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裝不了一世，小深聽到什麽羽陵之類的，還能糊弄，但一萬年過去，他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已經太落後了。人族又花哨，這也起名，那也有典故，好難。

小深幹脆不加掩飾，點頭道：“我世代居，沒聽過！”

“可是一千多年前，大家就都以認金龍來稱呼了。”道彌吶吶道，想不到還有人居得這麽徹底，連這樣的基本常識都沒更新，學得都是過時的消息，也太封閉了吧。

道彌忍不住看小深。鳥的視野是很廣的，道彌左邊眼珠子往後溜，去看背上的小深，自以為是機靈一瞥，其實看上去相當智障。

在嘀咕之後，他隨即語氣中帶上了驕傲地道：“而且，這和我們羽陵宗也有關。三代祖師餘照真人在這一境通天地時，竟聽到了龍聲。龍族早在萬年前，就舉族升仙界了。

“所以大家都說，這是餘照真人修到了大圓滿，及仙界，引得金龍長嘯。於是，往後大家都將這個境界為認金龍，又叩金龍，也是討個好兆頭，想效仿餘照真人，叩問金龍何。”

小深的神在道彌看來是非常認真的，在聆聽。

其實，這主要是因為小深對人族語言並不通，自己說話都還略帶些口音，道彌這麽長篇大論，他必須凝神細聽。結果就聽得很不屑。

……吹牛呢，聽龍聲你還能聽得出人家什麽兒了。

讓本龍聽都聽不出是青是紫。小深想。

再者說，全天下就他一條龍了，千多年前他還在睡覺，除非聽到的是他鼾聲。

嗯？鼾聲……

不可能吧，小深心道，同族都說我的睡相絕佳！

“對了，小深哥，你就獨個兒來羽陵麽？有沒有什麽親朋舊故，可以一起來住啊。我們全家就是都住在羽陵。”道彌已笑著換了個話題。

小深沉思間聽得他問，滿不在意地道：“不用，我全族都不在了。”

就像剛剛道彌提起的，全族都不在人間界，上天了。

道彌：“啊……”

道彌頓時帶上了不好意思的神，“對不起，節哀。”

“？？”小深，“哦哦，謝謝。”

道彌有點尷尬，索又說回自己上，“不過咱們羽陵宗能人輩出，奇才遍地，我不過百餘年過玄關，放在宗，實在是乞丐跟龍君比寶——”

小深又給嚇了一跳，單聽著龍君兩個字，他就渾不自在，那是他們族長。

雖然龍君如今也不在人間了，他還是有些敏[gǎn]。

不過這句話小深還從未聽過，以他對人族語言的了解水平，不自問道：“怎麽？”

道彌狂喜！

他頭一次遇到如此真實給自己捧場的人，當即洪亮地道：“不值得一提啊！”

小深：“……”

道彌對小深一笑，“小深哥，實不相瞞，平素也沒人像你這般對我好，我真是雷婆找龍君談心——天涯海角覓知音。現在好了，可算有人能跟我聊了。”

小深：“……”

這個人是不是故意的？？

小深冷靜地道：“你說點別的吧，羽陵宗很有名嗎？”

這關係到他占領羽陵宗的難度。

對了，占領下來後這八哥絕不能留。

道彌含點頭，他知道小深哥久居鄉下，對羽陵不像外人那樣，多知道些許，飽含自豪地介紹道：“當然，修真界有句話，道自天然，效羽陵。

“尋常小門小派，守著幾樣功法修習。咱們羽陵，萬千法，名滿天下。修真界好些門派的道法，也是上羽陵求取而來，所以說，大道，乃自然天，但法卻要遵效羽陵。

“您說，這是不是龍君放屁——神氣！”

小深：“………………”

小深：“？？？？？”

“你別說了！！你閉！！！”

隔著老遠，謝枯榮都聽到小深在後頭吼，不用回頭，他也知道肯定是對道彌說的。

毫不意外啊。

就是修得了道人，也是本難移，想讓一隻八哥學會安靜，太難了。

從蘭聿舊地到羽陵宗，千萬裏之遙，但在修真者足下，片刻可至，

無需多時，已到一無人之境，萬山之中，群林環抱。

當然，這裏不可能真的一個人也沒有，就是尋常凡人的屋子外頭，還知道紮幾道籬笆，這當然隻是羽陵宗的障眼法，以防外人擅闖。

道彌在某盤旋兩圈後落下，麵前有兩座闕樓，除此之外，後頭兩座山夾著一條小道，壁立萬仞，約可以看到山外還是山。

闕樓金碧輝煌，單看這就知道，羽陵宗的確很有家底。

嗬嗬，謝枯榮，想不到吧，你帶回來的是債主，是隨時準備搶劫你全宗門的兇惡霸王龍……

小深冷酷地想。

小深已經思考借水五千年需要還多利息了，結論是利滾利，有多算多，他現在看什麽都像自己的，對道彌道：“咱這樓用的廣嶺木不錯，要記得時常上漆保養！”

道彌：“？？”

咱？怎麽新人認同來得這麽快的？

道彌嘀咕著，介紹道：“這裏進去便是宗門了。”

小深也按捺住喜悅，我的水，就是在此吧……

我來了！

道彌領著小深，跟在謝枯榮後過了闕樓，眼前景一變，諸峰秀立，重重疊疊的樓閣掩映草木之間，山腳下亦有大片屋宇，甚至間或有茅屋農田，頗野趣。這可是個繁華之。

最為殊奇的是，一條玉帶般的晶瑩河流，懸浮於空，環繞諸峰，縈回期間，連接了每座山峰，這懸空之河，波粼粼，水流湛湛，從這下方也能清晰看到其中快活遊的水族，河上更有小舟載人，遠遠看去，如葉片般輕。

道彌：“這是離垢河，是當年方寸祖師從蘭聿澤帶回來的水哦。”

小深淩了，“不可能！蘭聿是自古以來的大澤，橫無際涯，你們宗門能有多人，每人每天喝一桶水洗五次服，也不可能用到隻剩這條河！！”

道彌著下，“咦，說得也是，我在這裏百來年，還真未想過，這水量合不合理。”

這河雖大，倒的確不滿一澤之量呢。

我水呢我水呢我水呢……

小深急了，幾步衝上前找謝枯榮對質，還要強按住心焦，“宗主，你不是說，蘭聿澤剩下的水被帶了回來，怎麽隻剩下一條河了？”

他還想伺機把水搶回去，就這麽點，能幹什麽啊。

“後頭還蓄了個深潭呢，夠宗的水族棲息了，你原形再大，也有地兒裝，放心吧。”謝枯榮好脾氣地解釋道。

小深失魂落魄，心裏想的都是方寸這混蛋到底把剩下的水弄哪兒去了。

他都沒心打量自己未來的財產了。

恍惚間，小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跟著謝枯榮到了其中某山峰，穿行在依山而建的宮殿列柱之間，他被套著馭靈環，本就有些乏力，這下更是步履踉蹌。

途經之，不知多人盯著他。

大家都不知祖師命，但宗主輕易不出山門，今日宗主帶著幾名心腹外出，回來後便帶著這年，這就足以人矚目了。

“好小……”

“看起來，不是人族吧。”

“難道是剛化形，還不習慣？”

“氣息好微弱啊，走都走不，覺一下就要倒下了。”

“宗主撿回來的麽？”

羽陵宗最不缺天才與強者，這模樣的，倒稀奇，忍不住圍觀。

年姿小，上寬大的袍是宗主喜的款式，極有古風，但也更讓他顯得韌纖細，腰肢不堪一握，略顯淩的頭發間，出來秀致的耳朵，耳尖一點輕紅。

他深的眼眸在日下閃著妖異的碧，四肢又很無力的樣子，就像的藤蘿，走得搖搖晃晃，可憐又可。那小八哥想去扶，卻被他兇了一下。

唉，可是那一點點虎牙出來，哪裏像是兇。!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四下裏的竊竊私語不知何時，竟慢慢止住了……

大家屏息盯著那好像隨時要摔倒的年看，覺，被可到了。

我恨方寸，方寸你宗沒了。

小深全神貫注地詛咒方寸，希他在仙界走一步摔一跤。

可惜這麽走神，摔跤的隻是他自己而已，踏過門檻時，小深腳下一絆，徹底失去平衡，向前撲去。

摔肯定摔不死，不過……

開天辟地以來，有龍因丟臉愧而死嗎？

小深閃過這個念頭，但他並未摔倒，而是墜一個帶著冷冽淡香的懷抱。

小深抬頭，原來是個人族青年，一白一塵不染，麵容堪稱俊，神淡漠，清冷得好似海上月，山巔雪。

如此來看，這人族的手與清冷的氣度就全然相反了……攬著小深的手臂竟是力道極為深刻。

不過龍鱗何等堅，小深毫不在意地盯著對方，他很見人族，眼前這個，他忍不住拿過去遇到的每個人族來對比，都不一樣，再拿同族來比，也大不相同。

青年定定看著小深，好似一瞬，又好似半晌之後，才緩緩鬆手。另一隻手不知何時端著一盞茶，遞給小深。

“喝茶。”

青年的聲音果然也同氣質一般清冷無波，但這一舉實在心。

我對人族又恢複信心了……

小深心中涼涼的——涼涼的，龍族舒適的溫度。甚至心都沒那麽差了，豁然開朗起來。

接過茶，他想，這個人就不像騙子、水域小和吹牛宗主，又善良又給我水喝，長得還好看。

不錯，適合還債。

現在是旱季嗎？小深看了一眼殿外，就像回自己家一樣自然地坐下，心不在焉地喝了口茶。

也不知道先踹，不，送下水，然後迅速回水底等著，撿起來的，算不算新娘……

第3章

小深正心湧，不覺同樣在殿的謝枯榮與道彌都詭異地盯著他們，尤其是小深隨意喝下的茶。

道彌有一百條歇後語想說，不敢開口，隻能默默給青年行禮，然後在角落裏，一隻眼睛又轉到側邊，幾乎鑽眼角，去看小深哥……

小深敏銳地察覺到目，轉臉去看又趕轉回來了，鳥的眼睛真詭異啊。

謝枯榮也很是驚詫，問那青年：“小師叔怎來了，有事麽？”

此人比他尚小了兩百歲，卻是他師叔，正因為年紀小，也是如今碩果僅存的老一輩了……

沒辦法，修真者活的時間長，哪位晚年個風，收個小徒弟，便是七八歲，那小輩也得乖乖叔伯。

何況這青年非但是長在輩上，更有別的長。

一個門派那麽多人，也各有分工。他小師叔這一脈，曆來就是最擅長打架……不，鬥法的。

小師叔近來一直閉關，不知今日怎麽出來了。還親給小深端茶，自己就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