0.03秒。

就差0.03秒。

此后的每一次升旗儀式,宋詩意站在人群里,仰頭著五星紅旗,都會回想起那一日的憾。

就在宋詩意意難平之際,袁華站在了人群最前方。

他說:“下面宣布一個分決定。國家高山雪集訓隊,男子速降隊運員,程亦川、盧金元兩人,于本周四下午七點在食堂發生肢沖突。經上級討論后,念在兩人態度端正,并且對這種錯誤的行為進行了較為深刻的反思,教練組決定對他們給予警告分。”

頓了頓,他瞥了一眼不遠的兩個人。

“下面,請程亦川和盧金元對本次斗毆行為作出自我檢討。”

人群一陣

盧金元拼命往后,想讓程亦川先上。這種場合,簡直丟人至極。

可袁華走了過去,朝說:“盧金元,你是老隊員,你先上。”

盧金元:“”

只能拿著檢討書著頭皮上。

盧金元的檢討非常傳統,非常老套,換言之,用腳趾頭想想,也能猜到他這萬能套路檢討是從網上拼拼湊湊而來,基本上在換著法子闡述對于本次沖突事件他有多后悔,并且賭咒發誓今后再不犯錯。

最后,他還“對程亦川同志進行誠懇的致歉,希他不計前嫌,從今以后攜手共進,爭取為隊爭,為國爭”。

宋詩意下意識側頭去看人群外圍的程亦川,那家伙一臉冷漠,角一扯,幾乎能想象到他是如何冷笑了一聲。

掏掏耳朵,有點想笑。真是奇怪的錯覺。

就是知道他會作何反應,那一聲笑一定是不屑的,短促而輕快,著倨傲和狂妄。

袁華側頭:“程亦川,該你了。”

程亦川:“哦。”大步流星去接替盧金元的位置。

袁華趕住他:“站住,你稿子呢”

程亦川回頭咧一笑,指指腦門兒:“在這兒呢。”

“”袁華突然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程亦川老神在在站在了人群最前方,開門見山點題:“早上好,我是程亦川,今天耽誤大家幾分鐘時間,從以下三個方面對昨天的事進行自我檢討。”

不太正經,但至到這一句為止,還算過得去。

哪知道下一句就開始出岔子。

“第一個方面,我對自己出雪技巧作出檢討。作為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人,我不該在一開始就表現出這種過的實力,超過在隊服役時間比我長的師哥們,這是非常不尊敬前輩的行為,尤其給盧金元師哥帶來了巨大的力。”

臺下一片哄笑,袁華的臉都變了。

可程亦川還在誠懇地自我反省:“我檢討,我有錯,我應該循序漸進,先讓盧師哥有個心理準備,免得傷害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有人笑岔氣了。盧金元臉綠了。

罪魁禍首沒有笑,神一派莊重:“第二個方面,我對自己過于富的想象力作出檢討。昨天晚上在食堂里,我以為盧師哥試圖把一碗滾燙的湯潑在我臉上。可事后就他解釋,這應當是個誤會,他只不過是從桌旁站起來,一不小心撞上了一米開外的我。一米這個距離,按理說是不太容易撞到人的,可他畢竟是速降隊的,速度太快,我也能理解。所以我檢討,我有錯,我不應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盧師兄嫉妒我長得好看、想毀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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