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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平波踩了人,帶著練竹揚長而去。門口圍觀的族人皆在互相打問,方才的兇婆娘是哪個竇向東命人把眷都放了,認得的來幫手的竇家族人也放了,只扣下了眼生的男人。
長隨把人捆住,一個個揪起頭發讓他們的臉朝著外頭,竇向東朝外一拱手,道:“各位長輩兄弟街坊,族里人們不合,打起來常見,哪怕我兒媳婦人打小產了,自家人我也不好說什麼。可你們瞧瞧,好端端的請了外頭的打行,趁著男人不在家,來打眷,是什麼意思”
外頭的族人街坊乃至于游客紛紛頭接耳,議論起來。就有一個族人竇喜民的問道:“你且同我們說說,與族長家鬧什麼矛盾”
這竇喜民與竇向東差不多的年歲,在圍觀人群中輩分最高,故他出來說話。
竇向東朝竇喜民作了一揖:“小侄見過叔叔,緣故我卻也不知。諸位有知道的麼”
竇喜民之妻黃氏道:“今早族長一家子男丁去城里趕集,乘船忽然斷了兩截,祖孫三代淹死了六七個,此事你知道不知道”
竇向東滿臉震驚:“嬸嬸從哪里聽了來我們庭湖上的人,哪個不會水若說族長有了年紀,一時掉下去嗆了水也是有的,怎地七八個都嗆水莫不是人傳錯了吧”
周圍的人都道:“一定是傳錯了,咱們湖邊人家,人都會水,沒聽過貴伯伯家哪個不會水的。”
黃氏道:“們才來,我就瞧見了。大侄兒媳婦就說是你們家害的,便來討個說法。只道是前日你們家討小,席間口角,惹的你們記恨,方才如此。”
竇向東一臉無奈:“這又是打哪說起前日我家老二討小,來了一伙子強盜,次日就去報了,此事族中盡知。哪有閑工夫同大哥拌便是拌了,心里不服氣,打他一頓便是。不怕小輩笑話,我同大哥,打小兒打的還了我謀了他命,與我有什麼好不怕族里說閑話,先前是大伯同人吃酒搶花娘,打傷了衙殺了頭,那茶園才落到我們這一房。我把好都占了,今日倘或我死了,你們疑他倒能,如今他沒了,疑我作甚從來只聽過劫富濟貧的,我富貴日子過著,好端端的去做殺人越貨的買賣天底下都沒有這樣的理”
竇元福也道:“前日家里進來強盜,忙著收拾還來不及,家里嚇的病的病,吃藥的吃藥。早起我們兄弟同父親一齊去了城中鋪子里盤賬,得了信才往回趕,實不知大伯家里出了事。”又對竇向東道,“既如此,我們也不便與孤兒寡母計較。到底是族人一場,他們家若有什麼不便,我們也幫村一二吧。”說著唉聲嘆氣,“他們家也是,那船我早勸著換了,偏不聽。不舍得換便罷了,偏挑今日出門。不然族中撐船的十來個,哪個不隨便就把人駝出去了唉”
圍觀群眾懂什麼看的誰態度好,聽得誰好似有理,便都站誰那邊了。
果然黃氏一臉同的道:“阿竹沒事吧”
竇向東方才還在裝相,聞得黃氏這一句,眼圈真紅了。這年頭,哪個不喜多子多福他漫天家業,三個兒子才生出了五個孫子,尤其是次子,本就子息單薄,他此刻的痛,不比兒子多。
幾個族人紛紛勸了幾句,竇向東了淚道:“方才元福說的有理,雖鬧出事端,到底是自家人。只我現不愿見他們,煩喜民叔替我帶上奠儀吧。”說畢,跌坐在石階上,捂著臉一聲不吭了。
一個島上住著,誰家丁口景況,彼此都知道。見竇向東的樣子,都道是真傷了心,就有幾個人罵起族長家不知輕重來。卻是有好事者問道:“方才那厲害婆娘眼生的很,是哪家的新媳婦”
竇元福想起管平波從嫁進來就表現出來的兇殘,真替他二弟把汗。見有人問起,略尷尬的道:“是他新來的小二嬸”
圍觀群眾齊齊:“”方才好像很有幾個族人,是捂著蛋一瘸一拐的出去的吧是吧是吧
竇元福又嘆了口氣,低落的道:“家父心緒不佳,怠慢了,各位叔伯兄弟擔待則個。”
竇喜民拍拍竇元福的肩:“你阿爺有了年紀了,勸著些。還有你二弟,你家又不是沒錢,多討幾個進來便是。一個不開和,不至于個個都不開和。新來的那個我看著好,一把子好力氣,圓臉大眼睛,屁也不小,看著就好生養,別太急了。”
竇元福忙謝過,就把族人一一送走。誰都沒注意原該在此的竇崇沒了人影。待門關上,竇向東面無表的從石階上坐起來,帶著兒子進了威風堂,便問:“老三出門了”
竇元福點頭道:“才進門我就吩咐他去稱二十兩金子,帶去知州老爺那了。他年輕,且只能探路,明日阿爺還是親去一趟的好。”
竇向東冷笑:“洪讓那廝,仗著孔尚書家的勢,就想來分杯羹。也不扶個中用的,就竇貴那忘八,也想干的事且讓他蹦,過了這一遭,才知道什麼做強龍難地頭蛇。”
竇元福亦冷笑:“他只當他程知州是死的麼為做宰的,誰家朝中沒個親朋好友只他認得吏部尚書不洪家子侄多了,只怕他姑父疼顧不過來。”
竇向東抬了抬手,道:“別小瞧
了他,也別高看了姓程的。當的沒一個好東西,不是洪讓跟程知州不對付,程知州也想不起來拉攏我們。沒有這起子當的,咱家還未必要做殺人的買賣十亭水匪,有九亭是他們的功勞,都是壑難填的王八蛋。”
當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竇元福道:“咱們家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了。”
竇向東道:“沒卵子的人才怕罪沒有茶山做本,有你們這群崽兒穿金戴銀的份罷了,此事到此為止,竇貴那事,理的干凈些在水里拽人的水手,都給了錢遠遠的打發了。今日人多,保不齊就有人看見。”
竇元福應了。
竇向東抹了把臉,又出幾分哀戚神,直往后頭去瞧次子。
此時二房院里圍著滿滿的人,練竹的哭聲斷斷續續,竇宏朗低聲安著。肖金桃帶著管平波出來,迎頭撞上了竇向東。竇向東問:“你上哪去”
肖金桃低聲道:“我正使人同阿竹的娘家人說說,他家兒被打流產了,不去鬧上一鬧,倒顯得他家虧心。頂好上族里的人一同去,使勁鬧”
竇向東點頭道:“你想的周到。”越把此事定竇族長家無理取鬧,方好掩了他家殺人滅口的痕跡。
肖金桃眼神如冰:“弄死了我一個孫子,我不弄死他家一個償命,這事不算完”
竇向東不置可否,只道:“勸著媳婦些,別哭壞了。”
肖金桃點點頭,叮囑了管平波幾句,與丈夫一同走了。
管平波折回屋中,練竹臉上淚痕未干,人卻已沉沉睡去。手拉了拉竇宏朗的袖子,低聲道:“老倌,你來一下。”說著,把竇宏朗拖到了自己房中。
竇宏朗問:“什麼事”
管平波道:“今日的事,你知道多同我說說。如今家里不太平,我兩眼一抹黑,容易吃虧。”
竇宏朗不是很信管平波,猶豫著怎麼用春秋筆法。
管平波卻道:“老倌,我既嫁了你,便是你家的人。我父親從小就教導我從一而終的道理。我雖只是個妾,心里卻認定了竇家,斷無朝三暮四的心。有些事,你們不告訴我,我一個人來的,又問誰去譬如今日,倘或我認得清哪個是哪個,怎會讓人了姐姐一指頭你甚事都瞞著我,可白瞎了我一好功夫了。”
一席話說的竇宏朗哭笑不得:“你便是個金剛,也未必弄的清外頭的事。”
管平波道:“你說幾件來,我若能聽的明白,又如何”
竇宏朗含糊的道:“今日的事也容易。無非是財帛人心。咱們州的知州與我們家親厚,多年了,我們孝敬的爽快,他也看顧的實在。哪知今年來了個姓洪的同知,偏要調三窩四,挑唆的族長家跟我們不對付,好逞他的才能。就如此了。”
管平波冷哼一聲道:“你騙鬼呢即便是兩個當的不對付,與咱們家有什麼相干我們家又不差那點子,不過是個土財主,他們還指著我們跟朝廷站隊一樣生死相隨不做生意的人家,哪路神仙不消打點我們能出的唯有銀錢,他們竟不止圖銀錢,還想從個土財主上撈政治資本”
竇宏朗:“”
管平波淡淡的道:“老倌,我父親是讀書人,我可不是宅只知道掐尖要強的尋常婦人。”
竇宏朗只得悄悄道:“我們家茶葉上上等的,只供上了一半,還有一半都是私自尋了別的門路了。”
管平波冷笑:“皇帝喝的茶,價值萬金吧。”
竇宏朗笑道:“你這就不懂了,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原就是我們家的茶葉,尖尖兒供上也就罷了,自家的茶,自家都沒得吃,豈不了賣鹽的喝淡湯皇家喜歡是福氣,可也不能全占了去。況且皇帝老爺一年能喝多茶他又不獨銀針。便是后宮里的妃嬪,我們也服氣。可這貢茶真的上去,又有幾斤能落到皇家手中還不是中途的員克扣了。我們截下來的,多半也是打點各路員,否則他們在路上卡上一卡,不能按時送進京,可就罪該萬死了。你道那洪讓是為了皇家麼他不過是為了從知州手里挖下一塊,換了銀錢,填補自家運罷了。”
略頓了頓,竇宏朗又道:“還有一事,不知真假,我聽聞皇帝老爺更旁的茶,倒是洪讓的姑父最我們家的銀針。上上等的統共才那麼點子,給了這個,就給不了那個,更不能短了皇家的,可不就打起來了麼”
管平波問:“洪讓的姑父是哪個”
竇宏朗道:“吏部尚書孔擇鄉。不獨大,他們家還是孔家旁支,高貴的很。”
管平波沉片刻,道:“吏部尚書非同小可,怎地你們就死心塌地的跟他對頭干上了”
竇宏朗道:“知州的兒,是太子良娣。”
管平波:“”
深深嘆口氣,管平波真是無語凝噎,雖有凌云壯志,然十萬八千里外的土財主也能撈上朝堂爭斗,這八字也是太沒個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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