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波一夜睡的心舒暢，睜開眼，就見屋里著個小孩兒。那孩兒一件醒了，忙福一禮道：“給嬸嬸請安，奴是新派來的丫頭，專為伺候嬸嬸的。”

管平波點頭，問道：“你什麼名字”

那丫頭笑道：“奴哪里有甚名字，不過在家里胡著排行罷了。說煩請嬸嬸不拘賜個什麼名字吧。”

管平波鄉下長大，知道貧苦人家不拘男，皆無正經名字，不過是為了區分。故見著什麼起什麼，乃至于爪牛糞的都有，很是不雅。而大戶人家的丫頭，為現主人的品味，倒有些好名好姓的。管平波一個工科生，最沒有浪漫懷，便道：“我也不大通，你自己起一個吧。”

丫頭笑道：“嬸嬸可休難為奴，奴大字不識一個，哪里起的出名字來。”

管平波一時也想不起什麼好名字，記得的丫頭名也不多，頭一個鴛鴦不敢起，省的被竇宏朗知道，生出個什麼憐憫之心跑來睡睡，就尷尬了；再有什麼襲人麝月之類的，倍兒拗口，不符合土包子的人設，刨了半天才道：“那就雪雁如何”

丫頭無可無不可，點頭應了。又忙趕上來伺候管平波梳洗。管平波觀其行事，猜著必是已過訓練，不然定沒有如此從容。便問：“你家是哪里的什麼時候來的竇家”

雪雁道：“回嬸嬸的話，奴的父親原是跟著嗲嗲跑船的，那一年出船，在路上遇著水匪，便沒了。家里只剩我們姐妹和母親，見我們可憐，特領了我們進家里當差。在跟前當了幾年小丫頭，還是說嬸嬸才來，只怕無人使喚，才調了我來與嬸嬸使。”

管平波便知此乃當家主母的人了，只怕還是信不過的緣故。論理一個小老婆，犯不著勞到當家主母頭上，奈何戰斗力略兇殘，竇家恐怕多有些顧忌。于是點頭道：“原來如此。”又問，“你母親呢”

雪雁笑道：“在屋里管漿洗的活計。”

管平波卻又問：“我聽聞跑船十分危險，似你們這樣的人家多麼”

雪雁道：“原來嬸嬸是行家好嬸嬸知道，如今咱們蒼梧郡里，最怕人的兩個去，一個是跑船，另一個就是采礦了。都是有今朝沒明日的。我們家算好的，經了的眼，接進了家里來，還有那許多孤寡，只好在外頭住著。嬸嬸是不知道，咱們家嗲嗲最是宅心仁厚，若非家里實養不下那麼多人，怕是都要接進來呢。如今家里當差的，多是我這樣的出。便是流落在外頭的，也時常分點活計。就譬如我們穿的棉布裳，皆朝他們買。有時不大好，也憐惜他們或殘或苦，都不大計較。我們時常說，再遇不著這等好人家了。”

管平波挑眉，沒料到竇家竟講義氣的不管是什麼目的，至不算刻薄，運氣不錯麼。

一時梳洗完畢，天微亮，管平波問道：“我們家可要晨昏定省”

雪雁稍微怔了一下，先前聽說新來的管嬸嬸是鄉下人，不知得鬧出多笑話，誰料竟很是知些禮儀，忙答道：“我們家的規矩與別略有些不同，早起要理事，便是各房先吃了早飯，估量著忙完了一陣兒，再去請安。”

管平波道：“知道了。”說畢，整理裳，往正房去給頂頭上司請安。出乎雪雁的意料，管平波不單知禮，懂的怕比竇家人都多。要知道上輩子家世不俗，穿越前，姐姐已至將軍，姐夫亦是部級高。偏那兩口子死活不肯生孩子，把父母氣的半死，賭氣自己生了二胎，便是了。哪知生下來，方知年紀大了，養孩子著實有心無力，天天跟姐姐要錢要要支持。姐姐格十分強，對父母冷笑道：“你們既然敢生怎麼不敢養”兩邊慪著氣，到一歲多時，父母覺得一把年紀帶個娃娃實在太難熬，就的乘火車到姐姐家，把往家門口一放，離家出走了

姐姐回來看到門口哭的撕心裂肺的妹妹，還有什麼不知道的氣的破口大罵。當然能通過各種途徑找到父母，但父母已經做絕，找到了又怎樣只得忍氣敲鄰居的門，笨手笨腳的先把妹妹喂飽了，連夜抱著坐高鐵送到朋友家寄養。那朋友是一對基友，最孩子，高高興興的接了養了。姐姐不差錢，朋友又十分細心，把養的白白胖胖不提，還說當地治安不好，孩子吃虧，從三歲起就正兒八經教武，到上初中送回姐姐邊時武警出的姐姐姐夫毫不留的加大了訓練量，同時文化也不許落下。橫豎家庭條件好，的那真是頂級教育。有些認知刻進了骨子里，便是穿了十幾年，都難以忘懷

。1

故，管平波這一世雖條件有限，禮儀不知如何實，但很多常識都是知道的。譬如小老婆要去給大老婆請安，乃至伺候的事，就知道，只怎麼做，還須學習。看到雪雁探究的神，管平波暗笑不已。諒們也猜不到原委，還只當是父親教的。父親倒不比前世那對王八蛋，疼疼到整個村都看不過眼。卻囿于時代觀念，不愿教多讀書。若不是前世的底子，可就沒文化埋里了。就算是后院爭寵，三字經也不夠使啊

腦子里胡思想著，人已走到正房門口。練竹剛起來，見來了，心中暗自點頭：是個知禮的，好胡三娘多矣。

待管平波問過安，胡三娘也帶著竇懷來了。一進門瞧見竇宏朗竟坐在床上打哈欠，不由幸災樂禍的看了管平波一眼，昨晚居然沒圓房心中大樂練竹特特從外頭聘一個進來，自是為了分寵，不一家獨大，哪知人進了門，還不如丫頭們面。好歹珊瑚貝殼還撈了幾日“新婚燕爾”呢，這位竟是連房花燭都沒有。練竹那二十兩銀子，著實白花了。如此一想，立刻笑盈盈的走到竇宏朗跟前，伺候他起床穿。

竇宏朗睡了一夜，已是去了乏。人神了，心也跟著好轉。見管平波立在梳妝臺前，幫著珊瑚遞練竹的梳頭家伙，又覺得有些委屈了。好不好，是自己的老婆，落個沒臉，自己又有什麼趣兒。便道：“眼看要冷了，該個裁與平波裁幾件裳。”

不待練竹說話，胡三娘搶先笑道：“可不是，一個箱籠也沒有，一人進來，的好日子偏又有人搗。依我看新還在其次，橫豎我們姐妹都能勻出些個，姐姐很該給個賞錢才是，不然連個零花都沒有，倒人笑話了我們二房。”

時下子出嫁，一點嫁妝都沒有，決計是要人笑一輩子的。故若疼兒，再不濟也得湊兩床被子堵人。可惜管平波的親爹沒了，別說嫁妝，肚子里連碗飽飯都沒帶來，胡三娘可是揪著的痛往死里踩了。

練竹皺了皺眉，正要說話，管平波就道：“胡姐姐說的是哩。常言道，嫁漢嫁漢穿吃飯，我現真是一個銅板都沒有。這般窮著，若在娘家，別人自然笑我父親；如今到了夫家，就得問夫主討了。”說畢扭頭沖竇宏朗笑道，“老倌瞧著賞我多好”

竇宏朗正穿好裳，往架子上洗臉，順手就了管平波因年輕而充滿了彈的臉，笑道：“你說罷，想要多”

管平波好懸沒條件反的踹過去，暗暗警告自己忍住，不能隨便打上司，只好笑意深了三分，以掩蓋方才微妙的表變化。才不想跟胡三娘一般見識，沒得掉價。只笑道：“我且問問賬房有多年俸，再來找老倌討。”

竇宏朗心念一：“你果真會算賬”

管平波道：“騙你作甚”

竇宏朗又問：“家用帳不算，外頭的大賬你可會”

管平波道：“不會，但我算數好，包管一學就會。”

竇宏朗笑道：“小孩兒家家慣會說大話，賬房多年才能出師你知道麼說學會就學會，那天下人人都能當賬房了，我們這些做生意的人家，何苦再花大價錢去請。”

管平波道：“老倌此話差矣。一則天下的賬房，也沒有哪個生下來就會的，不都是學的麼二則賬房難出師，并非算賬有多難，而是他們學算數就要好多年呢。我算數極好，只要師父不藏私，我三個月若學不會，甘愿領罰。”

練竹笑道：“罷罷，自家人說話，何須說的這麼滿。依我說，既管妹妹有這等志氣，何不全了外頭請的賬房，怎比的自家人可信不用三個月，更不用說罰不罰的，先學著吧。便是不如老賬房會算，學會了看也是好的。”

竇宏朗與練竹相視一笑，道：“很是。”

管平波保持著微笑，自古豪門多故事，團結一致是傳說。尤其是竇家這樣有三個兒子的，從小到大，看爭家產的八卦還麼竇宏朗兩口子雖未明說，八是打著讓手總賬的主意。還不大明白竇家的人際關系，不過竇宏朗行二，上頭有兄長，下面有弟，絕大多數時候，夾在中間的那個都是最忽視的。故，除非似西門慶那樣兩代起家一脈單傳的，宅斗或是妻妾相爭；到了竇家這樣有了三房人的份上，宅斗可就不是爭男人，而是利益了。

管平波挑了個魚形佩替練竹掛上，微笑又加深了幾許。水渾好啊，水渾了正好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