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被抄完了嗎？”

公主的生母慧妃如今乃是冷宮罪妃，膝下有一兒一，據說平日裏對皇兒十分寵，對公主卻管之甚，是以公主從小便跟著太子玩，雖是異母兄妹，實際上卻比之親兄妹更為親厚。

“楚律有雲，罪不及古稀，何況公主母族那位老太君已有九十有餘，皇帝雖是抄了三族，卻也專門下旨放過了老太君這支。”

陸棲鸞聽了葉扶搖的解釋，深以為然：“是這個道理，可既然是奔喪，為什麽三皇子不去呢？奔喪這種事，外人隨個禮金吃吃喝喝的，就能掙個孝敬的名聲，不好嗎？”

葉扶搖將看罷的檔一一放歸，抱起在腳邊轉來轉去追尾玩兒的釀釀，道：“這就怪不得別人了，皆是因你之故。”

“我？”

“若不是你去翻了陳的案子，他便不會將宋睿打算易儲的事捅出來，也便不會得宋睿一黨提前發易儲。在這種時候，三皇子怎能離京？自然是要給公主。”

陸棲鸞順著他的說法把思路繞了個彎，才想明白，愣道：“還真是，可三皇子應該是蒙蔭派支持的吧，那可是左相的政敵，怎麽現在突然想把他拱上位？”

“不是突然，宋睿一黨雖與蒙蔭派針鋒相對，但兩邊還未曾撕到擁儲的份上，如今蒙蔭派失勢，連同三皇子的母妃涉謀逆案都是由他們自己招出去，已深，宋黨想趁虛而還不容易？”

陸棲鸞搖頭道：“放著現的東宮不扶，偏要扶一個罪妃之子，也不知怎麽想的。”

“那也要東宮願意做太子才是。”翻開一本檔攤在陸棲鸞麵前，葉扶搖指了指右邊的一行字：“看見了沒，這邊這個國學寺的李學監。”

“這人怎麽了？”

“左相的侄兒，好飲酒滋事，一醉便找人鬥詩，人若比他寫得差，便要人跪他為師，比他寫得好，就私底下打斷人的手指。四年前，汙蔑國學寺一生員竊他詩文，使得該生員自盡於門前。彼時皇帝出巡，太子監國理政，聽聞此事後，直接越過三司出東宮侍衛判了李學監淩遲。”

陸棲鸞忍不住啪啪啪地拍手：“這帥啊！”

“年輕人自然會這麽想，可不問究竟，在證據不足的況下越過三司對四品員宣判，連皇帝都不敢輕易嚐試，恐遭百非議。”

“所以後來陛下罰他……坐牢了嗎？”

“對，你不必對先前坑他那一記到疚，算算他已有三進宮了。”

太子多半是從那之後便放浪形骸，行事越發變得江湖氣，再不管朝廷是非。

而既然太子都撂挑子不幹了，下麵的人，尤其是跟他有仇的那些勢力，心思就越發活絡了。

陸棲鸞唏噓不已，片刻後又哎了一聲，瞪著葉扶搖道：“葉大夫，我怎麽發現您什麽都知道？您……真的隻是幹仵作的嗎？”

葉扶搖道：“慚愧，年輕的時候喜歡養花。”

陸棲鸞：“那花呢？”

葉扶搖：“被蛐蛐兒啃了，後來便隻能養蛐蛐兒。”

陸棲鸞心想這什麽老年人的好，接著問：：“那蛐蛐兒呢？”

葉扶搖：“教魚給吃了，無奈又移養魚。”

陸棲鸞明白了他的套路：“所以魚是被釀釀吃了，你就開始養釀釀了？你對得起一起你養過的小嗎？”

葉扶搖正道：“而今方知，釀釀以外，都是孽畜。”

……啊，好想打他怎麽辦。

……

四月十九，陸池冰因朝廷調令不得不先行，在陸棲鸞離京前兩天便走馬上任去了。等到陸棲鸞離家時，陸母倍孤獨，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往死裏在車上塞吃的。

“……池冰這個死孩子，連條棉也不穿，就要到崖州那種寸草不生的鬼地方罪。”

“娘，這已經是四月份了，再者崖州四季如春，你塞他十來條棉他真的穿不了！”

“萬一倒春寒呢？！”

“都四月份了倒啥春寒呀！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您就當我陪公主殿下玩兒一圈兒就回來。”

“好好好不說了，賀州那麽遠，萬一著怎麽辦，炸花生米兒多帶兩包。”

一如既往地接了陸母的，待到了公主出巡的車隊時，發現就自己一個人帶了一車吃的，就在陸棲鸞略尷尬時，一個嘟嘟的孩從後麵撲住的腰，隨後就紅著眼睛到聞。

“哎哎哎殿下您這是？”

“你是不是帶花生米啦，給我一點，我都三天沒聞油腥了qaq！”

接著前麵的雕大車上急急跑過來兩個侍企圖把公主從陸棲鸞上揭下來：“公主殿下，三天都忍過來了，就再忍小半個月吧，不然讓百姓瞧見了，說您母家喪期不茹素是要遭閑言碎語的！”

小公主：“我不管！我正在長的時候，每天就一頓清粥小菜怎麽活得下去！我一定不是親生的！”

眼見堂堂皇要在大街上滾地求食，陸棲鸞咳嗽一聲，道：“幾位宮姐姐，殿下還小，不得，我看不如就速速啟程，待出了京城讓殿下用餐如何？”

“這……不是奴婢刻意為難，這是規矩，若是今日由著殿下去了，待回去後我們便要罰的。”

們說話間，陸棲鸞悄悄從背後遞給小公主一小包花生米，後者也是演的，把花生米揣好，接著表不變地怒道：“哪個狗定的規矩？！”

“是……是宋相爺六年前定的。”

小公主繼續怒道：“又是宋家的，那誰！給我扛隻豬，我要上左相府門口啃！”

隻見小公主指著的方向，有個勁裝年人轉過頭來，麵無表地看了小公主一眼，沒有聽命的意思，淡淡道：“時辰到了，請帶公主上車。”

因是奔喪，按大楚的習俗，即便是公主出巡，車隊也不宜鋪張，隻排了十輛馬車，四五侍及二十護衛。陸棲鸞本以為梟衛這邊代表了，沒想到上麵還指派了專門的人來。

“……蘇校尉，你怎麽也來了？”

第二十五章公主出巡

南方的四月並不都是溫煦的。

越是往南，丘陵山脈越是起伏不定,一到賀州地界，氣候便更是詭異，往往是山放晴,山有雨，偶有雲起時,二者便纏夾在一起，一連數日濃霧難散。

“……照這般趕路,怕是趕不上任老太君的二七了。”

賀州多雨難行,車隊趕了十天才剛剛到邊境。陸棲鸞算了算,也曉得來不及了,可回頭看看，小公主年紀小,一路顛簸下來小臉慘白,再快的話怕是要病倒了。

陸棲鸞隻得去找宮裏隨行的商量：“尹姑姑,這天有不測風雲，左右‘二七’是趕不上了，索便順延到‘三七’如何？”

人逝世七日為頭七,乃出殯下葬之日,此後第二個七日、第三個七日……直至第七個七日，逢七要聚集族人去祖墳燒紙，如是做足七七四十九天，喪葬方才結束。

任氏一族先前獲罪，公主又為天家貴胄，至在陸棲鸞看來，二七與三七並無不同。

可宮裏的向來是重規矩的，聽得直皺眉：“陛下的恩令已發去了賀州任家祖宅，若是不能按期抵至，我等皆無法代，陸典書想想辦法，三日須得趕到賀州府。”

陸棲鸞歎了口氣，下馬向旁邊的茶棚走去，問當地的人有沒有捷徑。

“……此地山多，捷徑自然是有的，您要去都府的話，從前麵的柳山拐上去，待到了一個柳西村的地方，住上一夜，再順著山路下山，最晚明日日落前便能看見都府了。”

陸棲鸞又細問道：“那這附近可有盜匪？”

“前兩年是有，今年沒聽說了。”

陸棲鸞心想這不行，趕不上奔喪事小，萬一公主有什麽閃失事就大了。思兔網

“陸大人，還沒問好嗎？”

那姓尹的仿佛有些不耐煩了，下車走過來道：“耽誤了公主奔喪的時間，可是有損至孝名聲的，若是因此京中對公主風評有損，你我擔待不起。”

小公主還好，隻要給好吃的其他什麽都不挑，唯有這姓尹的，一路上各種麻煩不斷，昨日在行宮裏因沐浴的水是用的井水而非宮裏慣用的泉水，便訓斥了行宮的人足一個時辰，小公主發了三次火才停下。

隻是尹不敢對公主如何，見行程拖得滿了，路上沒向陸棲鸞抱怨。

宮裏的升品無需考試，按品階算，這尹乃是正四品的司儀，陸棲鸞麵子上還得捧著。

“尹司儀見諒，下問過了，去都府路上雖有捷徑，但唯恐有山匪出沒，傷及公主玉，我們還是走道保平安為上。”

尹司儀冷哼一聲，道：“你可莫騙我，我又不是聽不懂漢話，別人說的是今年已無山匪了，還是快趕到都府行宮吧，這地方天氣，一天不洗幹淨還不知怎麽過，我怕公主髒出病來。”

陸棲鸞還想爭取一下：“尹司儀，山路不比道，不說山匪如何，這時節正是野出沒覓食的時候，還是太危險了，我還是——”

“陸大人的意思，是皇帝陛下派出雁雲衛和梟衛的勇士，還保護不了我們幾個人嗎？”

……不，雁雲衛那個確實是勇士，梟衛這邊的就一個打架隻會跑的弱文。

陸棲鸞一時無語，這會兒小公主拿著朵蔫花，噠噠地跑來，拽得彎腰，在耳邊小聲道：“別跟這尹妖婆爭執，跟著去年和親的百濟王來的，因為提了當，自以為高人一等，罵架的功夫比個子都高。”

“但總要講道理吧……”

“才不講道理，我要是能罵得過，才不答應到賀州來呢。我沒事，爬山就爬山，等到了山上的村子裏，我看這妖婆那潔癖還作不作得出來。”

陸棲鸞無奈，又問了問蘇閬然若遇上山匪能殺幾個，後者直接就回了一句——

“沒滅過賀州的賊寨，不清楚。”

……嗯，人家殺人不是論個兒算的，是論賊寨算的。

無奈之下，又見天漸暗，陸棲鸞隻得聽了他們的意思，折向山路。

賀州這兩年與接壤的鬼夷國貿易頻繁，大楚的瓷綢茶葉流向鬼夷，而鬼夷的藥材、異流向楚境，賀州慢慢便富了起來。

找來的向導說，柳西村是兩國貨郎時常落腳的地方，在方圓數十裏算是最富庶的村子，一般的大戶人家出來郊遊，也會到柳西村嚐一嚐他們那兒的碧玨酒。

聽向導描述，本來還擔心山村住宿簡陋的陸棲鸞放了一半的心，約走了兩個時辰，天漸漸轉深藍，遠遠便看見一棵巨大的老槐樹下，一座石碑上寫著“柳西村”三個字。

看上去倒是個幹淨漂亮的村子，高腳竹樓錯落有致地排列著，村中一條清澈小溪穿過竹樓下，偶有魚蝦躍起，意趣盎然。

“平日裏村口應該是有人的，今日不知怎麽了。各位爺等一等，小人這就去找村長……”

向導走後，那尹司儀便換鞋下了車，不願意走沙地，嫌惡地找了塊幹淨的石頭站著，掃視了一圈，問道：“今夜公主便住這兒？”

陸棲鸞點頭道：“剛才問過向導了，這地方時常接待往來柳西山上的遊人貴客，客房一應俱全，打掃一番應當能讓公主下榻。”

“都到窮鄉僻壤來了，還有什麽不能委屈的？