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波在家畫了一日的圖。素來工作極認真，既然白得了竇向東的好，自然要做的干凈利落些。前世今生，活了兩輩子，早已不再天真，以為創業是有個創意就能達的事。竇向東私心有，卻是幫們的分居多。不然也不會三言兩語就被肖金桃勸的分了一半的利潤出來。竇向東要是如此厚道人，也沒有今天這份家業了。明明白白親爹的一份心，投桃報李，管平波盡可能的減機上的麻煩，也是應有之意。

把手搖紉機的技難點與注意事宜隨著圖紙一點點標好，已是天黑。今日竇家妯娌三個也不知道說什麼，興頭的飯都一吃了，竇宏朗又沒回來，管平波便廚房傳飯，獨自在屋里吃。才放下筷子，竇宏朗一頭撞進來。管平波起相迎，問道：“你才回來吃過飯了沒有”

竇宏朗道：“外頭同人吃酒。你怎麼才吃飯”

管平波道：“阿爺說要依著手搖紉機開個裁鋪子，我便把圖紙細細理了一遍。我之前做的那個不大好，且留在家中自用吧。我又畫了個全鐵的，才好說開鋪子做生意。”

竇宏朗笑道：“你倒會順桿子爬，知道找阿爺。我早起雖是逗你耍，亦是真話。除去那賣力氣賣手藝的小本經營，凡是取巧的，后頭沒人，再做不的。惹惱了人，或一把火把你的鋪子燒了，或把你的寶貝搶了，這還算輕的，不過丟了些錢財。更有甚者，買通家，隨便誣告你一個罪名，人財兩失。你們哪里知道外頭的人心都壞，都當家里似的個個縱著你呢。”

管平波道：“竇家媳婦的本錢，他們也敢搶”

竇宏朗道：“前日還為茶葉殺起來呢，就算是竇家本錢，也不得給街上的閑漢幾個茶錢。要不怎麼說一個人守了寡，就寡婦失業呢。在外討營生，你們人能做什麼阿爺也是耐煩，替你們接了去，權當給你們添脂錢了。你們兩個休自認功勞，待能分錢那日，還得設一小宴，請了妯娌吃酒，才道理。”

管平波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那些豪強，就不給人一條生路。”

竇宏朗笑道：“生路就那幾條，給了你，人家吃什麼要不怎麼人人都想往上爬呢。”

管平波此世道坑的不是一回兩回了，深吸一口氣，丟開此話不談，喚來雪雁伺候竇宏朗。

竇宏朗三十多歲的人了，昨夜激戰一回，今日又在外跑了整日，并沒有多興致。再則管平波一貫表現的孩子氣，雖生了雙巧手，聰明才智卻好似都在手巧上，于人世故半分都不懂。既不懂，竇宏朗難免小瞧了，只拿當個丫頭，正因不想辦事，才到屋里來安生睡覺。

管平波不得竇宏朗跟蓋棉被純睡覺，才十五歲，各項發育不全，單看在古代這些年，邊的人一層層的因生孩子而死，就不想作死。什麼沒兒子晚景凄涼，有信心保證自己晚景恣意，卻沒膽子跟老天對賭命運。兩害相權取其輕，真是寧可晚景凄涼，也不想連中年都混不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竇宏朗醒來時，管平波都在外鍛煉回來了，見了他就笑嘻嘻的問好，半點惱都無。竇宏朗又覺好笑，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孩子竟是一直長不大。

時值秋季，田里要收谷子，鋪子里要預備過年的新鮮貨，還要跑，只把竇家三兄弟忙的腳打后腦勺。竇宏朗連早飯都不得好生吃，隨便拿了個饅頭，就邊走邊吃，一徑往外頭去了。

竇家的眷，通只有肖金桃與張明蕙兩個管家的日日忙碌。管平波一肚子小機，就是不想倒出來，更閑的發慌了。于是便早起訓練，上半晌讀書識字，下半晌就跑去正院挑釁竇向東的長隨自從上回族長家的眷來家里鬧了一回，竇向東總留了幾個會武的看家。管平波知道后，得閑了便去招惹他們。他們也知道管平波手不俗，彼此切磋著，都進步飛快。

管平波是恢復前世的水準，其余人則是從未見過管平波這樣簡單有效的攻擊方式，互相學的不亦樂乎。恰竇家正堂左側就是個演武場。前頭一塊空地可跑馬箭，后頭蓋了房子，雨雪天可在里頭練習。不獨管平波，連肖金桃得空了，也要來耍耍法。時不時婆媳兩個比劃一番。

肖金桃的法也算有點看頭，卻是離正經格斗有些遙遠。瑣碎作太多，舞起來好看能唬人，打起來就不大中用。若非如此，那日與人打架，不至于兒媳婦吃虧。以至于每上場一回，就被管平波打輸一回，較量了半個月，肖金桃徹底服氣，再不同管平波耍了。言語間卻與更親近，引的妯娌們只好嘆氣。管平

波這等功夫，真不是常人能比的，只能算命好，恰就了娘家開鏢局的婆婆的眼，旁人嫉妒也無用。

哪知這日平日里起波瀾，管平波把高大山打的直求饒，心甚好，里哼著“大王我來巡山”，晃回了二房的小院。一進門，就覺氣氛有些凝重。放輕腳步回到房中，雪雁放下針線迎上前來。管平波悄聲問：“怎麼了”

雪雁臉上帶著薄怒，道：“再沒有見過那般親娘，嬸嬸才出了小月，親帶了個什麼表妹來。俏俏的，非要安排到咱們家里住。上說著表妹家里沒人，只表姐過的好些，求表姐收留。可誰又是瞎眼的嬸嬸好懸沒給當場氣哭了。”

得知與自己不相干，管平波便換了妝容，趕著飯點去上房吃晚飯。竇宏朗有好一陣不在家吃飯，練竹看胡三娘不順眼，打發自己吃。于是尋常日子就只剩下管平波還跟著練竹。今日來了客，管平波先朝練問好，才跟練竹打招呼。

練剛跟兒慪氣，心中又有所求，便笑對管平波道：“要恭喜娘子了。”

管平波一頭霧水：“我有什麼喜”

練道：“如今外頭都傳，貴府捐了，只等明歲吏部的條子下來，貴府就是宦門第了。日后我見了娘子，也要喚聲姨哩。”

練竹提起此事就來氣，本是行事，也不知道哪了風聲，連練家都聽見了。本來竇家就與洪讓不對付，這麼大一紕，洪讓偏按兵不，更讓人覺得心焦。自家親娘還以為天上掉了元寶，兒把舅舅的兒塞了進來。張說什麼到底是自家表妹，生的孩子都比別個的親。練竹本就因娘家敗落，在夫家妯娌面前不氣，娘家還行這等下作事，拿什麼臉見人

管平波見練竹不高興的模樣，知道不想提此事，便不接茬，只管催飯。珊瑚忙擺了飯來，桌上有一道白辣子炒臘豬耳，替管平波挾了兩筷子，緩和氣氛的道：“前日做了一碟子，你只嚷不夠吃，今日嬸嬸特吩咐了廚下，多做些，盡夠你吃的了。”

管平波笑著對練竹道了謝。練竹板著的臉方松了些。氣氛詭異的吃了飯，練是坐在正廳里不，似要同兒耗到底的模樣。雪雁在管平波后捅了一下，示意去幫把手。管平波只得道：“姐姐，我早起讀了一句書不明白，你此刻得閑替我解麼”

練竹盡量語氣平緩的道：“哪一句”

“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其出彌遠，其知彌。”管平波道，“此句我怎生都解不通。常言道婦人頭發長見識短，蓋因囿于宅之故。還說皇子生于宮廷之中，長于婦人之手，故不知世事。可此句怎生又講不出戶亦知天下了呢”

饒是練竹心緒不佳，也差點被管平波逗笑了，笑罵一句道：“你從哪里淘騰了道德經來讀你才多大，就能讀懂那個了。你非要讀男人的書，正經讀四書去，那上頭才是道理。這些書，想不明白便不想了吧。”

管平波本來就是來岔話題的，便哦了一聲，換了個大學的句子問。可憐背得的文言文本就，大學還忒淺，只好挑著看起來難的話。三五回后，練竹也看出來了。管平波哪里不懂懂的很，不過是想把今夜混過去。正不想跟親娘對對舌，樂得跟管平波討論學問。到底是兩個讀過書的，說話歪樓也歪的致，一拐就說起了詩詞。一屋子文盲聽的頭昏眼花，全不知道這兩個人到底講些什麼。

就在此時，竇宏朗回來了。進門就道：“你們兩個開學堂呢老遠就聽你們說什麼故敲單枕夢中尋，夢又不燈又燼。我并沒有出遠門，怎麼你們還怨上了”

練竹瞪大眼：“你甚時候竟也讀詩詞了”

貝殼笑嘻嘻的道：“怕是城中哪個花娘寫在帕子上的吧，叔叔你可陷了。”

還真是竇宏朗被一語破，死不承認：“胡說什麼前日聽三弟念了兩句，有些意思，便記住了。”又笑向練道，“岳母今日來走走那敢好，我近來忙的沒功夫照管家里，勞您老看著些。”

練忙道：“今日來不單為走，還有件事求姑爺。”

練竹臉一變，練卻已直直說出來：“我這外甥沒了爹媽，無可去，不知姑爺家能否收留我問阿竹，偏要等你回來才肯做主。”

竇宏朗自來不大把人放在眼里，不待練竹說話，隨口就道：“這有何難留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