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的眼睛，隻見這人雖然眉眼在笑，但眼底一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老子無所畏懼”的神，頓時覺得高赤崖這兩年啥人事兒沒幹，終於招進來一個靠譜的，若是個男兒，看這啥都敢的扭曲三觀，日後朝中不得又是一片腥風雨。

想到這一節，馬主簿不慨陸母生得好，是個胎，注定仕途有限，便道：“話說回來你此番也是立了一功，作為前輩怎麽說也要送你點禮。”

陸棲鸞眼見馬主簿起拍了拍馬棚裏膘壯的馬匹，麵喜道：“您要送我一匹馬？”

馬主簿：“不，我要送你一條狗。”

陸棲鸞：“您別客氣，別看我是個家閨我騎馬還是溜溜的，我看這匹黃驃馬就……”

馬主簿拖上就往另外一邊走：“你別想了，那馬是匈奴來的，脾氣還沒養好，一蹄子能墩死你。先上狗房挑條狗防，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憑你這三腳貓功夫遲早得上義莊報到。”

陸棲鸞年時飽江湖俠士藐視府的文獻毒害，對府的印象基本停留於俠士在天上飛差在地上跑的魚姿態上，萬萬沒想到如今的府也整合升級了，京畿其他三衛多還講點道理，但梟衛這邊，什麽石灰毒箭迷煙倒鉤網，隻要是為了抓住犯人，梟衛什麽都幹。

而在上述種種手段裏，最狠的就是梟衛的猛犬。

陸棲鸞到了梟衛後院的狗房時，地上還有未掃淨的雪，本以為會聽見此起彼伏的狗，等到時卻發現這些蓄養的狗都一副安安靜靜的模樣。

它們和那些西域來進貢的巨大猛犬不同，俱都有著一副悍的材，四肢與腰部細長，肩胛虯結，站在雪地裏時半點也不發抖，而是來回轉著圈兒搖尾，口鼻裏噴出一的白氣，比裹了一層絨鬥篷的陸棲鸞都神，顯得十分活潑的模樣。

馬主簿說這些狗見了生人會撲，讓在外麵稍等，自己先進去找養狗的人問問有沒有閑置的狗。

留陸棲鸞正站在外麵得出神時，旁邊有一個聲音幽幽飄過來。

“可嗎？”

“有點。”

“同，這兩天死的人太多，狗臉都喂圓了。”

陸棲鸞和那人對視了半晌，一臉冷漠地問道：“這位看不出名字的兄臺，為什麽明明是一起被劫持的，你事後卻沒有被追責？”

“許是因為我是關係戶你是考進來的吧。”

陸棲鸞還記得這人自稱是府裏的仵作，但從前在老家時看到的仵作無不是帶白麻麵罩的老爺爺，而且上總有一理時留下的蠟味。

如果不是有熏香癖好的貴族，尋常人上總會帶著和自己的職位息息相關的味道。陸棲鸞的鼻子算是靈的，片刻便分辨出那是一種寺廟裏的禪香。

“你到底是幹嘛的？”

“我兒生病了，找大夫給它看看。”

哦，是這樣。

陸棲鸞立即腦補了一個兒生病的年輕父親為了兒康健上寺廟日夜祈福的故事，憐憫道：“今年雪下得不大，但還是冷的，我老家那邊好多小孩都生病了。你兒多大了？”

“……應該有半歲吧。”

陸棲鸞更加憐憫了：“那娘呢？”

“我撿到它的時候它娘和它兄弟姐妹都凍死了，就剩下一個。”

“撿回來的？”

“嗯。”

陸棲鸞頓時對這個年輕人肅然起敬，瞬間原諒了他昨天扔自己一個人麵對上司問責的行為：“那我就不耽誤你的事兒了，快去找大夫吧。”

“失禮了。”

——做人心要開闊，尤其是在京城這麽高端的地方，不要總因為老家那塊兒出刁民就對京城人各種猜疑。

剛想這麽自我鞭撻一下，陸棲鸞猛然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那人：“葉大夫，您走錯了，這邊是狗房，隻有醫。”

寫得一手狂草的葉扶搖葉大夫一臉認真道：“我找的就是醫。”

陸棲鸞：“……”

陸棲鸞：“恕下多問一句，令千金得的是什麽病？”

葉扶搖：“昨天夜裏貪暖，離地龍太近把尾尖燎了，躲起來不願意見人。”

陸棲鸞：“……所以令千金是條狗？”

葉扶搖：“是貓。”

一口槽堵在嚨裏正不知道從何吐起，狗房裏馬主簿抱了隻純白的團出來，見了葉扶搖來了，翻了個白眼道：“老柳回家過節去了，你帶著你的貓娃兒去朱雀街找大夫吧。還有你，跟著他一起去，這狗是半個月前剛下的，也凍病了，一塊兒去治，讓他出錢。”

陸棲鸞本來以為馬主簿要直接給自己牽條高大威猛的狗，沒想到人家給的是養型的。

“那個……咱們這兒沒有現的嗎？”

“現的哪兒及得上養大的親人，這狗好養長得快，喂一年就能出來啃人了。”

葉扶搖見陸棲鸞臉上雖然老大不願還是接過了狗崽兒，麵微笑道：“喜得貴子，恭喜。”

“……謝謝。”

……

陸棲鸞隻在京時從最繁華的朱雀大街上路過。若是放在偏遠的州郡，此時早已是百業俱寂，而在京城，就算是天氣寒冷，也一樣有往來迎客的商戶們熱的吆喝聲。

這是除夕以來宵令撤除的第一天，臨街的商鋪門不懼窗外散漫的飛雪，早早地把四麵的門窗都打開，任鋪子裏的茶香和炭爐勾纏著每一個過路的客人。

因為是元宵節，梟衛府除了值的人，其餘都早早地放衙了。陸棲鸞也沒什麽事兒，抱著狗跟葉扶搖在朱雀大街上慢悠悠地閑逛，時不時地去逗一下趴在葉扶搖肩膀上的貓。

他養的貓是純黑的，活似個炭球，唯有眼睛是藍幽幽的，看著像是和番邦貓的混種。

陸棲鸞逗了半晌，直到黑貓輕輕撓了一下才收手。

“他們養狗是為了追查犯人，你養貓是用來幹嘛的？”

“為了長壽。”

“……您今年貴庚？”

葉扶搖忽然站定了，把貓從肩頭抱下來，笑道：“你都查到了我的名諱，何必還對我的年歲明知故問？盤問試探可不是典書的活計。”

“你們梟衛府的人都這麽敏[gǎn]嗎？”

“在下認生。”

陸棲鸞再度無語，隻得一路跟著認生的葉大夫沉默地穿過街尾，走到一“十八香堂”的藥堂前。

許是天氣寒冷的緣故，此時藥堂口排了不人，似乎圍著什麽議論紛紛的，站在人群後看，顯得十分喧鬧的樣子。

門口的夥計見了葉扶搖，一路小跑過來道：“葉大夫，今天門口有人鬧事，您要是想治貓，得上後堂等上好一會兒。”

“是怎麽回事？”

夥計看了一下人群圍繞的地方，嫌惡道：“一個窮書生，荷包裏沒半個錢，帶著病弱的老爹跪在門口非要掌櫃的救他。可他那爹一凍瘡都快死了，萬一死在我們這兒他還不得賴上我們？”

陸棲鸞踮起腳尖看了一眼，約從人群後看見一輛四麵風的破馬車，問道：“但他就這樣死在你們門口，不是也不太合適嗎？”

那夥計道：“姑娘有所不知，上個月鋪裏就是救了一個外地的商戶沒救過來，被他家兒來鋪子裏好生一頓打砸，賠了一百兩銀才把這事兒掀過去，掌櫃是再不準我們收這樣快死的病人的。您看我們都沒手，皮子磨破了勸了他足足一個時辰，但那窮書生雖然窮，裏的詞兒一套一套的，我們三個夥計還真說不過他，正準備去報呢。”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陸棲鸞心想也是，正想問葉扶搖需不需要換家藥鋪，忽見葉扶搖把懷裏的狗崽抱走，對那夥計熱道：

“依我看也不必報了，正著節慶，要巡城吏出麵理這些小事兒不得又要多使些銀錢。這位是府裏新上任的陸大人，剛剛隨高都尉破了一件大案，上麵都誇明能幹，你請陸大人來幫忙勸說，想必那刁民必是聽從的。”

陸棲鸞：“……哈？？？”

第七章落魄雛

“拿詩文來換又如何？我們這兒是藥鋪，可不是書局！”

“書局也不一定收他這外地書生的東西，這兒可是京城，最不缺的就是酸儒。”

“生得倒是清俊，就是太晦氣了。”

陸棲鸞本來還在好奇怎麽圍了這麽多人，待撥開議論紛紛的人群，才明白他們為何對一個讀書人如此漠視。

破木車裏躺著一個胡子花白的老人，臉上左右烙著“秦五六囚”的字樣，表明他曾經在邊境戰爭中被俘虜。而戰俘就算僥幸逃回本國，按律也不能再參軍，隻能回鄉務農。

“陸大人，您看，他爹還是個放回來的戰俘，誰知道是不是沾上什麽裏通外國的罪名，這樣來路不明的人我們就算有心相救，又怎麽敢治？！”

本來跪在車前的書生聽見夥計這句話，脊背瞬間直了起來，朗聲道：“家父為國而戰，絕非茍且生！”

夥計被嚇了一跳，躲到陸棲鸞後麵，小聲道：“這書生總搬些大道理，我們說不過，他又自稱是舉人，我們也不敢手，大人您看吧……”

陸棲鸞見那車中的老人發白，彎下腰向那書生問道：“這位公子，有什麽事在這裏耽誤別人看病也不是辦法，不如我陪你去找找其他家的藥鋪可好？”

那落魄書生抬頭隻見是個眉眼俏麗的，垂眼道：“多謝姑娘好意，隻是在下三日來已經走遍了滿城的藥鋪，家父已不可再顛簸，若今日再不施救，怕是明日就要化作一坯黃土了。”

“那若是藥鋪不施救，你當真要在這兒一直跪下去？”

書生聽了這話，卻不似想的那般苦苦糾纏，而是目淡然道：“家父已是燈芯將殘，在下不強求生者，隻不過是盡人子之事罷了。”

陸棲鸞略一點頭，扯過後的夥計問道：“你看這位書生也不是不講理的，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先把人救了，我讓他提前寫個字據，即便治不好也絕不找你們藥鋪的麻煩可好？”

夥計苦著臉道：“那怕是不行，您也知道，這段時日京裏‘紙錢飛’，那些巡城吏一個比一般火氣大，我師父是絕不會為了當過戰俘的人出診的。”

陸棲鸞又問道：“那這樣，不勞貴鋪診病，隻抓藥可以嗎？”

近兩年來戰事頻發，朝廷陸續征發了各州府不大夫軍醫，一時間民間大夫便稀起來。隻是大夫雖，治病救人可不是兒戲，胡抓藥是萬萬不可的。

想到這一節，那書生出聲道：“姑娘……”

“沒事兒，你去把葉大夫出來，方子讓他開，你們藥鋪隻管抓藥便是。”

見夥計還在猶豫，陸棲鸞又補充道：“你不必怕，抓的藥就當是賣給我，我也寫個字據給你們，就算藥死了人也是我的罪過。”

書生一愣，道：“姑娘與在下素不相識，何至於此？”

這些商鋪歸巡城吏管，而巡城吏如果不是嫌命長絕對不會刻意找四衛的麻煩，更何況……爹可是刑部尚書啊，二代的份這種時候不用放到什麽時候用？！

自然為國為民的陸員是不會這麽直接說的，想了想便擺出一副親切的神道：“不妨事，我也是剛從外地隨家裏人遷京城，對這兒一樣生得很，何況再怎麽說你也是今年春闈的舉子。對了，我姓陸，還沒問兄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