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學，此番也算是鬆了口氣，一時間思緒恍惚，遊街也沒遊出個滋味來，跟著其他進士一起了皇城。

……這就是他爹每日上朝的地方啊。

同樣的皇城三門，品級更為森嚴，百上朝隻能從兩側進出，而正中央的大門，隻有天子出巡、皇後大婚、進士朝才會大開。

和其他進士一般，走過真正的帝國龍道，見到巍峨的皇宮時，心都久久不能平靜。

——從今天起，他們便要為大楚柱石了！

待了大殿，陸池冰這才看見陳站在一群進士的前方，本來想找他說些什麽，但一看見他的臉便怔了。

他不是已經是狀元了嗎？怎麽像是……像是個被空了生機的朽木人一般？

疑間，一個笑的監走過來，先是向他們一揖，道：“請各位未來的大人領自己的卷子，待會兒陛下會親自考校各位才學。”

陳是第一個接卷子的，陸池冰卻發現他接過卷子後並沒有看，隻是攥在手裏而已。

——他到底怎麽了？

陸池冰困不已，可等到他自己拿過寫著自己名字的卷子時，隻看了一眼，便恍如雷劈。

秦爾蔚見陸池冰忽然臉煞白，湊過來看了一眼他的答卷，愣了一下，疑道——

“池冰……你的卷子怎麽跟你之前說的不一樣？”

第十八章懸刃於心

——你我怎麽忍？十年寒窗！那是十年寒窗啊！

——你姐姐就要和這個人親了，你說出去說這個狀元是竊了你的文章，你讓怎麽辦？

——我忍不了，我怎麽能……

——你能和左相鬥嗎？想想你爹，想想你家裏人，他們能和左相鬥嗎？隻是裝聾作啞而已……你還是探花，他還是狀元郎，他欠你這份，以後會一生對你姐姐好，你自己想清楚。

……忍了，一切都好，可我怎麽辦？

周圍的一切金碧輝煌忽然都失了，唯有尖銳的耳鳴在腦海深撕扯著神思。

“這就是場，你看餘林和馮烈都在瞪著你，想必他們也知道狀元必須是左相一派的。我本不想這麽說，但你要懂事些。”秦爾蔚的小聲安越來越遠，留給他的隻有麻木和陌生的憤怒。

懂事些、懂事些……

木然地走出龍門時，那赤紅的牆、猙獰的龍紋、莊嚴的簷角已不再如先前那般清聖。

“今年的三甲前對答得不是太好啊，一個個都木呆呆的……”

“有什麽關係，陛下喜歡就是了。”

“也別這麽說，那探花年紀小嘛，聽說才十六七歲，也算得上開國以來最小探花郎了。”

“那可真是了不起，是陸尚書家的吧，他家姑娘考的說是也得了三甲，果然書香門第。”

周圍的議論聲和恭賀聲還在繼續，陸池冰卻已聽不進半分，直到陳與他肩而過時，與他說了一句話。

“……我會還給你的。”

陸池冰有那麽一瞬間想揍上去，但還是強行忍住了。

“你會娶宋明桐嗎？”

“不會。”

“那就不必還了。”

陸池冰不知是怎麽回到家的，待看見家門前亮著的燈火時，心不斷加重的苦這才淡去一。

家人似乎是等了他許久了，父親喝得半醉，唱著荒腔走板的調子，姐姐抱著狗兒一邊嘲一邊笑，而母親則是一見他回來，便走過來了他發冷的手。

“早說了倒春寒，讓你走的時候多穿點，凍著了吧，快進屋。娘猜你在瓊林宴上沒吃好，來，吃碗酒釀圓子，都溫了好久了。”

“……嗯。”

陸棲鸞在裏麵見爹和醬醬都困了，便讓家仆把他們帶到房裏去睡，到外間來看見陸池冰憋著臉像是要哭似的吃著酒釀圓子，誒了一聲，坐下來問道——

“你不是不吃桂花餡兒的嗎？怎麽今天不挑食了？”

陸池冰搖了搖頭，繼續悶著頭吃。

陸棲鸞發現他有點不對勁，把他的碗端走，皺眉問道：“瓊林宴上有人欺負你了？”

陸池冰的手僵了僵，咽下口中的食，道：“沒有，隻是初見天，嚇著了。”

“真的？我聽人說咱們陛下長得好的呀。”

“我說是就是。”陸池冰深吸了一口氣，起道：“我累了，明晨還要翰林院考試，先休息了。”

“……”

陸母見陸池冰走回了臥房，收著碗回頭問陸棲鸞：“池冰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明天有空的話，我去找秦爾蔚問問。”

……

四月初六，宜赴任、安鄉，忌嫁娶、土。

進士放榜第二日，除狀元直接被授為翰林院修撰，其餘進士皆要翰林院再考一次，之後才能為翰林院編修，等待替補朝廷從缺的職。

由於朝的員太多，陸棲鸞一大早便到了梟衛府，還未來得及接同僚的恭賀，便有了新的檔送來。

並不是所有的員朝都有檔備在梟衛府的，但若是這些員私下裏犯罪行、或者後有和權力頂層千萬縷聯係的，就會被梟衛盯上。

而今天送來的檔裏，就有陳。

“……就是這些，還請陸校書將之一一歸檔。”

“好的。”

八品校書已有權力審查一些未上鎖的檔匣資料的錯之，待陸棲鸞將其他的整理好，還是沒能忍住，翻開了關於陳的那份檔。

“……靖和十年，文狀元陳，字諾之，四月初四夜，與吏部侍郎馮桂、書監黃繼會於左丞相宋睿別苑桃李堂，席間馮桂令其拜他為義父並作詩稱頌，陳作藏頭詩暗諷，惹怒馮桂，不歡而散。”

短短一行字，似乎並不能說明什麽，陸棲鸞卻不知為何想起了初見他時，他在那間藥鋪前雖跪著，卻得筆直的脊梁。

無奈地搖了搖頭，正要收好時，旁邊的窗外飄進來一個慢悠悠的聲音。

“抱歉，不巧又撞見你私閱檔了。”

陸棲鸞火了，拍桌怒道：“本已經是八品校書了，剛剛是在查找錯別字！不是私閱！校書的事……能私閱嗎？！”

門外的葉扶搖笑了一聲，道：“那是在下眼拙了，給陸大人賠個不是。”

陸棲鸞把紙張往匣子裏一扔，沒好氣道：“你來做什麽？”

葉扶搖走進來，一邊環顧一邊說道：“小昨日饞，吃了高都尉半碗酒釀，一夜未歸，不知是不是躲到你這兒來睡覺了。”

陸棲鸞：“你是帶它去給高都尉道歉的？”

葉扶搖：“我是怕吃壞了肚子。”

陸棲鸞一陣無語，又怕貓把剛收進來的檔咬了，隻得陪他去找貓，一邊找一邊就抱怨：“你還真當兒養了，沒見你給取名字呀？”

“已翻了半個月的易經，還未找到合心意的，看來令郎是取了好名字了？”

“你給貓取名字翻啥易經啊，我兒……呸，我家醬醬取名都是揀著它吃的取，一就來，丟不了。”

葉扶搖頓悟：“陸大人所言極是，不愧是首甲之家。”

陸棲鸞以為說的是陳，擺手道：“別這麽說，首甲可不是我們家的。”

“哦~不是嗎？”

這時陸棲鸞豎起指頭做了個噤聲的聲音，二人便安靜下來，不一會兒便聽見牆角的櫃子頂上麵傳來一聲細細的呼嚕。

“這不是在這兒呢。”陸棲鸞搬了凳子站上去，手把葉扶搖的貓抱下來，了貓兒溫熱的肚皮，道：“你自己的貓自己也看著點，聽我家嬤嬤說貓喝酒會死的，好在吃的是甜酒湯，應該隻是醉了。”

葉扶搖連稱教，忽而又突發靈道：“它這麽喜歡酒釀，索便釀釀如何？”

陸棲鸞：“我怎麽覺得聽著怪怪的？”

“貓貓狗狗的事兒，能怪嗎……”

之以曉之以理地勸了葉扶搖好久，他仍是不改對這個名字的鍾，還說要給葉釀釀上戶口，陸棲鸞見他魔怔至此，隻得作罷。

直至午後時，忽然同僚來告訴，家家仆有急事來找讓回家一趟，說是陳的爹醒過來了，聽說陳考中了狀元還未回家接他，一怒之下衝出去要找他。

陸學廉在刑部，陸池冰去了翰林院，單一個陸母自然是攔不住的。陸棲鸞一聽，連忙請馬主簿幫看一會兒檔閣，請了假出門去找。

“他去哪兒了？”

“這……陳老爺雖然病著，可也是過伍的，我們也沒能追上。”Ψ思Ψ兔Ψ網Ψ

陸棲鸞心想壞了，按理說陳現在應該還在左相府別苑，按陳父的脾氣，要是讓他找過去，在陳的座師麵前咆哮，事就麻煩了。

隻是去左相別苑桃李堂的路遠得很，陸棲鸞正想去府裏借匹馬，便看見一個人騎馬而來。

“蘇校尉！”

蘇閬然甫值罷，正要回家，便聽見路邊有人喊自己，一回頭便見是陸棲鸞。

——啊……好像還沒來得及恭喜試次甲。

雖是想這麽說，可話到了嚨口，卻像是堵著了似的，一時破碎得不句子：“陸……恭甲……”

“蘇校尉，您還在公幹嗎？我家裏出了點急事，想借用一下您的馬！”

蘇閬然下意識地便直接下了馬，等到遞過韁繩，才發覺自己忘記問用來做什麽了。

“那……你要去哪兒？”

“桃李堂！多謝蘇校尉！”

陸棲鸞借了馬便門路地上去，向蘇閬然抱了一拳便絕塵而去。

原來還會騎馬呀……

蘇閬然在梟衛府門口站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好像應該跟過去看看需要幫些什麽忙，這時高赤崖剛好牽著馬回府，見蘇閬然站在門口，愣了愣。

“蘇校尉來我梟衛府做什麽？是科舉出了問題？”

蘇閬然沒有回答他，忽然回頭對高赤崖道：“陸校書家裏出了點急事，我借用一下您的馬。”

說著，不待他答應，便把高赤崖的馬騎上便追了過去。

高赤崖：？？？

高赤崖：“他啥意思？為啥陸校書家裏出了事，他要借走我的馬？”

……

保元坊桃李堂，算是儒門之人賭書潑墨的所在，四周飲宴之地集，陸棲鸞也是問了一路，才找到地方。

可到的時候似乎已經晚了，四層高的酒樓上，正有人在窗子裏扭打著，陸棲鸞站在門口一抬頭，約看見陳父和一個白眉中年，便對門口的守門人急急道——

“我是那葛老者的人，請讓我進去把他帶走可好？”

那守門的人惱道：“桃李堂是儒門清聖之地，除歌姬侍外，不許子擅。那老兒打傷了狀元郎，一會兒就有護院把他扔出來了，你就等著吧。”

那守門的人剛一說完，陸棲鸞便啊了一聲，隻聽那酒樓上一聲慘，陳父便直直地從四樓的窗口被推了下來。

陸棲鸞僵住了，待聽見桃李堂裏傳出尖時，知道晚了。

“讓我進去！”

那守門的也呆住了，下意識地想攔時，忽然有人出手一把抓住他的襟口把他按在門框上，淡淡丟下一句。

“雁雲衛辦案，讓進去。”

第十九章陸爹的心塞日記

“諾之，你醒醒！”

陳睜開眼時，第一個看見的便是陸棲鸞焦急的臉。

……這樣的臉，以後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你怎麽來了？”

陸棲鸞見他醒了，一時也不知該怎麽說，待整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