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漾輾轉一夜。
第二天早晨,一覺醒來,看到鏡中人臉上恐怖的黑眼圈,瞬間什麼心思都沒了。
時間是個老巫婆,對延狗那樣的壞人寬容得不行,對自己這樣的小可殘忍得一比。
尤其后來,刷微博,逛到某人態,這個結論愈發堅定。
蔣時延說自己一晚上沒睡著,干脆早起給家里一窩做早飯,然后配了廚房流理臺的圖和半張臉的自拍。下面各方紅人評論,不小花旦賣萌打滾說“大佬仍舊帥”“跪求護籍”
蔣時延一個沒回復。
唐漾還是沒忍住地皺了眉,隔著屏幕小心了一下他的臉。
哼。
之后幾天過年和走親訪友,唐漾從化全妝變妝,下恨天高穿上小高跟,卸下在匯商的明干練,乖順又討巧。
不親戚家小孩讀書時,借過周景妤名頭,這廂看到唐漾自然是一邊想一邊閉眼吹。
在銀行上班孩子在銀行可好了。
副唐漾真是,從小到大都優秀,不讓父母心。
現在還單著不急不急,好的會在后面。
親戚們努力搜羅人脈里的頂配,熱道:“我們單位新來一個副局,才三十,人大博士,也單著”
“我們副機長,一年得百萬吧,人都說長得像吳彥祖,唐漾有沒有興趣啊”
“飛來飛去,異地不好,”又有親戚反駁,“我們公司那總監,34吧,富二代,家里有上市公司其他姑娘剩是被剩,我們家唐漾就是太出,黃金圣斗士。”
唐漾角搐,囫圇地笑著應下。
以往過年,唐漾特怕熊孩子。去年,蔣時延一休合作的幾款手游大,給小孩一個手機,小孩就能安靜一下午。
唐漾本想發條微信表揚延狗,一個姨婆把拉去麻將桌,一來二去,就忙忘了。
轉眼到初五。
初四晚上,唐漾麻將了通宵,早上十一點還沒醒。
唐媽媽過來敲門:“你不是要去蔣時延那兒嗎,你看看現在幾點了非覺得人家家里洗碗水比菜好吃”
唐漾用被子蒙住頭,甕聲甕氣:“他家中午請親戚,我晚上再過去。”
唐媽媽拽被子:“晚上你也要起來準備啊,不挑服不化妝嗎。”
唐漾被子,嚶嚶著捍衛:“去延狗家又不是去男朋友家,再說我若天仙”
唐漾扯不過唐媽媽,快哭了:“媽你讓我再睡兩分鐘就兩分鐘,周老師求求您,求您了”
“你呀。”唐媽媽腦門,懶得再說。
唐漾這兩分鐘睡得有點久,等起床吃飯收拾好自己,已經快四點了。
在服的搭配上,為難:“我想穿,但覺偏,不符合我穩重的格。穿黑又太老氣。”
唐媽媽在一旁嗑瓜子,揚眉學:“又不是去見男朋友家長,你就穿睡啊,洋氣”
唐漾心虛汗狀:“出于禮貌。”
唐漾最后選了條駝絨搭條紋大,及肩黑發卷長輩喜歡的小梨花,包包拎的經典款,甚至連車,都換了唐爸爸的沃爾沃。
到地方,敲門。
蔣媽媽在臺看到是唐漾,趕推了麻將來開門,蔣時延和蔣亞男跟在后面。
“大家都新年好”“糖糖新年好”道得熱鬧。
唐漾眉眼彎彎把自己帶的禮遞過去:“這盒茶葉是給爺爺的。”武夷山大紅袍,老爺子掀開一聞氣味,高興寫在了臉上。
“這是人參酒,我爸爸他們自己泡的,度數不高,蔣叔可以喝。”長白山野山參,螺紋都有二十圈,蔣爸爸也收得開心。
然后羊絨披肩,給蔣媽媽,手和。
一個大紅包,給了蔣亞男兒子馮元程,程程小朋友。
蔬菜也擁有了一個新蝴蝶結。
蔣亞男抱著兒子,問:“要說什麼”
程程找唐漾要抱抱:“糖糖阿姨心想事越來越年輕”
唐漾“哎喲”一聲,接過這寶貝疙瘩,逗道:“都說我年輕了,怎麼還阿姨,糖糖姐姐呀。”
程程一雙大眼睛滴溜溜轉,然后皺著小眉,脆生生地:“可糖糖阿姨外公蔣叔叔,舅舅蔣時延,我如果糖糖阿姨糖糖姐姐的話,糖糖姐姐要外公蔣爺爺,舅舅蔣叔叔”
蔣時延舉手:“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眾人哄笑。
“你走。”唐漾笑著,本想捶蔣時延一下,當著這麼多長輩的面,變輕輕拍他背。
沒什麼力道,蔣時延被拍得的,了。
晚上坐兩桌,其他親戚一桌,唐漾挨著蔣時延坐主桌。
唐漾和蔣時延鐵了不是一兩年,和他家親戚也認識,互相打過招呼后,晚飯漸佳境。
蔣媽媽說起兩人高中,開始揭兒子老底:“要你瘦得早一點,估計現在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唐漾笑:“他說減是說了多年,不過胖的時候也好。”
蔣媽媽:“他第一次暗你們班那什麼,和你關系很好。”
唐漾:“常心怡。”
蔣時延想阻止兩人:“媽”
蔣媽媽本不理他:“對對常心怡,暗常心怡沒減下來,去臺灣談才減下來了,你說明明對他影響可以很大,怎麼現在搞得像個什麼無無求佛系青年”
 暗也算,延狗也是個有兩段的人,嘖。
唐漾夾了一筷涼拌菜,醋放多了,面輕擰一下。
蔣媽媽問:“糖糖你現在和常心怡關系還好嗎,我以前給你們送湯好像看到過一次,蠻窈窕一小。”
蔣時延又了一聲媽。
喲,這是在護自己的白月了
唐漾喝了點水,酸味還是沒散去:“好,不過在西雅圖有時差,就電話聯系,但心,上次兒子滿歲,我在休斯頓,還專門開車過來接我去住了兩晚。”
唐漾牽了牽,莫名其妙地,沒說常心怡過幾天可能要回來。
蔣媽媽還想說什麼,蔣時延再一聲媽,這次蔣媽媽話鋒轉了,說起了自己屢試屢敗的佛跳墻,蔣媽媽說話好玩,一桌人捧腹大笑。
都不是外人,沒什麼戒備心。
唐漾喝一口紅的,想下翻涌的常心怡,蔣時延就喝一杯白的,想退掉老媽莫名其妙提常心怡的尷尬。
兩人都懷著小九九。
酒過三巡,唐漾杯里剩了一口,微醺。
蔣時延醉了一半,眼角發紅,和馮蔚然劃完拳,恍然問:“這是上次唐漾帶過來的酒”
蔣媽媽:“對啊。”
蔣時延忿忿:“怎麼我一口沒喝,你們就見了底。”
唐漾開玩笑:“我這兒還有一口。”
搖杯子,猩紅的襯著頰上緋搖搖晃晃。
蔣時延拿了酒杯一飲而盡。
蔣媽媽怕親戚對唐漾有誤解,斥蔣時延:“搶人糖糖的酒喝,你也沒個顧忌。”
唐漾抿笑:“沒事兒,都習慣了。”
“就是,我喝剩的,又沒讓喝我剩的。”蔣時延辯駁。
蔣媽媽笑著站過來打蔣時延,附耳和他說什麼。
蔣時延點頭,輕拍一下唐漾的肩。唐漾不知道有什麼事兒,還是默契地離了桌。
蔣時延把唐漾帶到了二樓書房,關好門,去開保險箱:“我媽給你訂了一條珍珠項鏈,害怕待會兒忘記了,讓我現在給你。”
蔣家書房有三個落地書架,汗牛充棟,然后除了幾本小說,其他看上去都沒過。
窗外有盞高燈,蔣時延微弓著。
線從窗外進來,剛好勾出他寬肩、長臂、腰勁窄的半背。
“咔噠”,鎖開。
蔣時延把禮盒取出來,遞給唐漾:“還有就是我媽他們開春要去碧水灣那個溫泉酒店度假,問你要一起嗎,就三月。”
“應該不行,”唐漾打開禮盒,珍珠白潤剔,不釋手,解釋說,“信審開年忙,和浦西銀行那邊有一個大型菁英會,然后我還答應了兩場相親。”
蔣時延倚著書桌,聽到最后一句,臉變了:“你又要去相親”
唐漾隔他半米,站在書架邊:“我給你說過啊,年后去。”
蔣時延語氣不善:“就這麼急著嫁人”
唐漾講道理:“是有結婚力。”
蔣時延嗤:“有力就把自己朝癌堆里送”
“什麼癌堆歧視”唐漾吃頓飯心里酸酸,一下也來了脾氣,“你這樣和我家那些說黃金圣斗士的親戚什麼區別”
“那你看看你自己第一個相的什麼鬼,還有那些營銷號投稿,烏七八糟沒把你嚇到”蔣時延點了煙,想降火,結果越越不上氣。
唐漾深呼吸:“那你單著你也是癌堆嗎”
蔣時延:“勞資單著那是愿意單著,喜歡我的人海了去”
“但沒人喜歡我啊”
唐漾想到之前他微博下那些搔首弄姿的十七八線小明星,氣得手抖,面上卻起了笑意,“蔣總您邊妹紙多,這里一個那里一個想結束單快了去,但平心而論,我朝九晚五每天開車路都走一條,要不去相親好男人會自己送到跟前來”
“所以你就愿意放低姿態去認識那些冠禽”蔣時延譏諷道,“萬一人要你洗服洗碗做家務,萬一人要你給他家買房子,萬一人要你房產證寫他媽名字”
蔣時延越是氣唐漾,唐漾越是笑給他看:“萬一我遇上一個正常的合適的呢,萬一他長得高又帥,溫還自律呢,說不定我們隔天就領證,隔周就辦結婚酒。”
蔣時延:“說不定他還要你裹腳剪頭發,出門蒙面巾”
“說不定他什麼都依著我,”唐漾笑得更燦爛,每個字都對蔣時延說,“這麼說的話,我是不是明天就要去把婚紗看好,你還記得我給你說我特喜歡那個蘇繡款嗎,至得提前一個月去聯系呢,”唐漾一個字一個字地咬,“我給你說,那個大擺特別長,估計我和他走紅毯的時候,他得照顧我走慢一些”
蔣時延喝了兩種酒,喝雜了,也喝醉了。
他看過那襲婚紗。唐漾說的時候,他眼前就真的浮出唐漾穿婚紗,勾其他男人手臂的模樣。典禮現場有彩帶,氣球,草坪上鋪滿了喜歡的香檳玫瑰。
唐漾說:“不對,萬一他更喜歡中式呢”
蔣時延閉眼,睜開,眼前好像又是書房,唐漾面頰酡紅地站在自己前。
唐漾說:“中式也好,我可以接。”
蔣時延腦子嗡嗡嗡,一個字也聽不清。了一項時,他手里的煙異常燙,眸異常深邃,就這樣直直地注視著啟合的每個細節,嚨跟著滾落
唐漾為讓他啞口而得意:“你記得隨份子呀,雖然中式沒有宣誓,可房花燭”
煙頭驀地被摁在墻上。
蔣時延醉紅了眼,無法思考又無法忍耐地低頭覆上的。
聽說這世上有種植物,每年會開兩次花,一次盛開在蕭瑟的深秋,一次盛開在蔥籠的初夏,一朵十月花,一朵六月花。很多年之后,顏宋想,歲月是朵兩生花,她生下這個孩子一晃八年,她的歲月,花期太短還是太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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